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贺新和魏城这个两位与曲硕县百姓有关系的地方官都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提议,赵云溪也就不再浪费口舌,直入主题地道:“很好,两位既然已经同意了,那本宫就再与你们说最后一句,那就是这件事必须如实执行。若是有人两面三刀,打着免赋的幌子而继续征收赋税,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本宫也可以提前告诉你,明年清明时,本宫会再次来曲硕县。到时候,本宫或许会走访百姓,问问他们关于赋税的事。当然,若是你们自认为能堵住所有人的嘴,那就当本宫没有说过这些话。”
贺新和魏城心头一震,急忙向赵云溪表示自己绝不敢阳奉阴奉,一定亲自监督这件事的执行情况。
有了两人的保证,赵云溪也就不再纠结于此事。他虽然也不敢确保这件事在执行过程中会不会出现意外,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有了这两位地方官的保证,事情多少也会往着好的方向发展吧。毕竟她也不能一直留在曲硕县监督此事,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沈熠见这件事已经敲定了,他便提醒道:“好了,小九,这件事不在于一朝一夕,就交给贺府尹和魏知县去办吧,我们还是继续办正事吧。”
赵云溪点了点头,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云家众人,微笑道:“好,听夫君的。贺府尹,接下来的祭祀流程,本宫就听你的安排了。”
贺新恭敬地应了一声,向赵云溪施了一礼,随即来到云家众人面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眼神恍惚的云滨和神情惊慌的唐正梅,朗声道:“云家上下仔细听了,本府奉旨,协助同安公主殿下为贤妃娘娘举行墓祭,如今吉时已至,本府正式宣布,祭典开始!云家上下,跪!”
随着贺新一声令下,除了云滨外,云家其他人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内心是如何想的,但从面部表情来看,他们还是充满了惊慌和担忧的。尤其是对于唐正梅等云家现任的掌权人而言,他们如今都很担心自己的前路。要是早知道云昭训会变成贤妃,他们再怎么放肆,也不敢将云昭训的灵位如此安置啊。而对于云滨而言,他现在仍旧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位身份最贵的公主殿下竟是他同胞妹妹的女儿。按照辈分来说,他可是赵云溪的亲娘舅啊。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赵云溪不将云家打回原形都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他哪敢有其他的想法。
随着祭典的正式开始,礼部和宗正寺的官员也正式进入场中。在他们的安排下,云家众人像是赎罪般地对着贤妃的灵位所在的房间拜了又拜,跪了又跪。随后,赵云溪在沈熠的陪同下进入了房间,准备请出其母妃的灵位。
赵云溪神色庄重地走在最前面;沈熠左手拿着一条湿帕子,右手拎着另一桶干净的水紧随其后,尽管这些事本不该由他来做;文竹则端着一只盘子走在最后面。
进到房间,赵云溪一眼便看到了供桌上那面孤零零的灵位,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楚,眼眶也在瞬间泛红了。自她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与亲生母亲见面了。十七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地与生身之母面对面地相处,尽管那只是一面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灵位。
沈熠虽然无法彻底地做到与赵云溪感同身受,但他却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第一次面对母亲的灵位时的感受。都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现在越来越真实地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内涵了。只见他动作轻缓地将帕子放入水桶中浸湿,又拧干了大半的水分,这才递给赵云溪,柔声道:“小九,你来帮贤妃娘娘擦擦吧。你是她的女儿,她应该很开心见到你帮她做这些的。”
赵云溪眼含热泪地接过帕子,走到供桌面前,小心翼翼地擦拭起其母妃的灵位来。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对母女相隔了十七年的初次见面,竟会是这种模样。
随着帕子的擦拭,灵位上朱漆金字的字样也渐渐浮现出来了。或许是由于很多年都没有小心打理过了,有些字上面的金粉已经不见了,显得十分刺眼。
看到这一幕,赵云溪的心中开始滴血了。她实在想不明白,云家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的母妃。愤怒和怨怼开始在她的心里发芽,使得她擦拭灵位的动作也僵硬了起来,就连眼神中也布满了凌厉的“杀意”。穿书吧
沈熠一直注意着赵云溪,此时自然也发现了她的情况有些不对,立马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小九,冷静。我知道你的心里不舒服,但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等祭拜完贤妃娘娘后,我们再跟云家的人细细算账。你放心,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全力支持你的。对于这种白眼儿狼,我们没必要客气。”
或许是沈熠的话有了效果,赵云溪渐渐冷静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温柔了。她将已经脏了的帕子递给沈熠,强装微笑道:“夫君,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熠接过帕子,熟练地放进水桶中清洗了一番,又递给赵云溪,怜惜地道:“小九,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的。”
赵云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擦拭起其母妃的灵位来。帕子脏了她便递给沈熠,沈熠清洗完又递给她,如此重复了七次,那面积满了灰尘的灵位总算恢复了应有的面貌。
看着这面崭新的灵位,赵云溪心里暗暗道:“母妃,女儿对不起您,这些年来让您受苦了。不过您放心,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宫里那人给您封了贤妃,女儿今天也会风风光光地为您举行祭典。可惜的是,女儿还要委屈您在这个地方多待半年。等明年清明时,女儿就带您回家。夫君人很好,一定会同意的。”
沈熠自然不知道赵云溪此刻的心里独白,只道她是在发呆,于是小声提醒道:“小九,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去了。”
赵云溪“嗯”了一声,让文竹将盘子拿过来,她则将其母妃的灵位放在盘子正中,随后小心地端了起来,对沈熠道:“走吧,夫君,我们出去了。”
房间外的众人此时显得有些焦躁,沈熠和赵云溪都已经进去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可还是不见出来,难道请个灵位有这么困难吗,还是说他们遇到了其他情况?就在他们满腹疑虑的时候,赵云溪端着其母妃的灵位走了出来,沈熠则拎着一桶黑水跟在其后面。
当围在前面的人看到看到灵位上缺损的字迹和那桶黑水时,他们已然猜到了真相,一个个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换作他们,若是看到自己亲人的灵位被某些心思恶毒的人如此对待时,恐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尤其是那些心思恶毒的人还是自己的亲人的亲人,这种感觉怕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
沈熠像是故意要打云家众人的脸一样,拎着那桶黑水走到先前洗手的那桶清水前,重重地放在地上,溅起了不少的水花。随后冲着一众官员抱了抱拳,有些抱歉地道,“贺府尹,诸位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非是我和公主殿下故意拖延时间时间,实在是由于房间内的情况一言难尽。说起来,云家的人还真是有意思,说他们不懂规矩吧,可他们却知道将贤妃娘娘的灵位单独供奉;说他们懂规矩吧,可他们却将贤妃娘娘的灵位供奉在这么一间破旧的西厢房中,而且还不派专人专门打理,使得贤妃娘娘的灵位上积了许多灰尘,害得公主殿下苦苦擦拭了许久,这才清理干净。对了,江大人,你是礼部的人,说话应该更有专业性。我想请教你一下,云家的人这样做到底是不是懂规矩的表现?”
