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消息比想象中还要快,陈公公带着禁军策马疾驰到轩辕府,宣笑颜进宫接受审查。
若去,可能一去不返。轩辕一族会被拿捏软肋,不敢轻举妄动,最后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若不去,就是谋反。轩辕全军必须即刻起兵叛逃。
落凡一把按住笑颜的手臂,他极其冷静,目光却把陈公公吓得手脚发抖。
“主人,别去。”
陈公公退后了几步,站在禁军身后,质问道:“轩辕是要谋反吗?”
这时轩辕红烈和宇也赶了过来。
陈公公立即禁声,退到不知哪去了。
轩辕红烈没有发作,而是静望着笑颜,一语不发。
轩辕家一世忠君报国,笑颜从外婆和宇的目光中看到了答案——
落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不合时宜地轻笑了两声,没有再阻拦。
…………
阴沉笼罩天幕,风雨呼之欲出。
笑颜在宫门口卸刀下马,踏入那昏暗幽静的长廊。两侧跪身的宫男埋首不语。
她突然停住脚步。不对劲!宫男怎会全数跪下?皇城已经被控制了!
咣当!
笑颜突然掉头,金光乍现把一道老旧的侧门重重炸开,倏忽消失在掀起的白灰之中。
“抓住她!”陈公公跳脚大吼。
禁军拔刀,顶着漫天白灰冲进小门,疯牛般猛追乱砍。
笑颜猝然回头,向另一道门的方向冲去!
轩辕红烈早有防备,轩辕后代和几个亲信军将都熟知宫城地形,而王爷的禁军没来过皇宫,根本不熟悉地形。
眼见此情御林军定是叛变了,不能去寻御林军求助,那就只能设法逃出皇宫!
禁军已经追来,一个金玄壮女浑浊眼珠一轮,握着刀朝笑颜狠狠刺去。
那壮女是几人中唯一的金玄武修,只要将其制服其余都好办,但笑颜没有武器寡不敌众,于是——
哗啦!
笑颜把窗上的琉璃砸的粉碎,裹挟无数琉璃碎片,将那壮女当头踹翻!
壮女一头砸在身后的禁军身上,两人都被砸得晕头转向。但后面赶来的两个禁军半秒都没耽误,握紧刀就冲上来劈砍。
笑颜就地打滚起身、偏头避过刀刃,削断的发梢尚未落地,已闪电般攥住一个禁军的腕骨,“喀嚓!”清脆一把拧断,佩刀落地的当啷巨响与禁军的惨叫同时响起!
笑颜拎起佩刀,下一秒就像离弦的箭,在耀眼的金光中瞬间划过几人的咽喉,周遭顿时清静,只留下一片血色……
明堂内,血迹斑驳,女帝浸泡在一片血色里,已然没了呼吸。
七王爷端着酒碗走出明堂,看着严阵以待的八千禁军,把酒碗摔到地上,高声道:“轩辕笑颜还在宫内,轩辕军来不及支援,一定要拿下她!”
大雨倾盆,密集的脚步声把皇宫层层围住,刀剑摩擦着盔甲,禁军在宫内布下重围。
宫男们听着声音已经直不起身,各自蜷缩在角落里,唯恐成了刀下亡魂。
七王爷带着人拔刀而出,他没有什么话要喊,因为他已经胜利了,捉住笑颜不过是瓮中捉鳖。他今日要在这场大雨里改天换地,凤鸾国即将易主!
禁军把守住所有宫门,笑颜终于现身,在光影交错里,头也不回地走向大雨。
她提着佩刀,看着那乌压压的人头,迈步而去,雨水落在金灿刀刃上,冲刷出不可思议地混青金光,她在临近关头即将突破玉阶。像是绝处逢生的毒草,亦像是垂死挣扎的困兽。
她推着人墙后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压住了暴雨的轰鸣。
落凡假冒笑颜的求救信号,轩辕红烈见状立即率全体轩辕军攻进皇城。轩辕宇当即调遣守备军,紧随其后。
落凡身披铠甲战旗掩面,策马压过官道,背后的轩辕军犹如成群猛虎,在刀光剑影中撕开御林军守卫,直奔宫内。
整个皇宫已经陷入铠甲的包围,厮杀声震耳欲聋。笑颜的黑马踏破人海,直冲笑颜。
笑颜翻身上马,挥刀见血,“七王爷谋反,内宫定有重兵,立即撤退!”
轩辕红烈犹豫了一瞬,女帝若是还在,轩辕应当护驾。
“撤退!”笑颜夹紧马匹,大吼道。
轩辕红烈没再犹豫,掉马厮杀,皇帝安危不可知,但不能再送了笑颜的命!
七王爷从后面带着大军赶来,扬声道:“死守宫门,万不能放这班杀君谋逆的反贼逃走!”
