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四季之神更换时令的节气,正是秋时的霜降。可惜,天界是没有四季之分的,常年春意盎然,终究是单调了些。
辰时,凫笙殿前,桃树,金梧桐吐露绿芽,绽开新枝,翠意葱茏间,一股清新芬芳缭绕,吸引里面的主人驻足欣赏。
今日没有大朝会,太子殿下倒是难得有了空闲。
长慕很早就醒了,他也未急着起身,只是撑着手臂细瞅着身旁的人,看她沉沉睡着。
肤如白玉凝脂,眉目如画,睫羽如扇,清艳出尘。一瞬,温润修长的大手终是忍不住,轻轻抚过如玉脸庞,悉心呵护如同至宝。
昨夜折腾的有些累,汝翎这是第一次赖床。
睡意去了大半时,汝翎终于感觉到脸上,脖颈旁有些微痒,她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人又趁机捉弄她。
汝翎忍不住睫羽微颤,长慕眼底的笑意更甚。直至汝翎忍不住睁开眼来,抬手拿开他那只不安分的手,谁知某人倒是理直气壮。
“难得今日无事,有时间陪你,没想到某人竟然赖床不起。”
汝翎嗔他一眼,一时气结不想说话。
昨夜究竟是谁熬夜看书,偏偏还折腾了她一夜,才罢休。
汝翎也不再看他,干脆转过身去,留下一个后背给他。
长慕也并不是真要气她,只好自己也躺下来,将人重新揽入怀中。
汝翎倒是没有过多拒绝,一瞬间靠近,二人的气息交融,眼眸对视上。
汝翎自然不会表现出欣喜的样子,只好面色无波地看着他,凤眸中如有繁星闪烁。经过彻夜的交流,她对他又多了几分了解,自然不怕他。
长慕从她的眸中看不到任何心绪流动,心里产生了落差感。分明前一月,她还看待自己还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他会做些什么事,怎么一夜过后,反而像是变了一个人。夶风小说
他是该欣喜,她终于接受了自己,但同时,就意味着他往日里的人设将会轰然倒塌。
汝翎没有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看了许久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太子殿下脸上匆匆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消散,“翎儿,胆子却是愈发大了,竟敢嘲笑我。嗯?”最后一个尾音高高挑起,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话是这么说,可最后却是将惩罚演变成了占便宜。
长慕吻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才罢休,汝翎经过一夜本就疲累,此刻被他“报复”一顿,身子越发地软了,只得倚靠在他怀里。
看她脸上红霞未褪,整个人软软倚在他怀里,乖顺地似一只猫,长慕咬住她的耳垂,低语:“以后还敢不敢了?”
嗓音低沉,如羽毛拂过,激得汝翎一阵酥麻,身子不由轻颤了一下。
唇瓣在她脸上拂过,暧昧而极致诱惑,汝翎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坏主意。
就在他即将要进行下一个动作的时候,汝翎突然伸手过去绕在他腰后,长慕还以为她要抱他,同样张开双臂将人拥了满怀。
可是下一秒,汝翎却用手挠他痒痒,长慕发觉她的目的已经为时已晚,整个人抑制不住地躲闪,咬牙切齿骂道:“坏丫头!”
即便如此,汝翎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灵活的手指在他的敏感地带不断游走。长慕只觉身上有无数蚁虫爬过,挠心一般酥痒难耐。汝翎看他面色涨红,强忍住笑眉目紧皱的样子,心中得意笑得愈发大声。
她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原来平日里清冷严苛的堂堂太子殿下,怕人挠痒痒啊。
怪不得,他平日里摆出来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银铃般的笑缓缓荡漾开,可长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够了!”长慕恼了,捉住她不断作乱的手。
汝翎也是见好就收,伸长手臂试探性地环上他的劲腰。长慕脸色不大好看,伸手推她,怎奈她似狗皮膏药一般又黏过来。如此来来回回,长慕只好任她抱着。
他就知道,这样下去他早晚有一天会惯坏她,简直无法无天。m.chuanyue1.com
怀里,汝翎抬起狡黠的眸偷眼看他,慵懒如猫,“君上,原来怕痒痒啊。”
汝翎的语气温软,有几分小女人的撒娇意味,长慕几时见过她这样,冷峻的嘴角方才舒展了几分。
抬手,指腹拂上他的唇,轻叹一声:“该怎么堵上你这张令人心烦的口?”
