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受了点惊吓的纳威很快就被送了回来，收获了一堆热情的安慰，向哈利认真道谢后，在地面焉哒哒地看着大家试飞。
哈利其实很难理解纳威的恐惧，在真正开始飞行的刹那，他就立即爱上了这样的感觉。
就像是陡然间突破了某种桎梏，畅快地飞往辽阔的晴空，连耳畔的风都在呼啸着自由。
“很有趣的，”黑发男孩儿眼底绽放的光芒一如此时的阳光般灿烂，在半空中欢快地盘旋了好几圈，才恋恋不舍地飞了回来，对还在慢吞吞控制扫帚的纳威说道，“别害怕呀，我们一起慢慢升上去啊。”
可那张白嫩的小圆脸难得的满是坚决，“不，我待在这儿就好——”
霍琦夫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把彗星系列最早发行的，都可以当做古董陈列在展览室内的飞天扫帚，让他在离地很近的地方晃晃悠悠地飞行，纳威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飘着，直到飘过一学期的飞行课。
哈利挠了挠脑袋，有些遗憾地说：“好吧。”
他的脚几乎都能够挨着翠绿的草叶了，稍稍下降了一些，在地面一蹬便重新回到了练习飞行的队伍里。
绕着恢宏的城堡转了一大圈，哈利趁霍琦夫人没注意，悄悄飞高了一些，又飞高了一些，最后如愿停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四周空旷又安静，低头便能看见倒映着天光云影的黑湖，绵延起伏的墨绿色山脉，和锦缎般折射着细碎阳光的河流。
有些奇异的情绪在胸口缓缓地涌动着，哈利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近乎虔诚地望着面前的景象，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世界的广袤和自己的渺小。
“好漂亮呀——”
他轻轻呼出口气，喃喃地说道。
真想让老师也看看。
呆呆地张望了一会儿之后，哈利压着飞天扫帚慢慢往下飞去，在经过天文塔附近时，见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影。
戴着一顶尖角巫师帽的邓不利多站在阳台上，随意地朝他招了招手，就像在霍格沃茨最高处的天文塔外路过一个学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日安，邓不利多教授。”哈利降落到他身边的位置，跳下了扫帚，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邓不利多低下头，镜片后明亮的蓝眼睛温和地看着他，“飞得很棒，哈利，不过初次飞行，还是要谨慎一点。”
这样近距离接触近代魔法史上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哈利都有些紧张起来，赧然地说道：“好的，教授。”
“在霍格沃茨还习惯吗？”夶风小说
老人的态度很随和，哈利拘谨的神色也慢慢放松下来，悄悄抬起眼，注意到他用来扎胡子的蝴蝶结又换了一个，带着雪白圆点的蓝色蝴蝶结就像是一个可爱的糖果。
“嗯，”他轻应了一声，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湖水绿的眼眸满足地弯起，“霍格沃茨很好。”
没有狭小黑暗的碗柜，没有喋喋不休的指责，没有没完没了的家务，更没有那种被排斥被厌恶被随意地遗忘在角落，永远都和身边的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哈利刻意忽略了那些过于热情的围观，和态度总有些奇怪的斯莱特林，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大家都很好。”
邓不利多闻言莞尔一笑，“真高兴你能喜欢这儿。”
虽然他又高又瘦，这会儿笑起来的时候，还是让哈利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只在童话故事里出现过的，可以满足所有孩子愿望的圣诞老人。
那感觉就像安静的雪花和摇曳的炉火，口袋里的糖果和突如其来的礼物，总能让人觉得愉快又温暖。
哈利为这样不着边际的想象，也抿着唇角笑了。
邓不利多含笑凝视着面前个头还很小的孩子，他简直就是挑着詹姆和莉莉所有相貌上的优点长的，就连性格，除了不够自信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这些夸赞的话要是说出口，菲尼亚斯那个老家伙恐怕又要吹胡子瞪眼地指责他偏袒格兰芬多了。
“我想你还能再飞一会儿——”
抬手轻轻拍了拍男孩儿还很稚嫩的肩膀，邓不利多语气轻快地结束了这场短暂的谈话，“去吧，别让霍琦夫人发现有只小狮子不见了。”
哈利重新骑上了扫帚，在校长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中规中矩地起飞，慢悠悠控制着速度离开了天文塔，在他忍不住悄悄回头的时候，老人仍独自站在高处，深邃又平静的目光似乎一直都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邓不利多双手搭在了栏杆上，远远望着玩得正开心的孩子们。
