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还在,孤登基不是篡位吗?万万不可!”
高拱再次劝进道:“殿下要统帅九边收复京师,仅仅依靠监国太子的名义是不够的,为了京师百姓,臣请殿下登基!”
裕王看着下方的文武群臣,继续说道:
“诸位爱卿莫要再说了,在收复京师之前,孤是不会登基的。”
裕王不是不渴望权力,他小心谨慎的做了半辈子的皇位继承人,他的日子还不如唐肃宗做太子的时候。m.chuanyue1.com
好歹人家唐肃宗明确的被立为太子,而裕王一直到嘉靖西狩之前,都没有确定太子的名分!
权臣严嵩,景王夺嫡,裕王的日子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还有嘉靖这么一个迷信“二龙不想见”的父皇,裕王从小就极度缺乏安全感。
在这一次离开京师之后,尝试到了权力滋味的裕王,也品尝到了名为野心的东西。
但是现在裕王还是不敢登基。
嘉靖秉持国政那么多年,夏言、严嵩这样的权臣杀之如猪狗,边关大将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
裕王心中依然对这位父皇充满了恐惧,这才提出收复京师再登基的想法。
高拱倒是没有继续劝进,达到这一步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这等于让裕王当众许下了政治承诺。
收复京师登基,在场的诸将看到了“从龙之功”就在眼前,自然就有了努力奋斗的目标。
而嘉靖西狩和太原兵变,已经极大的削弱了嘉靖的权威,现在称帝不称帝倒是也无所谓了。
等到武将们都离开之后,高拱又对裕王说道:
“殿下,如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裕王已经降高拱视作最重要的辅政大臣,他连忙问道:“高师傅请讲!”
高拱说道:“徐州。”
裕王想了一会儿,这才明白了高拱说的是朝廷派遣南下的九边精骑。
高拱说道:“既然东南主力已经北上,那徐州的九边精锐必然没了作战目标,这支部队是朝廷抽调九边精锐组成的,对时局影响巨大。”
裕王的冷汗都冒出来了,高拱说的没错,这支部队太重要了。
高拱很直白的说道:“若是这支部队依然效忠陛下,那殿下收复了京师之后也很难坐稳皇位。”
面对高拱,裕王也不装那副孝子的样子了,他连忙问道:
“高师傅,且为之奈何?”
高拱说道:“九边精骑的主帅杨博,是陛下提拔重用的,深负君恩,是很难说动的。”
“但是副将张居正,是臣的好友,张叔大有匡扶社稷的志向,如果殿下能重用他,张居正应该会站在殿下这边。”
高拱继续说道:“此外辽阳总兵李成梁,此人看起来粗鄙野蛮,实际上却狡诈贪婪,但是他这样的军头最顾惜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殿下可以任命李成梁为蓟辽总督,统管蓟州和辽阳二镇,再赏赐珠宝金银,许之以利,则李成梁就能站在殿下这边。”
“有此二人,九边精骑就能掌控在殿下手里,则大事已定!”
裕王立刻说道:“高师傅真是朕之诸葛孔明!”
高拱又说道:“但是要劝服此二人,必须要臣亲自去才可以!”
“什么!”
裕王再次手足无措,这段日子他大事小事都听高拱的,现在高拱要南下,裕王又荒神了,他说到:
“高师傅离开之后,国事要如何啊!”
高拱说道:“吏部主事张四维,有宰辅之才,可以辅佐殿下。”
“军事上延平毛总兵忠心殿下,办事稳妥,可以委托以武事。”
裕王连忙说道:“高师傅推荐的人,朕记下了。”
高拱盯着裕王说道:“殿下,还有两件事,请殿下一定要切记。”
裕王连忙正色的看着高拱。
高拱说道:“山西疲弊,不是王业之资,山西宗室已经被陛下停了禄米,在夺回京师之前,殿下切不可恢复,要不然士兵缺少粮食,作战必然不力。”
裕王连忙点头说道:“孤知道了!”
高拱又说道:“大同和蒙古的边贸,是如今西北最重要的财源,切莫不可以轻易改动。”
裕王又说道:“孤知道。”
高拱紧接着说道:“此外如今在宣府,有言官说从蒙古俺答借兵的事情,臣已经降这些言官处置了。”
“蒙古人贪婪,而且就在九边,若是入关之后那就是心腹之患。相比之下东南贼军是孤军深入,只守着京师不可能久持的,殿下切不可因为操之过急,而引狼入室!”Μ.chuanyue1.℃ōM
高拱这句话已经说的很重了,裕王连忙说道:“这个孤明白!”
说完了这些,高拱确实有些累了,等离开裕王的府邸,高拱深深的叹气。
他确实不想要离开这里,可是要让徐州的九边精骑向裕王效忠,又只有他能南下做这个说客。
高拱很清楚,如果九边精骑还效忠嘉靖,就算是裕王攻下京师登基,也会被嘉靖重新赶下台。
只有掌控了九边精骑,嘉靖皇帝才能彻底退位,安心做个太上皇。
裕王不算是一个好的皇帝,但是嘉靖更不是。
如今嘉靖西狩,又被海瑞逼着下了《罪己诏》,政治威信已经降低到了最低,正是最好的时机!
一定要逼迫嘉靖退位!
高拱收拾东西准备南下的时候。
六月十日,嘉靖终于一路山逃到了平阳。
平阳在汾水的边上,到这里就已经算是关中附近了。
这一路上的狂飙,让所有人都心力交瘁。
特别是内阁首辅徐阶,他本来就年纪不小了,一路上操持各种事情,现在又老了十岁的样子。
很多具体的工作,徐阶已经彻底做不动了,只能交给赵贞吉来做。
不过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徐阶只能强打着精神,在儿子的搀扶下去了临时行宫。
嘉靖皇帝也仿佛老了十岁,他在没有宫中那仙风道骨的样子了,皇帝无力的躺在椅子上,看着剩下来的朝臣,皇帝也忍不住悲伤起来。
他自然不是为了那些在太原兵变中被杀的朝臣哭泣,而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权力正在逐渐失去,他再也无法和以前那样操持朝政而伤感。
徐阶进入议事厅之后,西狩的朝廷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