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脸色稍微平缓。
从桓景同身上站了起来,冲来人行了个书生礼。
“见过太子殿下。”
这身穿杏黄龙袍之人,竟是当今太子陛下,刘盈。
原来今天刘盈到太学慰劳莘莘学子。
刚到文星院门前就听到桓景同惨叫。
于是匆忙赶过来阻拦。
太子刘盈是当今陛下的长子,在大羽朝风评极佳。
天性纯善,仁孝恭敬。
完全没有被皇室勾心斗角和帝王心术黑化,是真君子。
君子到什么地步呢。
秀帝不喜刘盈,嫌他性格懦弱,难担重任。
欲废刘盈令立太子。
幸好得太尉以死直谏,逼得秀帝不得不收回成命。
皇后听闻此事,召太尉进宫,痛哭跪地拜谢。
哪想刘盈听说后。
竟对皇后说不要因为他而去惹怒秀帝。
如果因为他引起家中不和,万死难辞其咎。
只有皇室和睦,天下百姓方才和睦。
又说自己并不贪恋权势。
如果弟弟能行仁政,布善于天下,愿意让出位置,只为兄弟和睦。
此番话给皇后气了个不轻。
没成想刘盈在这里说了还没完,又去找太尉。
说如果太尉因为他丢了性命,那这个位置不要也罢。
今天就要去父皇面前,当着百官面,请辞太子位。
若不是太尉拼死拦着,刘盈就真去干了。
林可开始以为是刘盈情商低,看不透里面的门道。
后来接触几次,才发现刘盈极为聪慧。
这些事其实心里很明白。
只是心胸开阔,天性纯良。
别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他却能轻易放下。
这样的人就算不喜欢,也很难让人去讨厌。
“林世子,你为何要殴打桓景同?”刘盈面带焦急,弯腰去扶桓景同。
桓景同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鼻血直流,哭嚎着。
“太子表哥,这林可莫名其妙上来就给我一顿揍,我招他惹他了啊。”
说完眼泪鼻涕直下,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林可撇了一眼桓景同,表情桀骜不驯,口气十分嚣张。
“打你怎么了?你还敢告状?你再告一个试试?”
说罢举起拳头假意威胁,桓景同肝胆俱裂,当着太子面还敢打自己?
身子吓得往刘盈身后就钻,再不敢出声。
刘盈张开双手挡在桓景同身前,拦住林可。
“林世子万万不可,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能再动手了。”
林可也不再往前面凑,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也不言语。
跟在刘盈身旁赶来的众人,见林可不再动手,才纷纷劝慰。
刚才前面三个人。
一个当今太子陛下。
一个西晋小王爷。
地位最低的,都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子。
这三人在气头上,谁先开口万一连带被揍了,是一点办法没有,因此刚才谁都不敢开口。
刘盈见林可消了气,道:
“林世子,你在富安阁中一番雄言壮语,听得我心潮澎拜,只恨自己无能!能说出这番壮语,林世子必定是仗义执言之辈,真君子也。今日我也不追究你出手伤人的缘由,想来林世子应是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
桓景同躲在太子身后,人都傻了,你是我表哥还是他表哥?
好吧,他妈是你姑,你也是他表哥。
但是,敢情我被揍一顿,你还认为是我活该被揍?
刘盈可不管桓景同怎么想的,继续道:
“只是君子当不重则不威,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泰而不骄如山岳定,不与丝毫争。林世子心性不稳,合该修身养性。其次在太学出手伤人,坏了规矩,因此我罚林世子在太学禁足七日,抄写十遍《礼记·中庸》,不知可否?”ωWW.chuanyue1.coΜ
林可闻言不以为然。
自己这次进太学就是为了待几天躲风头,禁足刚好给了理由不外出。
至于抄写。
林可瞅了瞅躲在后面的时听然,道:“十遍太少了,我愿意抄写一百遍,只是桓景同必须跟我一样!”
刘盈笑意浮现,道:“合该如此,林世子有心了。景同,你当和林世子一般,抄写一百遍。”夶风小说
桓景同只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我是那个被打的人啊!
