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玺二十五年,九月廿三,夜。
胤朝,端华城,在星阁。
在星阁,是胤朝国师于楚和研究星象、占卜国运前程的地方。他有十个徒弟,六男四女。他常常带着他们研星象、占运术。虽然在人数上男子占多数,但论才能却是那四个女弟子更为出众。
这夜,在星阁天宿室中的窗户虚掩着,隐约可以看到有个绿色的身影在晃动。
那是个女子。她梳着一个官髻,一支梅花玉簪从中穿过,一身绿袍女官服饰,这是在星阁专有的发饰与服饰。她就是那四个女弟子之一,国师于楚和第六个弟子——旭安澜。她生性温和,对星象颇有研究并精通占卜术。但由于嫉妒她的才能再加上她本身的温懦,她常常被戏弄和孤立。因此她不太敢在师父于楚和面前表现自己。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常常被欺负。比如像今日,明明于楚和交代是让所有弟子们一起整理天宿室资料文案并抄录成册。可天宿室中,却只见旭安澜一个人在忙碌。
旭安澜静静地整理着天宿室内的资料文案。直到亥时,她才把最后一叠资料放入书阁。她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叹了一口气,“又这么晚了,宫门已下钥,又没办法回家了呢!”她垂了垂头,又突然抬头,似乎是想起什么,“对了,貌似记得今夜颜倾刚好在太医署当值。恩,就去找她收留我一夜吧。”
想到这里,旭安澜便拉开门离开在星阁。可正当她还没来得及关上门,贴身携带的两寸大的小龟甲掉落在了地上。一瞬间,其中的六枚钱币也撒了出来。
旭安澜正要捡起,伸手刚要触及的时候,却突然有惊人的发现,“是天爻!”她一下抬头望了望,竟见紫微星辰闪呼两下。她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看样子,近期要有贵人降临呢!”
……
……
端华城,凯弈王府。
元浩靠在桌案边,一手拿着一本兵书正细细阅读着。
忽然响起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殿下。”
元浩抬眸往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又低眸看着手中的兵书,缓缓吐出几个字,“进来。”
门外侍卫得到示意后,才拉开门进入。他朝元浩拱手一礼,“殿下,有密信!”说着双手向元浩递上一封信。
元浩抬头望了望侍卫手中的那封信,顿了一瞬,放下兵书,伸手接过那封信。他打开信件,看到信件上的内容,不禁皱起了眉头,脑中不知思索了些什么,放下信件,淡淡道,“你退下吧。”
“是。”侍卫低头一躬,退出书房。
侍卫离开后,元浩才慢慢起身,走到窗前,抬头望着廖星点缀的夜色,“他要回来了。”
……
同时,太子府。
胤太子元鸿同样收到一封密信。桌案上的烛影笼罩着他的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模样也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一句不带任何语气的话,“他终究是要回来了。”
……
……
第二日清晨,宰相府。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府中的一处庭院的房门里传来阵阵用力的敲门声。门外守着好几个侍卫,但没有一个人理会。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二公子每到这个点就会开始叫门,到二公子的侍从送来早膳就会结束了。虽然他们不知道宰相大人为什么要把二公子关起来,但他们既然受命便也只能好好执行,反正他们也不想知道原因。就是觉得二公子每次叫门的时候真的太吵了!
也不知道谁说他们家二公子温润如玉、风光霁月,怕是不知道他们二公子在家还能如此闹腾的!但几个年岁较大的侍卫,望着这场景却有种说不出的怀念与欣慰。那个活泼好动的二公子是要回来了吗?
那时候,二公子还是个十岁的少年。他扑打着房门,哭喊着祈求宰相大人放他出去。可怜的不得了。可宰相大人却无动于衷,就连夫人说情都不行,直到半个月后才把他放出来。他被放出来后,就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他还像以前那样温润随和,却少了曾经的那份纯真。再后来,宰相大人就把二公子送去了翰林府。再归来时,二公子已成为大名鼎鼎的文翰十杰第三位——莫储阳。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莫良还在叫门。
突然一个侍从端着早膳冲进庭院,嘴里大喊着,“来啦!来啦!公子我来啦!”晋庭来到门口,示意侍卫开门。
果不其然,晋庭一来,莫良就停止了叫门。因为,晋庭来了,就表示莫良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他需要消化这些消息,自然没精力叫门了。
莫良坐在桌案前,静静地望着晋庭为他布菜,忽然开口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听到莫良的话,晋庭忽然停下手头的动作,抬头望着莫良,“公子在说什么?”