他们就像学飞的小鸟一样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地穿梭着，笑声和惊呼声自练习开始就没停过，黑发男孩儿的身影很快地融入其间，看不出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
可一切本该如此。
他想。
在这一刻，这位在很多人眼里已经被神化了的老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前阵子古灵阁被抢劫的大新闻，忘记了潜伏在暗中那些蠢蠢欲动的阴影，也忘记了理智警告他必须提前告知和安排的某些事情。
人们总是怀有侥幸，希望糟糕的事情不要发生，如果注定要发生，也希望它能尽量晚一点，再晚一点。
谁都不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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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来得突然，连续两个礼拜，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棂的雨声，已经让人听到厌烦了。
吃过晚餐后，哈利和朋友们聚集在公共休息室做作业，一直企图把爪子伸向他写得满满当当的羊皮纸的罗恩，在被赫敏敲了几下脑袋之后，终于磨磨蹭蹭地开始翻书，啃着羽毛笔艰难地拼凑魔药课论文。
隔壁沙发上同样在认真看书的珀西给了女孩一个赞赏的眼神，对有人能够管住他最小的弟弟培养自觉学习的习惯非常欣慰。
门洞被打开，带来一阵凉风和隐约的呼啸，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的队员们个个都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顶着湿哒哒的头发推推搡搡地挤了进来。
“我觉得每周三次有点多了，”乔治勾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的肩，用讨价还价的口吻和他商量，“尤其是这种天气，奥利弗，它很大程度提高了我们被风刮走的概率。”
“捡都捡不回来的那种。”弗雷德在旁悻悻地补充。
提到这个话题，奥利弗·伍德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极了，“格兰芬多已经很久没有赢得魁地奇奖杯了——”作为队长的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没得商量，训练时间只能更多，不能更少。”
双胞胎同时发出了一声哀嚎，互相抱住了彼此，表情可怜得仿佛被主人拼命压榨劳动力的家养小精灵。
“赶紧去把衣服换了。”珀西放下手里的书，皱着眉头打断了他们的表演。
“遵命——”
“级长大人——”
乔治和弗雷德夸张地行了个礼，在经过他身边时猛地扑了过去，两个湿漉漉的红色脑袋在他的颈窝处使劲地蹭了蹭，撞得他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都歪了。
“乔治！弗雷德！”
爱干净且注重形象的级长大人发火了，两人嗖的一下跳了起来，嘻嘻哈哈地往寝室方向奔去。
哈利一边埋头写着魔法史论文，一边抽空看几眼热闹，见本来很冷静的珀西满脸抓狂地变出条毛巾来擦拭黏在身上的水珠，忍不住和罗恩一样偷偷地笑了。
换好衣服的队员们同样拿着他们的作业下了楼，乔治和弗雷德朝还板着脸的珀西扮了个鬼脸，在他作势要站起来的时候，忙不迭地打开书本，摆出要认真学习的架势。
脑壳疼——
珀西叹了口气，看到罗恩趴在桌面上，正用羽毛笔拨开斑斑啃了一半的小苹果，随手就拍了过去。
“嗷——”罗恩抱着脑袋抗议，“我又做错了什么——”
哈利拽了拽被他的衣袖蹭得黑漆漆的羊皮纸，小声地提醒他，“把这个交到斯内普教授面前，格兰芬多的分可就保不住了。”
赫敏摇了摇头，抽出一张干净的羊皮纸扔到罗恩面前，“只有你一个，连魔药课的作业都没完成啦——”
“纳威也做完了吗？”罗恩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后，唉声叹气的又开始翻书了，“这个太难啦，我还是先做其它的——”
哈利瞅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珀西，真心觉得当哥哥不是件容易的事。
虽然他还是很羡慕就是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公共休息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哈利已经收拾好书本和作业，趴在沙发扶手上看乔治和弗雷德用草叶拼出的两个小人决斗，罗恩还在奋力地解决他留在最后的魔药课论文。
“哈利，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笔记？”他瞪着尽力把字写大还是空了大半的羊皮纸，开始寻找外援，“就是你上回看的那本，记录了很多魔药材料功效的——”
“就放在床底下的第一个抽屉里，”哈利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自己去拿吧。”
