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淅沥，雨声杂乱。
落凡半梦半醒，已经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从意识模糊到清醒地疼痛。身体的每一处器官都好像被万虫撕咬，要将他活活吞噬。
冷汗顺着他的下颚不断跌落到地面上，汇聚成黏腻的一滩。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咬紧牙，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哐当！
吱——
铁门被推开，邵芹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望着那滩泛着盐圈的汗迹，平静地问道：“还能吃饭吗？”
别说吃饭，落凡现在喝口水都会翻江倒海地吐出来。
“不必，”落凡深呼吸了一瞬，“上官……”
工部侍郎上官皓月是何家的亲家。七王爷为了稳住朝局暂时没有下手，但日后定容不下她。
无论是轩辕、何家还是上官都对落凡有恩，更是笑颜的亲人，他都想去救。
落凡不想死，只是为了能在这里帮到主人。
“上官一家已经全送走出京了，北境王会派人接应。”邵芹把食盒放下，“只过了一天，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落凡苦笑，“后天去求王爷来看我，我可撑不住第四天。”
邵芹眼神有些复杂，叹了一口气，应声退下了。
渐渐地，落凡的双眸开始失焦，五感却被无限放大，让他无法晕厥，只能更清晰地感受蚀骨钻心之痛。
心脏每跳动一下，都像是四肢百骸滚上一轮岩浆，又将生石灰撒进了血管。
落凡垂下头，身体靠在冰凉的刑架上，默默将衣襟咬在嘴里。
太痛了！即使他的忍耐力比一般人强得多，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
最后他疼得崩溃，意志力彻底崩盘。他不管不顾地拉扯镣铐，铁链“咣当”作响，落凡失声痛哭。
他哭得歇斯底里，脑袋缺氧，眼前一片混沌的黑。
禁闭室外都能听到他撕心裂肺地惨叫。
若不是被镣铐绑住，他太想一头撞死在墙上，立即结束这场无休无止的痛苦。
落凡的喊叫声逐渐嘶哑，眼睑烧的通红，疼痛已经渐渐侵占他的神志，他咬紧牙关拼命克制住，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他还不能疯，不能像个傻子一样等待厄运降临！ωＷＷ.chuanyue1.coΜ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抽搐不止，手腕被镣铐磨出了血，他仿佛已经忍了一个世纪！
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在落凡耳边响起，却让他觉得恍惚，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身处一场美梦，梦里主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哭喊着认错，求主人带他回家。
邵芹点燃了壁灯，带着七王爷走进禁闭室，
光线照进来的那一霎，落凡恍然睁眼，从梦境被拉回现实。他骤然噤声，不再哭闹，忍痛深呼吸着，让颤栗的身体渐渐归于平静。
“王爷，大公子他已经知道错了。”邵芹屈膝跪下，急切地求道。
七王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攀谈似地问道：“你弟弟的病治得怎么样了。”
“多谢王爷挂念，舍弟的病见好了，”邵芹顿了顿，又说，“但邵芹愿意继续为王爷效力。”
王爷几不可查地扬了扬嘴角，她看出点什么。
七王爷转向落凡，一字一顿地说：“你可知错？”
落凡迎着七王爷的目光重重点头，凝聚在下颚上的冷汗簌簌落下，“落……莫凡知错。”
七王爷掸袖，问：“可恨我？”
“不敢，莫凡做错事…该罚。”落凡吊起的双臂几乎失去知觉，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脸上却没有太多痛苦的表情，他淡淡地道：“何况莫凡早被罚惯了，这点不算什么。”
七王爷抬臂用帕子擦拭落凡脸上的汗泪。
落凡的模样随他父亲，生得祸国殃民。
比起百里弦音，落凡的身材要高大些；气质上也少了几分风雅，却又多了几分温顺和讨巧。
一个人过去的经历都会写在脸上，七王爷看出落凡从前的日子过的不会太好。
她揉了揉眉心，牵起一丝对百里弦音的愧疚。然而那点本就不多的情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得意的笑，“留着你倒还有用，至少长得漂亮，哪个女人见了不爱。”
闻言，落凡瞳孔一缩，紧绷的肌肉都跟着痉挛起来。
这是他的底线！若要沦为哪户世家的栾宠，还不如现在就死去。
“莫凡还有别的用处，”落凡顾不得体内的疼痛，当即直起身来，急声道：“莫凡很会做生意，能顶上何家的位置。”
七王爷沉思了片刻，她确实急需补上何家的窟窿。
凤鸾首富携巨款跑路，导致其在凤鸾境内所有产业被迫停业，三万百姓失业。与其合作的商户也受到严重影响，实力稍弱的商户直接停业破产。
而落凡是七王爷麾下最熟悉何家产业的人，他若能挑起重任，最好不过的。
七王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可以给你个机会试试。”
“即使不成，也没关系。”七王爷慈爱地看着落凡，“若有一日需要派你回到轩辕笑颜身边，你应该能做到吧？”
“能！”落凡的呼吸窒了一瞬，手指激动地攥紧了镣铐，““莫凡是轩辕笑颜的双修道侣。没有我，她的修为寸步难进。莫凡漂亮又温顺，关在房里做个栾宠也不亏，一定能回到轩辕家！”
回到轩辕可能会被处死，但他宁愿死在主人手里！
“若莫凡被处死，那是孩儿不中用。若成了，能为母……”落凡顿了顿，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垂下眼眸，说：“能为王爷分忧，去轩辕家当牛做马又何妨。”
七王爷笑了一声：“好孩子，以后准你叫这声母王。”
邵芹微微侧首，七王爷这是承认了落凡！
落凡眼角弯了弯，看着很是兴奋，“来日再叫声母皇。”
七王爷大笑，“赐药！”
邵芹连忙拿钥匙解开镣铐，想扶一把落凡却被他又一次推开。
落凡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抬起颤抖的胳膊费力地接过解药。
他垂首服药，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他明白，就算跌入谷底也要保持优势，绝不能放弃交换的筹码——
主人，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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