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是祝淮的,罕见地带着点疲倦。
后面的话隐没在黑暗中,低不可闻。
韩雨茉来不及分辨其中的意思,便再次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眼前依旧是不变的黑暗,韩雨茉恍惚着竟不知今夕何夕。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韩家小院里,睡了个懒觉,从柔软的床铺上醒来,思考培养祝樱的下一步计划。
但紧接着,沉重麻木的身体将她拉扯回现实,无尽的刺骨的冷意从心脏出发遍布四肢,在右手手腕处汇集成寒冰。
右手已经失去了自觉,韩雨茉想动动手指都是徒劳,大脑似乎与手指失去了联系。
冷,好冷。
她是要死了吗?
【你不会死,至少这四十九天的解毒期限内你不会死。】
系统的语气带上了人性化的感情,怜悯,为难,亦或是可怜,韩雨茉无法分辨。
【但也仅限于“不会死亡”,这具身体被日夜不间断的放血,普通人早就死了,你有本命蛊吊着,死不了。】
韩雨茉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死不了,却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具身体在生死之间徘徊,等于说韩雨茉在无数次经历死亡的过程,这次的死亡被无限的拉长。
“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三天。】
第三天,还有四十六天。
“好。”
这次祝淮不在屋内,想来也是不想再面对她这个下毒的仇人。
是了,放血这种事,头两次动动手就当是解恨了,之后还得是专业的人来。
韩雨茉疲惫地闭上眼睛,冰冷的疲倦席卷大脑,韩雨茉放任自己陷入昏迷。
有的时候,清醒并不是身体的馈赠,而是一种折磨。
韩雨茉想在昏睡中度过剩下的四十六天,但是事与愿违,祝淮并不想如她的愿。
祝淮这人情感单薄,却眦睚必报。
踩死猫的二皇子及冠时做错了事,被皇帝打发到偏远地区,非诏不得回京。
八皇子的禁足至今没解,皆因皇后母家出事,皇帝大怒下令彻查,皇后已自顾不暇。
每一件事都和祝淮没有关系,却桩桩件件都有祝淮的影子。
谁曾让他不好过,他便要加倍奉还。
韩雨茉也不会是他的例外。
她是被香熏醒的,浑浑噩噩看见一点烛光,照亮祝淮刀刻般的下颌和寡情的双唇。
韩雨茉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只是惋惜自己混睡到任务结束的设想终究是妄想。
“醒了。”祝淮发觉她的清醒,“侧妃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臣妾有很多话想和王爷说,王爷想听哪句?”
“毒。”祝淮没有绕弯子,他赢判了韩雨茉的死刑。
韩雨茉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一点,有气无力地回答:“王爷都知道了,还要臣妾说什么?就是王爷想的那样,臣妾的任务就是毒杀朝国皇室,王爷只是其中之一。”
烛光中的下颌骤然收紧,祝淮抿了抿唇,开口:“本王再给你一次为自己分辩的机会。”
韩雨茉笑得断断续续,眼泪从眼眶中滑落,“臣妾实在没有力气再重复一遍臣妾的罪行,王爷,臣妾没有可分辩的。”
“你我注定对立。”
祝淮没有动作,血滴答滴答地下落,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腥气。
半晌,祝淮才缓缓开口,声音滞涩,带着某种不可转圜的决断。
“好。”
“侧妃真是浑身都是宝,令本王叹服。”
“本命蛊......”他顿了顿,韩雨茉适时地睁大眼睛表现出自己的惊讶。
“......本王就不客气了。
“既然侧妃无可辨驳之处,那就用身体来偿还这份罪孽。”
他从椅子上起身,动作阻滞迟缓,韩雨茉瞥到这一幕,猜测他的毒已经从躯干散布到四肢。
韩雨茉的身体完全动不了,躺在床上却独有胜利者的姿态,笑得肆意。
“王爷,蛊虫不是这么用的,血不能解毒,要有身体接触。”
“比如说,嘴对嘴。”