分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话罢,他就覆唇过来,不过蜻蜓点水般地略一触碰,就被汝翎推开些许。
长慕轻笑,“怎的,还是害羞?”
汝翎虽然并没有这样想,但心头还是小鹿乱撞,渐渐升温。
她很快挥去那一抹不自在,语气认真起来,饶有期待地看着他,朱唇微启。
“为我画眉。”
听到画眉,长慕若有所思,他如何做过这个?
只不过考虑到自己无所不能的光辉形象,他还是颇为自信地扬眉,“这有何难?”
汝翎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很快收拾好,坐在梳妆台前,等着他的表现。
只不过,虽然太子殿下文能琴棋书画,武可结印舞剑,确乎是个全才。但是,孰不知,接下来迎接他的,将是一个又一个的“考验”。
妆镜前,汝翎见他还不过来,忍不住催他。
于是,太子殿下强自镇定地走向梳妆台,面上恢复以往的淡定从容,汝翎丝毫不觉有异。
长慕默默将画眉的手法在脑海中想过一遍,方才执起梳妆台上的眉笔,扶起汝翎的下巴,端详起来。
汝翎的眉如弯弯柳月,不画而翠,那种天然存在的美用了眉黛反而不自然。再者,他怕自己技法不熟练,反而画蛇添足,徒惹出一桩乌龙,面子上实在下不去。
长慕到底机敏,很快就想出了对策。
他放下了眉笔,抬眸看向汝翎,语气满是认真。“翎儿本就五官精致,眉不画而翠,若轻易描画,反而失其柔美。”
汝翎想要说什么,只听长慕突然道:“为夫来替翎儿挽发吧。”
“好。”汝翎不知他的用意,只好先答应。
毕竟挽发比起画眉来,也同样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事情并非汝翎所想的那样。
对镜而看,长慕取过玉梳,细心理着她脑后的青丝,动作缓慢而精细,看上去分明是无比娴熟。
便是挽发,也颇有章法,层次分明,与她清艳的气质相配。知道她不喜重髻,方挽了回心髻,簪上几枚翠玉珠花,并一支流苏花钗,尽显高贵清艳。
“没想到殿下挽发倒是如此熟练。”
长慕的手一顿下,汝翎这一句没来由的酸话,让一贯能言善辩的他不知该如何接?
心知她这是有所误会,若是一五一十解释,反而弄巧成拙。若是回避这个话题,以汝翎的想象力,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编排他。于是,长慕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汝翎看他迟迟不接话,快要没了耐心。不就是替女子挽过发么,有那么难以承认?
长慕这时却道:“轻月及笄后总爱往凤鸾宫跑,缠着我替她挽发,如此便会了。”
汝翎颔首,“君上待轻月妹妹果然极好,日理万机之余,还为妹妹做这些琐事。”
长慕并不明确她话中的意思,只当她说的是自己身为兄长,称职罢了。
“我虽为长子,但却有好些兄弟姐妹,他们之中大多比我年幼,我作为兄长本应该照顾好他们。”
汝翎听着这话,想到他即便身为太子,却对底下的兄弟姐妹一视同仁,当真是好兄长的典范。但又想到,若他有一日继任天帝,是否也似如今的天帝一般,广纳侧妃。她可是亲眼见到青芜侧妃灰飞烟灭,下场凄凉,足以看出天家薄凉的本质。
她突然很想知道长慕对于纳侧妃这件事的态度,于是继续旁敲侧问:“君上还替别的女子挽过发吗?”
长慕若是还听不出重点,那么他就过于迟钝了。
只是,在汝翎满怀期待中,长慕却极其坚定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汝翎有些难以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时候荼好心提醒她,“小凤凰,你就不要再替他辩解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汝翎对她一棒子打死一片的行为很不赞同,荼月见她一意孤行偏袒长慕,无奈摆摆手,又和离朱相约一边喝酒一边吐槽去了。论起讨厌长慕这一点,她和离朱刚好达成共识。
长慕果见汝翎不大高兴,这才补上一句,“翎儿问我是否为第二个女子挽发,这第二个女子不正是你自己么?”
