天还没亮，陆绥屋里的灯明晃晃的亮起，今天得去市医院，要早起。
高以安睡眼朦胧的穿衣服，陆绥嫌他忙，上手给他穿，高以安有起床气，男人动作粗鲁把他弄疼了。
“疼啊！”高以安皱起秀气的眉头，冲男人控诉。
陆绥听后，动作轻了不少，高以安要是他带的兵，陆绥早一拳给他打去了。娇里娇气的，还喊疼。可面对小孩儿他下不去手，就想揣兜里哄。
衣服穿好，高以安却觉得勒脖子。扒拉着衣领喊不舒服。陆绥前后看了看才发现原来衣服穿反了，提起他的手把衣服转了过来，高以安像个滚筒洗衣机似的转来转去。
怎么一折腾，瞌睡全跑光了。
陆绥下了三碗面条，去这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吃一点垫着总归是好的。面条刚端上桌，刘志来了。
陆绥不在，他不想干活，跟王强请假偷懒，王强本来是不同意的，转念一下，他再也干不出什么好活。倒不如滚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挥手让他滚蛋，他还省了饭钱。
刘志还没坐下就挑挑拣拣，“又是面条，在部队吃了六年，回家还得吃，不吃，我宁可啃馒头!”
“娘们儿唧唧的，跟谁学的？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我拿去喂狗!”陆绥不惯他，就着昨晚的剩菜搅拌吃。
刘志气愤的拿起筷子左翻右翻，除了油花啥也没有。“我要蛋，给我煎个蛋，要不然我不吃!”他家老爷子疼他，天天给他弄好吃的，顿顿不离荤腥，吃个面条都得半碗肉臊子给他养叼了。
“滚蛋要不要?别逼我扇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陆绥手都举起了。他都没喊，他就在这巴巴的，好心情都给他弄没了。
“这也太淡了嘛，怎么吃的下去啊？”刘志撂筷子不吃了。他吃准了陆绥不会打他，最多骂骂。
陆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起身去冰箱里翻出了一瓶肉沫辣酱，“没蛋了，只有这个，吃吗？”
“吃!”刘志撬开盖子，倒了大半瓶。剩了小半瓶问陆绥要不要，陆绥摇头，他不喜欢食品添加剂。
刘志又推给高以安，高以安摇摇头不经意的露出碗里的煎蛋。刘志炸毛，“不是说没蛋了吗？为什么他碗里有？他才来多久你对他比我还好。你偏心!”刘志咋咋呼呼的指控陆绥。
“就剩一个了祖宗，我下次买一板，你想吃多少都行，可以不？”陆绥感觉自己带了俩孩子。
“那至少得也得分我一半!”刘志嚼着面条不依不饶。这小孩儿可真烦，抢他绥哥也就算了，还分走了他的煎蛋。
陆绥踹了他一脚，“一个鸡蛋分两半，你缺心眼吧你，没吃过鸡蛋啊！快吃！磨磨唧唧，吃完，把碗洗了!”
刘志弱弱的哦了一声，埋头吃面。
高以安捂着嘴偷笑。刘志发现了，冲他凶了一嘴，“小屁孩儿，笑什么笑，信不信我……啊！”话音未落，陆绥重重的踩了他一脚。
刘志含着泪吃完了一整碗面。
收拾完下楼，已经是七点了，卖早点的，卖菜的，稀稀拉拉的摆着摊。上学的上班的，急急忙忙赶。
刘志没吃饱，又买了三个大肉包，和两包豆浆。陆绥让他少吃点，怕他晕车，给他吐车上，车他昨天才刚洗过。
刘志噎下嘴里的包子说，“不会的，新区那个路烂的像条狗，咱们是去市里都是宽敞的大马路，不会晕的。”
陆绥让他吃完再上车，他毛手毛脚的，指不定给他弄车上。
刘志吃完，习惯性的去拉副驾驶的门。陆绥戴着墨镜扭头让他坐后面。刘志打着嗝上了后座。以前他都是坐前面的，现在小孩儿一来，他只能他只能去坐后面了，气的他朝小孩儿举拳头。
从白水镇上到市里要三个小时，这也是陆绥早起的原因。上路不到半小时，高以安歪着脑袋睡了，相反刘志倒是精神的很，见到稀奇的，大吼大叫的拉着他去看。要不然就是找他说话，说他姑父跟姑妈的糗事，说老爷子的退休金。
陆绥要不是在开车，真想给他一巴掌。耳朵都起了茧子了，还在说个不停。“行了，行了，你吃饱了睡一会儿吧，吵死了!”
