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城的雪已经化了大半,再有半月就能开始春耕了,可这一路上却越来越冷,坚硬的冻土带着马蹄声也越发的清悦。
五人纵马驰骋在官道上,后边还跟着浩荡的马队。
于瑞芝还是不放心五人就这么孤身前往鲛珠城,派了九百人的飞龙骑随行。
一人三马,一匹坐人,另一匹带着沉重的铁甲和马甲,还有一匹用来轮换。
这场景要是让中州的骑兵看到了眼睛都要红了,毕竟其他国家马匹少不说,也远不如胡马雄壮。
就算是骑兵行军时也要牵着马走,毕竟一人一马不能轮换。这也就让中州的骑兵少了很多战术,最多也就是和战车一样冲阵。
九百人的队伍个个目光如炬,期待着那个胆敢贪污军费的水师指挥使。除了刀疤,失去所有部下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往日里刀疤也算是个军中的刺头,没少顶撞上级,如今大家都有些可怜起这个曾一人杀进敌阵的汉子。
吴王渡要半个月内往返,却不敢带队疾行,因为这次的飞龙骑都是全副武装不说,而且都骑得是胡人的战马,跑得太快马会掉膘的。
吴王渡羡慕的看着其他四人那雄俊的马匹,自己的坐骑只是军中正常的配给,虽然也很雄壮,但实在是丑了些。
如果用人来比喻的话,洛晚风的白兔就好像一个长相姣好的公子哥,白妙音的乌云踏雪像是一个一袭黑色劲装的剑客。
洛幕的追风马也是纯白色的,同样是白色却总觉得没有白兔的毛色纯净好看。
行至中午,异变横生,吴王渡的坐骑越走越无力,最后直接马失前蹄把吴王渡跌了下来,还好马速已经不快。
飞龙骑个个骑术精湛,都绕开了落马的吴王渡,若是其他的部队,怕是吴王渡已经被后续的骑军踏成了肉泥。
吴王渡只好换上备用的两匹马,可另两匹马脚也发软站不住,甚至倒地后开始在地上打滚。
领头的千户一脸愤怒,在吴王渡的两个侍卫身上留下了一道鞭痕。
“你们从军也不是一两天了?喂马都不会吗?若这是战场,我可以直接斩了你们知道吗?”
白妙音眼见机会到了,拐回来对吴王渡伸出手,吴王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顺势拉上了乌云踏雪。
被拉上马的那一刻吴王渡就明白了是谁做的手脚,有些可怜那两个一路上都没想明白的侍卫。
一路上吴王渡觉得自己是哈萨克族叼羊会上的羊羔,被除了洛晚风之外的人叼来叼去。
路途虽远,却不再寂寞,吴王渡白日里一边骑马一边努力揣摩着国主的意思,只带六千多人杀回中州。
国主显然不是想报仇之类的,而是因为国主也看到了北苗的形势,还派出了最精锐的骑兵。
唉,吴王渡实在是有些黔驴技穷,虽然是绕道,可六千人的部队从人家国家里直接穿过去,漠北国还算是半个敌国,这些年没少发生冲突。
还要穿过中州援军正在猛攻的北苗北部山区,等到了白帝城,这六千人还能剩下多少呢?把府军卫两万多全带上还差不多......
不过想必洛国主也不会舍得。
尤其是那两个副将,一个是飞龙骑千户,另一个是府军中卫指挥使,吴王渡问起他们有没有什么想法之类的。
他们都有些茫然的说,国主不是说了直接杀过去吗?全听大人定夺。吴王渡觉得前途有些惨淡。Μ.chuanyue1.℃ōM
这两人去朝歌云梦深造的时候指定全睡觉了。
罢了,洛国主反正也不会让自己送死,既然缓行半个月让于阁主去布置,那估计是有别的办法吧。
一日行军400里,五天时间就到了鲛珠城,鲛珠城整个城市规模大的堪比关山城。
城市居民不少,可惜不够繁华,毕竟是关山的最北边了。商队虽然往返但都是与胡人交易的商队,而且还有固定的交易日期。
守城军士在远远看到马队时就紧急关闭了城门,看来哪怕是在远离战事的最北方警惕性也不错。
千户上前交割了文书,城门又徐徐升起,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洛幕下意识的看向洛晚风,“妹子,咋整?直接杀去水师卫所?不过他们不在城里,在城外的码头有一处水师营寨。”
洛晚风早就想好了对策,转身对千户说道
“千户大人,不知道您与那个指挥使是否认识?”