汝翎有被这话震惊到,如此一来,她酸来酸去酸得竟然是自己?
这么一说,长慕自然不似天帝那般多情。想到这里,汝翎对这个回答倒是颇为满意。长慕见她终于展颜,方才舒了口气。
然而,紧接着,又是一问。
“君上,喜欢侧妃吗?”若不喜欢,为何要娶人家?
长慕觉得今日的汝翎问题实在太多,偏他还不能拒绝回答。
在感情态度方面,他确实有必要讲清楚,于是长慕执起她的手,语气郑重,“翎儿,我与侧妃只不过是一场合作而已,我对她并无任何想法。”
“……”汝翎明显不信,低下头,不去看他。
汝翎差点气笑,当她是三岁小孩不成,她若是记得不错,前几个月他可是一连歇在青芷殿。
长慕从她饶有深意的眼神中好似读出来什么,继续解释:“至于前往南海的那一月,我都是歇在偏殿,这一点司祁可以作证。”
汝翎抿唇笑开,语气揶揄,“他是君上的心腹,当然会作证。”
长慕内心连叹数声,怎的汝翎吃起醋来,味儿重的连他都招架不住。
许久,能言善辩的太子殿下头一次感觉到心累,“翎儿,你不能不讲道理。”
长慕很是头疼,她为何总逮住这些小事不放?
汝翎也并不想在过去的事情上多加追究,于是终于给了太子殿下一个台阶下,“早就听闻君上极其擅长笔墨丹青,不如为翎儿作画一幅?”
论起作画来,长慕一点也不逊色,当即应道:“为夫早有此意。”
发已经挽好,长慕亲自为她挑选衣物,方瞅见衣橱里那件绯色衣裙,沉吟片刻后方道:“就穿这件吧。”
汝翎却疑惑了,她明明记得这件衣服是她贺宴时,头一次所穿,那时长慕好似并不喜欢她穿这件衣服。
“君上,这件衣服……”
“无妨。”长慕亦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以后,这种衣服只能穿给我看。”
闻言,汝翎恍然大悟,一下子联想到很多事情。怪不得那时他总摆着一副臭脸,怪不得第二日一众男仙纷纷告病的告病,请了家中女眷赴宴。
纵是心中想着,她也不敢说出来。
只是,长慕的眼光极好,发型与衣服堪称绝配,二人都很满意。
寻了一处藕香水榭,汝翎循着长慕指定的地方坐好。那处景致极佳,碧池内香荷绽放,馨香馥郁,荷叶翠如新玉,一阵风来曳曳轻舞。
长慕一袭月白衣袍坐于案前,待汝翎坐好,方才取过执笔,紫毫蘸饱墨,星眸看过几眼后方才细细构图描画。笔下,经他细致勾勒,不多时,一个倩影便初具轮廓。
汝翎安详坐着,观他作画的动作与神情。长慕的五官本就硬朗分明,但此刻他的唇角带有些许惬意的弧度,反倒没了往日严苛清冷。
作画时,他专注非常,汝翎也不想过于动作,坏了这一幅画面。不过一盏茶,汝翎就觉身子有些麻。
适才,长慕也精心完成画作最后一个步骤,方搁下笔,冲她一笑,“画好了。”
汝翎这才起身,只是她坐得久,双脚一麻反而站不稳。
身形剧烈地往前晃了一下,眼看就要站不稳。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拉了她一把,将她揽在怀中,熟悉的木质香馥郁袭人,汝翎的心跳瞬间剧烈起来,只为着眼前这个人。
长慕将她的身子扶正,这才道:“画好了,过来看看。”
汝翎欣然走向桌案,走近些许刚好看见那幅画。
画上,大片清荷翠叶为景,隐隐似有淡淡荷香迎风招展。一旁,一个绯衣女子默默静坐,臂间砖红色披帛随风而动,女子清艳绝伦,眉心一点朱砂,神圣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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