刘志突然一下子从后面抱住他的坐椅，语气恶心的说，“不，绥哥我要陪着你，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独自去面对这漫长的孤独，我们是兄弟啊！”
陆绥推了推墨镜，舌头抵后槽牙，“后座那把铁锹看到了吗？你要不想活了，我找个坑给你埋了!”刘志吓得缩回了手，不敢再招惹他。
消停了没一会儿，又扒着窗子看外面的风景。“咱们这青山绿水的，真是个好地方。但是我怎么有点想那块光秃秃的荒漠呢？”刘志好一番的感慨。
部队里，床上，衣服，甚至吃的饭都会有沙子，土地里种的农作物风沙一吹一刮，大多都活不成。有时候土豆能连着吃一个月，陆绥知道他贪吃，给他留了不少罐头零食，但也只有假期才能吃的上。
回家探亲的战友，带了两袋土，好不容易在墙角种活了西瓜，他也还没来得及吃。这个时节队友应该都吃上，也不知道甜不甜？，想着想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又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把脑袋往外伸，想让这风吹散。
陆绥看了一眼后视镜，提醒他，“真不想活了是吧？把头拿回来。万一有大货车路过，怎么办，都快娶媳妇儿了，还不给我省心。”
刘志瘫坐在软椅上嘟囔说，“我娶不了。”
风大陆绥没听清，提高声问他说什么，刘志说饿了。
“这才多久你就喊饿。刚才叫你多买几个，你不听。现在我上哪儿给你找吃的？等着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小卖部，你也好好看。”
“哥，你对我真好!”刘志抓紧椅子凑近他的耳朵喊了一声。
给陆绥干蒙了，“那肉沫酱是不是过期了，你吃了给我发神经，我对你好，你能不能少闹一点，少给我找事？坐回去!”
刘志咧嘴诶了一声。
陆绥看了一路，好不容易找个小卖部，卖的都是些小零食，一眼望去全是方便面。
陆绥挑挑拣拣买了一大包，车门还没开，刘志伸出半个身子一把抢了。
“哪学的土匪样？文明点会死啊!”陆绥揪了揪他的耳。
“对，会饿死!”刘志撕了三包风车车辣条一股脑塞嘴里。
“快点吃啊！吃完了好赶路，等会儿晚了医院下班了。”
“哪能啊，彪子说了，咱们一到他就给咱腾地儿，安个义肢分分钟的事，用不了多长时间，晚不了的。”刘志吃的满嘴流油，袋子里不好翻，干脆全倒了出来。
“给安安留两个啊!”陆绥一眨眼的功夫刘志干掉了大半。
高以安给他俩吵醒了，闻着满车的辣条味儿，馋得舔嘴。陆绥见他想吃，花了好大的劲，才从刘志手里抢了几个风车车。
陆绥撕包装袋，一口一口的喂着高以安。刘志踹椅子说他偏心，陆绥反踹他一脚。
刘志不敢再闹，吃完，陆绥下车抽了根烟，三人重新上路。
到市里不偏不倚，正好十点半。
陆绥上一次来市里还是十几年前，现如今大变样，哪哪都是人厦如林，纵横交错的柏油马路，看得他眼花缭乱。再加上瞎指挥的刘志，转错了三四个路口，才找着市医院。【穿】
【书】
【吧】
车刚停好，刘志的战友冯彪来了。冯彪人跟名字一点不匹配，个子小，脸白，带着眼镜像个学生。
冯彪老远就往刘志身上扑，小小一个子撞的刘志踉跄了好几步。两人激动的抱在一起相互问好。他俩一起进的新兵连，冯彪个小老被人欺负，刘志就给他打回去，他训练没达标，没饭吃。刘志偷馒头给他吃，两人的革命友谊也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寒暄了好一阵后刘志才介绍起陆绥，冯彪是个富二代，他爹是市医院院长弄个义肢小菜一碟。冯彪热情打着招呼，领了三人往医院走。
冯彪找了最好的骨科医生给高以安看腿，陆绥连连道谢。
冯彪说没事儿，举个手指头的事。刘志脸上好大的光，咋想都想不到当初哭唧唧的冯彪居然还是个富二代，这兄弟交得不赖，他赚大发了。
医生看过腿后，说高以安恢复的不错，义肢安上，高以安很不适应，陆绥扶着他一步步的走。走了没几步，抱着男人喊累。
“安安，再多走一会，你肌肉太久没运动了，缺乏锻炼走走就好了，晚上回去我给你做糖醋鲤鱼。”
在男人的鼓励下，高以安咬着牙在长廊里来回走了两遍，见他满头大汗陆绥扶他坐在椅子上。
拧开水瓶盖儿喂他喝，喝好了，抽出汗巾给他擦汗。高以安喝了一小口，抱着水瓶摸义肢，“绥哥，义肢是不是花了你好多钱啊？其实没有义肢我也可以的，反正我也不想出门。”
他刚才偷偷瞄了一眼，合同本上好多个零，是一比不小的数目。
陆绥拧好水瓶，把他揽进怀里，“分什么你我，我们是一家人，你能走路，花多少钱我都愿意。你想，安了这个你走路也方便，我是不是也能少操一点心？这样我就能多赚一点钱，争取明年换大房。最好换一个一层的，不用爬楼梯!”陆绥签字交钱没一点心疼，他就想对小孩儿好。
