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传下来的古玩满足不了我之后，就没事经常去古玩市场溜达，除了想收些好东西锻炼眼力之外，和古玩摊老板打交道也很有意思，话里话外都是心眼，让我平淡的生活刺激了不少。
那时候年轻，喜欢意气用事，仗着自己有点眼力，捡过几个还算能上的了台面的漏，也破过几个古玩行里见不得光的局，这一来二去，偌大的福园古玩市场认识我的人倒也不少。
我在古玩市场里溜达累了，顺着脚就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古玩店，准备歇歇脚。
小店的门脸上提了荣宝房三个大字，因为年代的原因，漆字已经斑驳，但依然掩盖不住小店极旺的人气。
这家的老板我认识，江湖人称“张一眼”，是个三十多男人，瘦跟竹竿一样，带个金丝边的眼镜，每次掌眼看东西从来不过第二眼，但从来没走眼过，这也是他绰号的来历。
我和张一眼的相识来源于一次捡漏。
几年前，张一眼和我同时看上了一件被油污裹的黑亮的赵子玉的蛐蛐罐，当时我在那几个摆地摊的老板中间已经有了点名气，知道我看上的一般都是好东西，但那些货主自己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有心想套我的话。
原本叫价三十块钱的东西老板脖子一梗硬是问我要一百。
在那个年代，普通老百姓的工资也才几百块钱。
我一心想捡个大漏，摇摇头准备假装先走，跟老板砍价。
这一招搏的就是谁能沉的住气，我假装渐渐走远，一边用余光扫着老板，老板也一直偷偷瞄着我。我们陷入僵持，这在古董买卖里很常见，他在等我回头，我在等他松口。
在这场博弈中，我自认在心理这一块是占优的。首先在蛐蛐罐收藏算是比较偏门的东西，现在很少有人了解，懂行的人更是不多，而且老板摊子前很冷清，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
我想买，他更想卖。
我的余光已经看见老板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我心中一喜，知道这是要松口的节奏。
就在这个时候张一眼来了，穿着一身貂，贱兮兮的对老板说，看你做生意也不容易，咱们也别一百了，九十九成交，咱不是出不起那一块钱。咱们买卖一成就算是交个朋友了，希望咱们的友谊长长久久。
我一看，在我犹豫的这一会儿，两人就已经拍手成交。
这哪能行，老子在这和老狐狸斗智斗勇玩半天，让这小子截我胡，我不甘心呀。把他拉到一边，硬着头皮说这个蛐蛐罐是我相看上的，能不能把这个东西让给兄弟我。
张一眼笑着说他知道我看上了这个蛐蛐罐，但他和老板已经成交了，现在他是这个罐子的主人了，我想要这个罐子就移步去他的店里跟他谈。
我这才第一次的去了荣宝房。
我一心想要蛐蛐罐，就没话找话对张一眼说他店名字取得不错。
张一眼当时也没谦虚，说那是当然，他的荣宝房和北京的荣宝斋南北遥相呼应，并称中国古玩界南帝北丐。
当时没问东邪西毒和中神通都是谁，后来认识了之后张一眼跟我说，东邪西毒中神通分别是南京博物院、西安博物院、故宫博物院。
后来我还是把那只赵子玉的蛐蛐罐拿了下来，花了一千人民币，那个年代一千人民币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后来在一零年左右的时候，我还跟张一眼翻旧账重新提起过这只蛐蛐罐，说他是真正的奸商，倒了一手直接翻了十倍，他说我有魄力，咬咬牙一千块钱也就拿下来了，到今天价格得翻个一千倍。
人家说古玩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张一眼是天天开张，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张一眼路子广，眼力好，手里好货多，一来二去名声打出去了，生意也就火爆了。
说回去，我走到店里跟张一眼点头打了个招呼，他忙着跟顾客吹牛没功夫理我，我也没跟他客气，自己熟门熟路拿了他摆在书橱里的好茶，自己沏了一杯。