轩辕宇带的守备军已策马赶来,暴雨扑面,硬是杀出条血路。
禁军哪里是轩辕军和守备军的对手,即使人多,也怕死,被这班虎狼之师逼得步步后退。
轩辕宇提刀上了宫墙,踢翻阻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轩辕顶天立地,忠奸自在人心!”
守备军破开城门!
笑颜已经跑马出宫,杀声震天殊死搏斗,“成王败寇你我来日再议!”
七王爷见势头不对,不敢穷追猛打。
电闪雷鸣,暴雨冲刷官道,水流湍急向前,哗哗冲向远方。
落凡面颊上的血被藏在掩面的军旗下,无法被暴雨冲刷,他的喉间溢出哽咽。七王爷与轩辕彻底决裂,他离失去主人不远了——
……
一个日夜后,暴雨逐渐变小,淅淅沥沥延绵不绝。
京城陷入一片惨白,女帝被轩辕刺杀,轩辕谋反未遂叛逃出京的消息已经传遍凤鸾,北境也不例外。
凤青竹当即揭竿为旗自立为王,不承认七王爷当权。
轩辕军和京城守备军已经冲破京城驻扎燕城。Μ.chuanyue1.℃ōM
燕城守将吉泽与轩辕交情不浅,她原是西域提督副将,西凉之战时好几次险些全军覆没,最后都被轩辕夏青所救。
因此轩辕带着全军暂时落脚燕城,驻扎在当地校场,等待北境王支援。
落凡早有防备,窃取了何解悠的私印,取出何家所有能变现的财产,并且备好车辆马匹,今日事发时顺利带走了何家人。
六皇子会被刺杀,笑颜在皇城有危险,轩辕叛逃似乎都在落凡的预料之中。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把怀疑的目光聚焦在落凡身上。
轩辕红烈顶着苍苍白发,正坐明堂之上,旁边站着笑颜和几位主将。
落凡立身正跪在堂前接受审讯,背脊挺拔屹立不折,让人莫名感到一身正气。
“落凡从七王爷掀起男权动乱时便开始怀疑,她若真想促成男子科举,万不该此时逼迫女帝,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落凡抬眸,斩钉截铁地说道:“女帝派七王爷处理男权动乱正好让她可以光明正大调动禁军。落凡认为守备军足以平息男权动乱,调动禁军太过蹊跷,于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私下偷出家主私印,打点好侍卫车马,以备不时之需。”
轩辕红烈盯着落凡,目光犀利,“六皇子是你杀的。”
她没有提问,而是陈述。落凡杀害六皇子的嫌疑实在太大了。轩辕府戒备森严,不可能有外人入侵行刺。那就只剩下轩辕府的人,落凡即使不是军中细作,也有可能情杀六皇子。
“不是,”落凡望向笑颜,双眸微含泪光,有些委屈地回道:“六皇子被主人迷晕后,落凡一直待在主人身边。”
“他确实在我这里,”笑颜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外婆,落凡不可能是细作,他没有理由背叛我们。”
轩辕红烈目光游离,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默了少许,严声道:“过军堂会审。”
落凡俯身叩首,两个军士过来押着他正欲退下,却被笑颜抬手拦住。
笑颜急了,外婆显然不信落凡。军堂会审是专门审讯军中细作的,进去一遭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不相信落凡是军中细作,绝不会让小崽子受这等委屈。
“落凡是我的人,”笑颜屈膝跪下,语气却异常坚定:“外婆,请您准我把他带回去自己审!”www.chuanyue1.com
轩辕宇叹了口气,也劝道:“不见得是他,过军堂实在重了些。”
轩辕红烈粗犷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落凡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无亲无故也不缺钱财,甚至找不出反叛的理由。
但多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嗅觉何其敏锐,直觉告诉她,落凡有问题!
“老娘累了,不想再管了!”轩辕红烈倏忽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落凡,珊珊走出明堂,缓缓道:“眼见未必为真,你们且擦亮心眼。”
英雄难过美人关。但若坠入孽缘无法自拔,轩辕后代也撑不起肩上这份责任。
轩辕红烈真的老了,轩辕世代忠良还是在她的手上离经叛道,她已无力回天,是时候该完全放手了——
外面的小雨渐停,天空在水雾朦胧里显得苍茫浑浊。
笑颜沉默着,屏退押解落凡的军士,接过其手里的枷锁,亲手给落凡扣上。
铁链声“哐当”作响,震得笑颜心烦意乱。
她做不到完全不怀疑落凡,却又不敢相信会是落凡。
落凡一直望着她,她却半分回应都不愿给。
落凡轻叹了一声,带着枷锁艰难地俯身叩首,“多谢主人。”
笑颜终于颔首,亲自押着他走向审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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