话刚说完怀里有了一阵湿意，陆绥低头把他从怀里抓出来，高以安脸颊上挂着泪水，小声的哭。陆绥弯着嘴角，扯衣袖给他抹眼泪，“安安最近特像个小姑娘，天天掉金豆豆，哭啥呢，能走路是好事儿，不哭哈，是不是不想走路在这儿给我装哭呢？。”
高以安给他逗笑了，鼻翼一直翕在动。
陆绥刮了一下他红红的鼻尖，“休息好了吧，咱们再走走，你想出去吗？医院有后花园可好看了。”
高以安抓了抓他的衣服摇头说，“不去。”
陆绥知道他怕生，扶着他来回走了几遍，见他能平稳走了才手松。
想着回去得多买些肉给他好好补补，陆绥放手让他走了老远，高以安走得颤颤巍巍，陆绥跟在后面时刻准备接住。ωＷＷ.chuanyue1.coΜ
高以安很久没走路了，肌肉无力，能走了，他倒忘了怎么走。义肢这颗零件他用的很生疏，吃力的把它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慢点走，不着急。”陆绥见他走快，心慌了一下。
高以安走得更快了，脸上，脖子上，背上全是汗水。他又能走了，不再是一个废物了，不用杵拐杖，不用躺床上，一束细长的光线刚好打在他的脸上，汗水顺着下颚线低落在白色的地板砖上，像珍珠一样闪着光。
他扶着墙，转身冲陆绥微微一笑，陆绥有一些恍惚，他的安安本应该就是这样的，阳光明媚，生机勃勃。
陆绥欣然一笑，张开双手，高以安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跌跌撞撞的向他走去。走近了加快速度，重重撞进他怀里。陆绥握着他弯腰，一把把他抱起，高以安顺势圈住他的脖子，腿夹住男人精瘦的腰，脸上泛起红晕害怕男人发现，急忙躲进男人脖颈里。
陆绥亲拍着他的背，问他怎么了。
高以安蹭了蹭他的喉结说，“饿了。”
朦胧的光线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光。
冯彪在医院附近订了一个有名粤菜馆，刘志在医院里面转了一圈，觉得没意思，跟他先去了粤菜馆。
说是粤菜馆，装修简洁明亮又大气，高档的不得了。冯彪阔绰的定了一个包厢，包厢环境幽静，打开门一片清净的氛围扑鼻而来，棕色真皮沙发软坐，像城堡一样水晶吊灯，毛绒绒的地毯，法式的落地窗，一抬头就能看到池子里嬉戏的黑天鹅。
“彪子，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多少钱啊！这么的豪无人性，分一点给我用用啊，我现在可缺钱了。”刘志搂着他的脖子，以前在部队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有钱。
“好呀，你给我卡，我给你打，或者说你要现金，我现在就带你去取。”冯彪拉着他就要去银行，反正他的钱多得花不完。
刘志把他拉回来，按在椅子上，“我开玩笑的，骗你的骗你。坐下，坐下，咱俩好好说说话。唉，咱们有两年没见了吧？”
“两年四个月。”冯彪提醒，拉着椅子跟他挨的近近的，“当初你说你要留部队不退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你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哥你还没跟我说，你为啥退伍呢。”
刘志挠了挠后脑勺，“待着没劲儿，就不想待了。回家啃老，我家老头子有退休金，我就花他的钱。现在跟着我哥，就今天那个。我跟他一起搞装修挣得不多，勉强能够养活自个儿。”
听到他搞装修，冯彪心疼的啊了一声，一把抓住他的手，诚恳的邀请他。“哥，要不然你来我公司上班呗，很轻松的。啥都不用干，盖个章就行，一个月我给你发一万，下了班咱俩就去撸串我给你烤腰子，我现在的技术可好了，不会烤糊了!”
在部队那会儿，厨房里的菜他俩没少偷，偷的最多的就是猪腰子，刘志胆子大，趁班长不注意摸了他兜里的火机深更半夜在寝室里烤腰子。
“那咋行啊？我坐那位置就是浪费公共资源，哪怕是你的公司也不能那么造啊，你还是留给能干的人来坐吧，我勉强当个保安吧！哎呀，也不行啊。我好久不练，骨头都松了也保护不了你的公司，没事，咱俩离得那么近，以后我赚钱买车了，天天来找你。”
冯彪还想再劝劝，刘志一个劲的摆手。
“对了，队里的人你还联系吗？前不久搞了个联谊老兵。叫老兵回家，哥你有去吗？”
刘志抓着桌子背往椅子上靠，“没去，不知道。”
退伍之后刘志谁也没联系，要不是因为义肢的事儿，他也不会联系冯彪。
“哥，我走了之后，贺逸阳还欺负吗？”听到这个名字，刘志眼前一黑，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喘不过来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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