千户有些尴尬,军中的将领少有真的不认识的,毕竟全关山的指挥使也就不到百人,自己虽然是千户,但飞龙骑的千户也和指挥使差不多了。
洛晚风早就料到,
“那,大人,你就先去和那位指挥使喝几杯,你就说内阁学士要来鲛珠城视察一番,你随行侍卫,闲来无事找老朋友喝杯酒。”
众人都明白了,这是要先让那个指挥使放松警惕,先搜集罪证再说。
千户看向吴王渡,毕竟吴王渡才是此行的领头,一个小小的动作让几人都有些尴尬。
吴王渡只好摆摆手,让千户带着飞龙骑自行离去。
就这么一会时间,鲛珠城的知州就已经骑马赶来。吴王渡还是比较满意,毕竟文官都是骑马,不止说明了关山马匹多,更说明尚武的风气不错,比满清坐轿子要好很多。
知州下马牵着马走到吴王渡面前,步履丝毫不显匆忙,弯腰行礼后,语气不卑不亢。
“吴学士,不知来鲛珠城何事?下官并未接到什么通报,鲛珠城近期也没有什么异常。”
吴王渡满意的点了点头,关山官场的气氛吴王渡还是比较喜欢的,如果是和满清一样动不动就跪,就自称奴才,那可太令人作呕了。
吴王渡回礼,上前拉住知州就开始往城里走,言语间满是亲热。
“知州大人,在下也只是刚被任命为学士,位卑位高不都是为咱们关山做事嘛。您辈分高,小子还有很多要和大人学的地方。”
吴王渡如今也圆滑了起来
“这次来呢,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国主派我来这看看那些个商队和胡人交易是否规矩,你也知道,国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些奸商。”
吴王渡扭头对几人使了个眼色,洛晚风会意,几人离了队伍,开始暗访。
知州也注意到了那几个身着光鲜的年轻人离了队伍,
“吴学士,那几人是?他们不和咱们一起吗?”
吴王渡打了个哈哈
“他们啊,他们是那个小内阁的,不管他们,国主就是派他们跟着我来历练一下,估计是嫌累,先去驿馆歇息了。咱们说咱们的。”
知州看着吴王渡同样稚嫩的脸庞,心想你们不是一样大么......
吴王渡凑到张三甲的耳边小声吩咐
“盯紧知州身边那几个人,别让他们离开。”
吴王渡打量起鲛珠城来,只见街道宽阔平整,人却极少,似乎除了吴王渡身边的几个随从就只剩下几个小声议论看热闹的。
“知州大人啊,我怎么觉得咱们这鲛珠城暮气有些重啊,这才傍晚,怎么街上就没几个人了。”
知州意识到这个吴学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稚嫩,一开口就说出了这里的民情。
“大人有所不知啊,鲛珠城靠北,气候寒冷,人口不算多,百姓也有些懒散,一到这个点就喜欢去酒肆里喝一杯暖暖身子或者去茶馆里喝着热茶听书。”
吴王渡一听这话倍感亲切,这地方倒是适合混吃等死,将来可以搬来这定居......
知州带着吴王渡一路往府衙走去,吴王渡怕知州到了府衙暗中安排人去盯着洛晚风几人,抓着知州的胳膊朝一旁的小巷走去。
“不知知州大人这会有没有紧急公文,要是也闲来无事的话,能否带着小子在城里转转。小子虽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就有些倾心,要是可以的话,将来在这里养老也是极好的。”
知州似乎相信了吴王渡的话,也爽朗的笑了起来。
“不瞒大人说,一开始被调来这里做知州,同僚都打趣我被发配边疆了。可我一来到这就发现这地方民风淳朴,百姓爱恨分明,慵懒的海风吹的人再也不想回京城了哈哈。”
“下官今天本来也快要下值了,也没什么紧要的公文,那下官今日就陪大人好好转转。不如咱们去听书如何?下官家有悍妇,实在不敢饮酒。”
吴王渡满口答应,一行人开始跟着知州在巷子里东拐西拐。没多久就来到了城南的一处茶馆,竟然连门口处都站着几个人端着一碟瓜子伸直了脖子。
吴王渡有些不好意思往里挤,倒是知州有办法,只是咳嗽了一声,其他人一看立马有几人退出来让出了一条路。
吴王渡心里有些不爽,不过地方官吏这样子也算正常,还不算太过作威作福。要是普通百姓见了地方官不让,那才是出了大问题。
说书的竟然是个女子,看上去二十多岁,这个年纪还没结婚也真是少见。女子正说到伤感的一段,互相倾心的男女,家中父母不许,只好在林中双双上吊,相约来世相会。
感人的故事加上女子自己也略带哭腔的声音让气氛很快弥漫到每个人心头。
只有吴王渡叫了一声‘好’,旁人眼中都有些怒火,只是不敢发作。
吴王渡却并没有别的心思,故事确实不错,只是对于自己来说这故事还是那一套爱而不得的老样子,类似的自己看过的太多,没想到差点起了众怒。
茶馆老板也注意到人群中空出的一片地方竟然站着知州,而且似乎在恭维旁边的年轻人,急忙出来招待。
“知州大人光临寒舍,小人真是欢喜不尽,大人要是想听,我在二楼给您腾个雅座,不知道旁边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这位是关山城来的吴学士,能文能武,前阵日子百骑闯帝都就是吴大人的手笔。”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都有些不敢相信百骑闯帝都的主会这么年轻,而且看起来并不是传的那般三头六臂,身比夸父,最多也就是精壮。
一张脸看上去不像个武将,倒像是招贵妇喜欢的小白脸。
“吴王渡?吴大人来了?吴大人!吴大人!”