“我说算算日子,阿湛他们应该快到端华城了吧。”莫良瞥了瞥晋庭回答道。
“公子预料的不错,据报殿下最晚明日便能到端华城。可是,我们能得到消息,那其他人一定也能得到消息。怕是会有居心叵测之人。”晋庭向莫良低头一躬。
“是啊,我担心的也是这个。”莫良一手撑着脑袋靠在桌案上,闭眼思索了一会儿,睁眼后,他便站起身走到另一边的长案上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件。他拿着信件交给晋庭,“是时候了。晋庭,你去趟大司马府,务必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大司马。”
“是。”
“一切小心!”
“恩。”晋庭拱手一礼,退出房门。房门也随着晋庭的离开而再次被锁上。
莫良望着被锁上的房门,转身坐回了摆好早膳的桌案前,又往窗外瞥了瞥,“阿湛,十年前我没能帮上你,但这一次,我定不让你失望!”
……
……
端华城外五十里,元湛所处的马车依旧在疾驰,片刻不曾停歇。
马车中,所有人神色凝重,因为雷鸣的小插曲,让大家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元湛一直抱着陆笙,他瞅了瞅陆笙的状态,感觉没有一丝要醒来的意思,让他不免有些担心,“南笛大人,阿笙都昏睡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有要醒来的样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六皇子放心,笙弟不过是被我用特殊的方法昏睡过去,没有五天他是醒不过来的。”面对元湛的担忧,南笛表示不以为然。因为这可是他内心的女神教给他的,必然万无一失。
“五天?”元湛嘴角一抽。
“是的。笙弟的性子我太清楚了,我要不是让他多睡几天,待一切已成定局。我敢保证,他一睁眼绝对会掉头回去的!”南笛解释道。
“呵呵——”元湛干笑一声,颇显无奈地回应了一句,“这倒确实是阿笙干得出来的事。”
这时,周围突然变得极为安静。
“恩?”南笛意识到周围有杀气靠近,不禁握紧手中的莫鬼剑。同时道路右手也抚到腰间的罗汉杵时刻警惕着。
霎时,漫天箭雨向马车落下。
“快趴下!”南笛提声吼道。所有人在马车中俯下身子,然后感到一阵晃动。所有人感觉都要翻出去了。陆笙处于昏睡中,根本稳不住,全靠元湛死死地抓着他的身体,以至于不会翻来覆去。
漫天箭雨,马车上插满了箭矢,车夫已被射杀掉落,马匹受到惊吓失控地狂奔起来。
马匹失控,必须先控制住它,否则所有人不是被箭雨射死而是被疯马摔死。
南笛勉强打开车门,死死拉住缰绳,希望可以控制住马匹。但马匹还来不及控制,第二波箭雨再次来袭,他立刻转头对天九和经过喊道,“你们两个过来控制马匹,我去解决箭雨!”
“是!”
南笛把缰绳交给天九和经过,立刻飞身而起,在空中划过两剑,“罗生守势八型·神牵鬼制!”
声势浩大的剑气将漫天袭来的箭雨给挡了回去。箭矢在触碰剑气的时候箭头被瞬间磨平,空中瞬间变得仿佛烟花绽放般耀眼。原本的冲击力被抵消,失去动力的箭矢便像春雨般纷纷落下。
箭雨失去战力,南笛立刻横扫一剑,“罗生攻势五型·鬼工雷斧!”
此剑一去,暗藏在周围的杀手们全给翻了出来,在一刹那仿佛被雷劈般瞬杀。南笛杀气四溢,原本他并没有那么多怒气。因为他对胤六皇子并不感兴趣,他只是去带他的笙弟回去的,而胤六皇子不过是顺带。但此刻,他却彻底怒了。
因为刚刚的箭雨威胁到了他的笙弟。陆笙是他为数不多却非常重要的人之一。敢动他的笙弟,想必已是做好必死的决心了。他答应过盈盈,一定会护好笙弟的。因为他是师兄,是哥哥!