乔治控制的小人被废弃的羽毛笔尖刺中了，头一歪，唉呀唉呀地倒在了桌面上，弗雷德控制的那个登时得意洋洋，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了小胸脯。
哈利凑趣地给它鼓掌，被输了一局的乔治用力撸了一把头发。
“还有更有趣的，”他笑眯眯地掏出口袋里的一个小东西，“看看这个——”
哈利指着他托在掌心的小玩偶，笑道：“我也有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
他对自己仅有的玩具当然印象深刻。
“这世上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乔治很肯定地说，拧动了开关，那个骑着扫帚的小玩偶开始绕着他们转圈，一个接一个地展示高难度的飞行动作。
飞着飞着，小玩偶忽然举着手喊了起来：“要么抓住金色飞贼，要么死在场上！”
那语气声嘶力竭，慷慨激昂，还有那么一点耳熟。
哈利还在想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呢，公共休息室里还没离开的学生们已经轰然大笑了起来。
“你们最好有这个觉悟。”坐在壁炉旁的伍德也忍不住笑了，在一片嘈杂中高声地提醒他们。
“哇哦——”哈利小小地感叹了一声，算是对这种不要命的运动精神表达一下自己的钦佩。
乔治扬起了眉，还没来得及说话，目光忽然落到了他身后。
手上握着什么的罗恩急吼吼地从楼梯上几步跳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冲到哈利面前，一张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他们让你住那儿？！”
一个大家都很眼熟的信封被塞到了哈利鼻子底下，上头墨绿色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写着：
“萨里郡小惠金区女贞路4号楼梯下的碗柜哈利·波特先生收”
罗恩鼓动着鼻翼，气到几乎语无伦次，“那些麻瓜！我艹！碗柜里！真的吗？！”
哈利脸上愉快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在乔治和弗雷德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夺过了自己的入学通知书，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我找笔记的时候看到的，”罗恩急切地盯着他，“怎么回事？哈利？通知书只显示我们的真实住址不是吗？”
“是的，”哈利不是很明白罗恩此时的愤怒，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曾经生活得如何只是自己的事情，在渐渐安静下来的公共休息室里窘迫得手心直冒汗，企图简单地结束这个话题，“但那只是以前，后来，嗯，后来我没住那儿了……”
罗恩看起来反而更生气了，“所以那些麻瓜真的对你很糟糕对不对？梅林啊，居然让我们的‘大难不死的男孩儿’住碗柜——”他气得团团转，气得满头的红发都要冒烟，简直就快要气死了，“太过分啦！我，我揍他们去！”m.chuanyue1.com
“罗恩！”珀西皱起眉，警告一般低声喊着他的名字，为他的冲动和没眼色头疼不已。
虽然朋友正在为他被苛待而生气难过，似乎代表了某种在乎，但又一次引起本没必要的围观时，哈利还是觉得很难堪，“不用——”
偌大的空间里所有眼睛都在看着他，学生，画像，飘浮在天花板上的幽灵，甚至是刚刚还在偷偷啃苹果的罗恩的老鼠——他不知道最后一点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们没有义务非要对我好，”黑发男孩儿艰难地开口，很希望这些话听起来别那么像一个不识好歹的笨蛋，“我是说，当时挺危险，他们本可以不管我的死活，可也冒着风险养大了我不是吗？”
“而且，那个称呼，挺没意思的，”哈利不自然地撇开视线，没看任何人，干巴巴的嗓音也被压得越来越小，“伏地魔杀死了我的父母，却没能杀死我——那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早就想要说了。
被人盯着那道大名鼎鼎的伤疤指指点点的时候。
被人用好奇甚至是惊叹的目光追逐着的时候。
就像忽然从讨人嫌的拖油瓶变成了一个头顶光环的吉祥物，就因为家破人亡的那天，他居然有幸大难不死——
真的没人觉得这很可笑吗？
太安静了，公共休息室里嗡嗡的谈话声全都停了下来，只剩许多或轻或重的呼吸，四处投注而来的目光像是汹涌的海水，带给人将要窒息的错觉。
“我……我想要休息了，”哈利喃喃地说着，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忽然变得如此尴尬，即使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习惯性地低头道歉，“抱歉……”
他转身从欲言又止的乔治和弗雷德中间挤了出去，闷头跑远了，徒留满室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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