一声声有些疯狂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越来越近,听声音要么是深仇大恨,要么是已经魔怔的疯子。
李子涵像条疯狗压低了身子拼命的朝里挤去,最后的样子像是要扑倒吴王渡一般。
之后被张三甲一脚踹到了地上,
“你是何人?怎敢造次?”
李子涵仰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肚子一阵绞痛,眼前已经发黑看不清四周,却还是拼了命的挣扎着跪下。
“吴大人!小的叫李子涵,小的有重要情报汇报!可为关山一年盈利百万两白银!求大人给小人一个机会!”
之前说书的女子和茶馆老板也被吓到,跑过来护在李子涵身前,不断说着这就是个疯子。
知州也认出了这个人尽皆知的无耻之徒。
“吴大人,这厮是叛逆,他姐姐曾经投靠虏人,本来咱们关山放过这小子一马,罪不祸及家人,可这小子不知悔改,年年犯事,都进了狱里五六次了。”
李子涵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不住的磕着响头。
吴王渡上前扶起了李子涵,李子涵的额角已经撞裂,血一直流到眼里,李子涵眼睛都不眨的和吴王渡久久的对视着。
“你有什么事,可以一会再说,但是咱们关山不兴跪的,连见国主都不跪,你要是跪我,那可就太折煞了。”m.chuanyue1.com
“那姑娘说的书是你写的吧,我看她说书时候偶尔低头看着桌子下边。能写出那种东西怎么会是疯子,我也累了,一会你来我下榻的驿馆吧,好好说说。”
末了吴王渡又回头看着呆滞几乎想哭出来的李子涵,说出了一番和年龄极其不符的话。
“其实,你让我看到了很多前的自己,那时候的我也是一事无成。拼命的想做些什么,让别人看得起自己,最起码不让自己的父母都那么瞧不起自己,想象着会有一个贵人帮着我一飞冲天。可是到死我都没遇到,所以我现在总想混吃等死,其实只是害怕失败,害怕还是一事无成,所以我干脆什么都不做。我给你机会,给你地位,给你钱,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有和我一样大的野心。”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
李子涵8岁失去双亲,连父母最后一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知道有一天姐姐抱着自己说我们没妈妈了。
9岁时懵懂的看着姐姐被一个精壮男子赤着身子压在身下,那双眼睛是那么的温柔而又羞愧。
10岁姐姐的尸体就被挂在了城头,李子涵就站在城根下脑子里回想着姐姐说的那句‘活下去,哪怕像条狗一样,弟弟,你是李家最后一根独苗’。想不通那么会讲故事的姐姐为什么死了,而什么都不会的自己还活着。
之后房子被收走,一个人流浪在街头,最长的一次饿了整整五天才吃到一口别人扔掉的没馅的包子。
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进了育婴堂,好不容易能每天吃上饭,却要被奇奇怪怪的人指指点点,还总是在饭里发现虫子、浓痰,可每次李子涵都会挑出来直接吃,因为李子涵怕极了饿肚子的感觉。
才14岁李子涵就被赶出了育婴堂,因为总有人和他打架,虽然每次李子涵都是护着头脸蹲下的那个,但院长却觉得他是个刺头,不可教化。
再然后就是进监狱,出来后短暂的呼吸口新鲜空气就接着进去,不知道该干什么,只知道监狱里自己能吃饱饭,那里的人不会看不起自己。
李子涵想死,可不能死,因为自己的命是姐姐换来的,自己要带着两个人的份活下去。
上天开玩笑一般的厄运伴随着他一直到28岁。
似乎李子涵一生的气运都用来遇到命中的两个贵人,一个是教会他希望和爱的王元智,另一个就是看出了他不择手段也想出人头地的吴王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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