被打也有错吗?
支吾着就要开口,抬头看到林可凶狠的目光。
心中一凉,太子不常来,世子常来啊。
不由心中悲愤,道:“谨听太子吩咐。”
———————
余晖残照,夕阳西下,唤起长安城万家灯火。
林可在太学的房间中席地而坐。
身前案子摆着一残局,左手持书籍,右手持一子,正在钻研棋谱。
上辈子的爱好传承到了这辈子,还是放不下啊。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林可心中了然。
现在才来,这小受气包近来有些皮痒啊。
“门没锁。”
身穿着浅色缎带长裙,右手提着小小灯笼的时听然,蹑手蹑脚的推门走了进来。
“世子,是我。”
林可头也没抬,不是你还有谁会现在来找我。
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钻研手中棋谱,道:“何事?”
时听然见林可神情淡然,话语间拒人于千里外。
眼底不由多了几丝慌乱,左手捏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谢谢世子。”
“谢?谢我什么?”
林可双眼微眯,偏头看向时听然。
“白天桓景同纠缠我,谢世子替我解围。”
林可剑眉轻蹙:“我就只是想打他一顿,和帮你解围有什么关系?”
时听然眼神中慌乱更添几分,大大的眼睛里似乎有水雾,低着头不说话。
林可丢下棋谱,站起身来朝时听然走去。
时听然略显紧张,将小灯笼提到胸口位置。
小碎步往后退,直至退到门上,退无可退才停止。
林可走到跟前,盯着时听然道:“谢我,就帮我抄一百遍《礼记·中庸》。”
时听然脑瓜子嗡地响了起来。
兰质蕙心的她,现在怎么还不明白,为什么林可要主动要求抄一百遍。
枉自己以为林可转性了。
“那是太子让你抄的,是为了让你修身养性,学君子之道,我不能帮你抄。”
“哟呵,小受气包胆子变大了啊。”林可举起右手。
时听然见状,丢下灯笼,脸蛋儿上泪痕点点。
第一反应不是抱头,而是梗着脖子双手捂住屁股。
时听然性子软糯,好说话。
在太学里经常被人使唤,又不懂拒绝。
经常导致好事被别人占了,自己还不落个好。
受了气也不敢在人前表达,就躲到山后钟楼偷偷哭。
林可身份特殊,太学中很多学子天天前来拜访自己,希望与林可交好,平步青云。
因此林可为了躲清静,也时常跑去钟楼上面的横梁躺着。
只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时听然不知道钟楼有人,受了气,边抹眼泪边给自己打气的样子,实属好玩。
林可有一次撞见时听然又被人使唤。
想起曾在钟楼听她自言自语说过这人,于是上前给时听然撑腰。
把那人怼了个面红耳赤,要不是那人是女子,怕是跑不掉一顿毒打。
没想第二天,林可就在钟楼听到时听然搁下面,叨叨自己坏了她与那人的友谊。
当即翻身而下。
吓得时听然腾腾腾直往后退,一个不留神摔坐在地上,屁股疼得半晌站不起来。
自此见到林可,时听然就隐隐觉得屁股疼。
现在时听然这动作,把林可逗笑出了声,道:
“真不抄?”
“不抄!”
林可作势转身离开,叹息道:“唉,也不知道甄嬛怀了果郡王骨肉后,听闻果郡王身死的消息该当如何是好。”
时听然两眼放光,但就是不说话。
原来林可看时听然脑回路太少,就给她讲过甄嬛传。
只是心眼多没多点不知道,迷上这故事倒是真的,三番五次找林可打听后面的故事。
林可走到桌前,拿起包好的龙纹香,道:“还有这龙纹香,不知给谁,可惜了。”
时听然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林可耳根微动听得一清二楚。
转过身来,把龙纹香提到眼前,明知故问道:“这龙纹香当真千金难买?”
时听然再难忍受住诱惑:“你禁足这几天,要天天跟我讲甄嬛传。还有那龙纹香!”
林可将龙纹香递给时听然,时听然接了过来捂在胸口。
“应你!都应你!”林可奸计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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