韩雨茉撅起嘴,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祝淮踱步接近,拇指和食指用力,毫不怜惜地掐住她的双颊,韩雨茉被迫地张开嘴。
祝淮的两指伸入其中搅动,直到口涎不受控制地溢出,他才夹住不安分的舌头。
“舌头倒是灵巧,也不知割了是不是还是这般灵活。”
韩雨茉被他话中认真的残忍惊到,舌尖同时传来尖锐的刺痛,她的舌头被指甲狠狠掐住。
祝淮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把韩雨茉的舌头割掉。
本命蛊并不是万能的,以这具身体现在的状况,修补手腕的伤口及填补血液几乎耗费本命蛊所有能力,舌头断裂更是无暇修复。
本命蛊又是无敌的,韩雨茉不会死,却会在口中溢满鲜血的情况下活到最后一天。
铺天盖地的恐惧侵袭她的大脑。
即使经历两次死亡,韩雨茉依旧对这种半生不死的折磨感到恐惧。
就当韩雨茉以为祝淮会把她的舌头生生掐断的时候,钳制舌头的力道松了,祝淮抽出手指,嫌弃地甩开指尖的黏液。
“可惜,我不喜欢太重的血腥味。”
他手上用力,韩雨茉的双颊被掐出乌青的印记。
祝淮俯身,在韩雨茉惊讶的目光中咬上她的双唇。
韩雨茉的话,是按照人设激怒祝淮,也是在提醒他解毒的方法。
蛊虫解毒,需要身体相贴,以血为媒介,蛊虫才能通过这种方式进入祝淮的身体。光是喝血只能延缓毒性发作,却做不到解毒的效果。www.chuanyue1.com
就如同子蛊一样,割腕贴唇,同样符合身体相贴的条件。
情报中关于解毒方法是韩雨茉命人透露出去的,说得详尽,祝淮应当能参透其中的方法。
那儿接触不是接触,两人手上都割出口子对上,也一样可行,祝淮却选择唇口相交。
韩雨茉以为自己很了解祝淮,现下却又看不清他的所想。
索性滔天恨意在前,以祝淮性格也做不出放过仇人的行为。
韩雨茉给自己惴惴不安的心吃下一颗定心丸。
嘴唇的刺痛拉回韩雨茉飘忽的思绪,少量血液涌出,蛊虫闻风而动,解毒条件达成。
仅半盏茶的功夫,祝淮便离开了韩雨茉的唇。
昏暗的环境下,韩雨茉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到他冰冷无波澜的声音。
“感谢侧妃的提醒,不过侧妃怎么知道本王这几天没有与侧妃身体接触?”
他动了动,那动作应当是在擦拭嘴唇,幅度之大,厌恶表现明显。
“本王知道喝血不行,但不放血难解本王之恨!”
祝淮语气含恨,“本命蛊多么完全的产物,有它在侧妃也死不了,想必侧妃也是愿意替完成本王这点心愿的。”
蛊虫已经修复好下唇细小的伤口,韩雨茉舔去剩余的一点血珠,卷入口中,却尝不出一丁点血的味道,机体的超负荷运转夺去了她不堪大用的味觉。Μ.chuanyue1.℃ōM
之后不只是味觉,慢慢的,听觉、视觉、嗅觉、触觉都会被蛊虫维持身体基础机能而舍弃。
最后是意识,她会变成植物人,仅剩心脏和大脑保证身体运转无虞。
韩雨茉定了定神,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牵起一抹笑,“臣妾有选择的余地吗?”
祝淮没有受到她的挑衅,他平静如水,“没有,所以侧妃就日日接受放血的处罚,直到那天本王大发慈悲。”
没有尽头的惩罚......
不能死,有时也是一种极致的折磨。
祝淮走了,走之前又在韩雨茉的右手补了一刀。
韩雨茉已经感受不到痛了,这具身体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已经无限接近于一具尸体了。
韩雨茉的死亡被无限拉长,她将被迫在其中沉沦一个半月的时间。
折磨的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思想上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系统奇怪,【你都经历两次死亡了,还害怕死亡吗?】
“害怕。”韩雨茉的视线落在虚空的一点,眼睛中难得地露出些惧意。
对死亡的恐惧,是经历多少次都不会减轻的。
即使是被烧死,被炸死的韩雨茉,至今也依旧畏惧死亡的瞬间。
“今天第几天?”
【第七天。】
还有四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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