沈熠口中的“江大人”正是来自京都的礼部祠部郎中江纶,且他是沈熠的二哥沈煜的下属。由于这重关系在,因而当他听到沈熠这个似有所指的问题后,立马很配合地答道:“回沈爵爷,以下官所见,云家此种行为已经不能说是懂不懂规矩的事了,简直就是蔑视皇家尊严,罪同欺君。”
这话一出,动弹不了的云滨眼皮直跳,恨不得立马跪地请罪;反观唐正梅,此时的她不知是被赵云溪的真实身份吓到了,还是已经认命了,整个人表现得非常坦然;至于其他的云家人,一个个将头垂得非常低,像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其模样一般。
云家众人的神态全都落在沈熠眼里,他轻蔑地笑了笑,顺着江纶的话道:“欺君之罪吗?可能云家的人已经习惯了不将皇家放在眼里,你说是不是,云夫人?”
唐正梅死气沉沉地抬起头来,声音沙哑地道:“沈爵爷,圣人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主殿下此前险些受伤的事,老身实在不知情。若是沈爵爷执意将此事赖在老身头上,老身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老身不服。”
沈熠怎么也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唐正梅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倒是挺有挺有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气质的。不过,他也没将唐正梅的这种变化放在心上,冷笑一声道:“你究竟知不知道公主遇袭的事,我自然会查明。我沈熠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强加罪名于你,云夫人还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唐正梅脸色铁青,可终究没有再反驳沈熠的话。沈熠也懒得与他分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转头对贺新道:“贺府尹,接下来的祭典流程就辛苦你了。”
“下官不敢!”贺新回了一礼,恭敬地道,“下官奉旨主持贤妃娘娘的墓祭流程,这是下官的荣幸,何敢言苦?再说了,能为公主殿下效劳,这是下官的荣幸,下官可是求之不得呢。”
沈熠笑了笑,温柔地对赵云溪道:“小九,接下来的事就只能靠你了,我暂时插不了手。等到了贤妃娘娘墓前时,我自会与你一同祭拜。”
赵云溪点了点头,在有司的协助下,端着其母妃的灵位一步步朝着云家祖祠的正厅走去。在那里,她要将其母妃的灵位请到祠堂正中正式祭拜,焚香烧纸,敬告云家先祖。随后才能带着其母妃的灵魂到墓前祭拜,使得灵魂和肉体合二为一。【穿】
【书】
【吧】
由于祭拜灵位的事沈熠插不上手,他便在祖祠外与其他人一起安静地等着,顺便再研究一下之前得到的那些信和“供词”,希望从中发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玄奇突然出现在沈熠身后,冷不丁地道:“小师弟,毒王教那个周驰的事我已经问清楚了,你要不要听听?”
沈熠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供词”差点掉到了地上。幸好姜姝手速快,这才没让这些零散的记录四处散落。
“八师姐,你们这些习武之人是不是都是属猫的啊,一个个的走路都没有声音,说话也让人毫无防备。长此以往,我迟早要被你们吓出个好歹来。”沈熠静下心来后,有些不满地吐槽道。
玄奇并没有意识到沈熠所吐槽的点在哪里,有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小师弟,我已经习惯了,一时间很难改变。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尽量注意的。”
沈熠刚要解释,玄策却抢先道:“八师妹,你没有明白小师弟的意思,他其实是想说,为什么我们都是同门弟子,就他一个人学不了武呢,这才是他心里最别扭的地方。小师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沈熠像是被踩住了小辫子,脸色一红,忙不迭地反驳道:“三师兄,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我什么时候因为学不了武感到别扭了?你身为师兄,怎么凭空污人清白呢?等下次见到大师兄,我一定要告你的状。”
玄策拍了拍沈熠的肩膀,很克制地笑道:“小师弟,其实,学不了武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世上不会武功的人多了去了,算上你也不多,你不必这么纠结。”
沈熠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姜姝却“补刀”道:“少爷,玄奇师姐刚才过来时的动静还是很大的,说话也不是很突然。这一点,芸儿可以作证,不信你问她。我觉得少爷刚才应该是在专心地看手里的东西,这才没有注意到玄奇师姐出现,可不能怪玄奇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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