……
这边,天九和经过驾驶着马车还在往端华城疾驰。却不想,一支整装精良的军队在离端华城二十里的地方将他们拦了下来。
马匹呼啸一声,停了下来。元湛不知来者何人,抱着陆笙的手有些颤抖。
已经这么近了。还有人在这里埋伏我吗?
道路将元湛护在身后,右手一直握着腰间的罗汉杵随时准备出手。天九和经过也警惕着眼前军队。
这时,一个身着金色盔甲戎装的人骑着一匹马慢慢向元湛的马车靠近。他面色沉稳威严,鼻下的一抹胡子让他更显老练,看他装扮的级别,应是这支军队的首领,而且身居高位。但他还未上前一丈,又有五个以柯霖为首的隐士暗卫挡在了他面前。他内心一笑,胤六皇子这一路历经艰辛,到此地,还有如此高手保护他。真是不简单。他能感受到马车中还有个高手正蓄势待发。
他跳下马,往前走了两步。
柯霖以为他要耍什么心眼,立刻拔剑而出。
谁知他却单膝跪在了地上,低头拱手一礼,“臣大司马韩初尧恭迎六皇子回国!”
见到此光景,所有人都是一惊。
柯霖虽然依旧警惕着,余光却一直注视着身后马车上元湛的打算。
不一会儿,道路首先跳下马车,警惕了一下周围,才伸手扶着元湛下了马车。
元湛走上前颔首示意柯霖退下。
柯霖得到示意,才收剑退到元湛身后。
元湛来到韩初尧身前。原以为不遇上埋伏便是奇迹了,完全没想到竟还有来迎接他的。该不会有诈吧?于是他试探道,“韩大司马是来接我的?”
“是的。接下来的路程,由微臣护送六皇子进城。”韩初尧颔了颔首回答道。
元湛打量着韩初尧。虽然韩初尧是当年斛律灭门一案中,唯一一个替斛律光耀说情的人,但毕竟过去那么多年,元湛摸不准韩初尧的想法。韩初尧这时候来接自己,是奉命而来,还是他自己的意思?若非奉命而来,那他的目的又何在?可现在不管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并没有其他选择。元湛强持着镇定勾起嘴角一抹微笑,“有劳大司马了。”Μ.chuanyue1.℃ōM
“城内已安排妥当,六皇子请。”韩初尧起身,站到一边为元湛指向,并见一辆马车向他们驶来。
“姆——”元湛望着迎面而来的马车思量了一会儿,“大司马,不知我可否坐我自己的马车?”
一听这话,韩初尧便明白元湛还未真正信任自己,“当然是可以的,不过……”韩初尧也并非想强迫元湛,只是元湛来时的那辆马车已浑身插满了箭矢,实在不好再坐回去,“殿下来时的马车已破败不堪,就这么进城,若是被皇上知晓,怕是要治微臣的怠慢之罪啊。”ωWW.chuanyue1.coΜ
“大司马别见怪。我之所以想要坐回我自己的马车,是因为马车上还有个我很重要的人。但他现在不方便移动,所以我才想要如此。若是父皇怪罪,元湛一力承担。”元湛颇为礼貌地向韩初尧拱手一礼。
“那既然六皇子执意如此,微臣也不好强迫。请。”韩初尧颔了颔首,示意元湛上马车。内心想着这六皇子警惕性很高啊!十年的质子之旅,让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孩子长大了。光耀,希望你当年没有看错这孩子。
元湛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到原来的马车上。道路也跟着一起,但手一直抚着腰间的罗汉杵,一刻都不敢离开。
这时,道路忽然感受到之前一直笼罩着的杀气也渐渐消散了。看样子,这个大司马还是挺有实力的。一颗悬着的心,也算能放下了。殿下安全,一切便好。
马车缓缓行驶着,元湛坐在里面,怀里依旧抱着昏睡未醒的陆笙,两眼却一直凝视着前面虚掩着的车门,透过那虚门,端华城那扇巍峨熟悉的城门渐渐清晰起来。
我回来了。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那属于我的一切,我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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