坐下的之后，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幅画。
一幅晚清仿制的《秋山草堂图》，仿的很一般，仿制者似乎也没想掩盖这是临摹作品的事实，也就是占了年代的优势，勉强算是古玩。
这幅画被张一眼挂在了门厅正中央，是店里最显眼的位置上，每一个经过荣宝房的人都会看到这幅画。
做古玩买卖都会在店里显眼的地方放上一两件精品做门脸，这几乎是每个古玩商心照不宣的事情，这些古玩的价值最能反映店主的实力，如果这几件东西是稀罕的宝贝，那无疑就是门店最好的金字招牌
在这个门厅正中的位置，张一眼一直都会挂一幅大开门的精品，比如之前一幅巨然的《层岩丛树图》。
我皱了皱眉头。
难道这孙子打眼了？
不应该呀，这么明显的一幅画，我能看出来了张一眼一定也能看出来，不仅如此，凭我对张一眼的了解，这幅画放在外面地摊上让他捡漏这孙子都不一定看得上。
最让我奇怪的是，这幅画我见过。
从笔法、风格、内容、宣纸的材质年代，甚至落款盖的章。不能说有多么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而另外一幅就在我家里，就在我爷爷留下来的那堆宝贝里。
在那堆堪称国宝的宝贝里，这幅画是那么扎眼。
以我爷爷那辈往上那些老祖宗们的眼力，不可能让自己的藏品里出现这种东西。我一直以为这幅画要么是我爸突然心血来潮买的，要么就是他那帮生意上的朋友送的，没想到在张一眼的店里看到了一副一模一样的。
同一个作者，临摹了同一幅画两遍，也算是一件怪事。
“哎呦，瞳爷，哪阵风把您吹过来了？”
福园古玩市场有“一眼一瞳”。
张一眼无疑就是“一眼”，“一瞳”说的就是我。
我在古玩市场出过几次风头之后，每次去古玩市场就有人找我看东西，我看都还算准。古玩市场本来就人多嘴杂，把我那几件事添油加醋的越传越邪乎，大家就说我像是有天眼的马王爷似的，假货赝品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就叫我“三曜灵瞳”。
叫三曜灵瞳也拗口不方便，后来古玩市场的人就直接叫我瞳爷。
“您家那些玩意您要是出手，我老张可全都吃得下，价格嘛……”
我挥挥手示意他别跟我瞎白话，“几个意思？”我指着晚清仿制《秋山草堂图》问道。
“怎么，感兴趣？”张一眼抬头道。
“从哪来的？”
“干哈呀？要扒老子的活儿？”张一眼没好气说道：“还是你要坏道上的规矩？”【穿】 【书】 【吧】
“我要跟你说我家里有有一幅一模一样的你信吗？”
张一眼愣了一下，半天憋出了一句道：“真的？”
“老子骗你是这个。”我对张一眼比划了一下小拇指。
“确定？一模一样？”
“纸张，落款，风格，右下角的那个私章印，绝对是同一个作者。”我往张一眼身边凑了凑问道：“要不你直接送给我，让我凑一对得了。”
“你怎么不说把你的那幅拿过来送给我凑一对？”张一眼没好气道：“你就是吸血鬼，话里话外都想占老子的便宜。”
“这偌大的福园，谁能占你张一眼的便宜？”我哈哈笑道。
“张老板你细品品，就算送，我能送一幅晚清的仿制品？这不是在打你张一眼的脸吗？”我继续拍张一眼马屁：“挂一幅晚清的仿品在店里，说出去不也有损你古玩界南帝北丐的名声？”
“想好了，这幅画很贵的。”张一眼推了推眼镜，收敛了笑容，他很少这么严肃。ωＷＷ.chuanyue1.coΜ
“一幅清代仿品至于吗？”
张一眼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给我把画包起来，古玩行里的水很深，我正在思考张一眼最后的话有没有什么言外之意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我思绪。
“不好意思，这幅画能让给我吗，我愿意出两倍的价格。”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963局往事王金陵更新，第二章 开始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