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睁开眼,天已经大亮,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手中半片衣袂。
她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穿戴洗漱,将那片衣袂小心翼翼放进了袖子里。
推开门来,门边倚着一个手抱长剑的紫衣男子,吓了黎川一跳。
“师兄?”
正在阖眸小憩的元清睁开眼,一眼看到她脖颈处漏出的红痕,微微愣了一下。
“可是有何要事?”黎川又问。
元清收回目光,“哦,小郡主带着禹蚩世子跑了。我来同你说一声。”
黎川一惊,她昨晚才同萧洵安交代了萧滢滢的近况,忽然这么大的变故,焦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是辰时刚出的城门,往北走了。看管禹蚩世子的人都被迷晕了,魏将军帮忙动的手。”元清淡然道。
从庄子翻山下去,可以直接到萧滢滢北上路途。黎川立刻召集人马,必须得将萧滢滢找回来。
李宣见到元清时也是一愣,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发现元清右手衣袖有残破,连着里衣都缺了一角。
“监正这是怎么了?”
元清大方地展开手腕,上面有一道血痕,“上山的时候没看清路,被树枝挂的。”
这也就是句搪塞之词,什么树枝能将衣裳挂出这样整齐的切痕。
但元清却当真是没有说谎,这衣裳的的确确是树枝挂的。可这不是普通的树枝,而是来自容许锐利的藤条。
萧洵安前脚刚走,容许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
元清察觉到了黎川身边不同寻常的气息,立刻穿行而来,与容许几番搏斗。
战神霍钰抓个小妖自然不在话下,可他如今用的是元清这副水货身子,又在黎川房中,很有些施展不开,竟失手让她跑了。
他不知道容许是什么身份,只当是个山野里不长眼的小妖,便不曾想过要与旁人说。
很快,人员到齐,黎川立刻翻身上马。
元清没有马,卸了匹拉货干活的马,给他骑。
黎川都快下山了,他还在半山腰追队尾。他掐指算了算,气定神闲地用手指在马背上写画了一串符咒。那马儿忽然一脱疲态,撒街子跑起来。
恰好赶在黎川等人被一大帮不明来历之人拦在山口时赶到了。
数十墨色毛毡斗篷以三角之势将他们团团围住,这衣裳很特别,是缙月没有的款识,没有山匪会穿成这样。
兜帽的边缘一圈银白色的图腾,底下是半张铁质面具,昭示着他们来自某个神秘的组织。
黎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多尔的母族冥威族人。
他们如此着装出现,不只是为了拦住她的去路,还是为了向他们表明身份与态度。
黎川没时间蹉跎,开门见山道,“我想你们知道拦的是什么人。阿多尔世子我可以不管,但广玉郡主我必须带回去。你们送你们的人,我接我的人。”
话音回荡在寂寥的林间,却没有得到回应。对方依旧沉默不语地站着,丝毫没有要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的准备。
既然如此,黎川也没有多的废话与他们纠缠,抬手一挥,众将拼杀开来。
不论冥威族如何神秘强大,在王军面前也不足称为困难险阻。
看得出冥威族也不太想对王军造成实质上的损伤,毕竟他们想护送萧滢滢一道北上,就是有想攀上镇北王势力的私心。
他们那烦人的缠斗法虽耽误了些时间,但王军还是很快杀出一个口子,元清立刻护着黎川冲出去。
却没想到为首一人当即从地上拉出一条绊马绳,破浪前腿挂在绳上,一跟头翻了过去。
黎川反应迅速,一蹬马背跃了出去,顺势凌空翻了个跟头,在落叶之上滑出去数尺,一手撑地,才稳住身形。
紧追其后的李宣飞身上去,扶住黎川,将她拉起来。
黎川起身,半片雪白衣袂落在地上,李宣弯腰去捡。黎川慌忙伸手拾了起来,夹着碎枯叶胡乱塞入胸襟。
李宣愣了一下,不经意间看到王妃衣领处新鲜的红痕,登时彷如雷劈。
他看向正挡在他们身前,背着一柄长剑,却赤手空拳挡击敌手的元清。
那残破的衣袖,雪白的里衣……
震惊使他当下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李宣!愣什么?走!”黎川的声音唤醒了他,此时黎川已然重新上马,回头看向他。见他迟迟不动,怕追不上萧滢滢,独自现行。
忽而风急,大雨啪啪哒哒捶打着车身,魏鋆驾一三乘马车飞驰在活成稀泥的山道上。
“郡主姐姐,回去吧!”阿多尔手脚被束,捆在车里。
而萧滢滢双手环抱在胸前,握着那卷跟她多年的鞭子,皱眉阖眸,极力屏蔽着阿多尔的哀求。
“我只剩这一条烂命罢了,你何必为我冒此大不韪?这可是通敌叛国之罪!”阿多尔向萧滢滢凑近,萧滢滢岿然不动。
“你是这世间唯一真心待我之人,这份情谊,阿多尔今生不敢忘怀,来世结草衔环以报。”说着,绑成一根竹节虫的阿多尔居然忽然用力撞开了车门,从魏鋆身后咕噜滚了出去。
萧滢滢眼疾手快,鞭子一甩,拴住了他的脚腕,手上被一股劲道猛的扯出去。心道:“糟了!”这人一定是已经滚出去了,她生怕对方被她拖在地上,忙将那条长鞭脱手。
魏鋆急忙勒马刹车,萧滢滢推门出来。
只见阿多尔仍在泥里翻滚,泥污沾在他银白的衣袍上,雪一样的脸颊上,碧蓝的瞳孔周围攀爬着红。
萧滢滢大步走过去,一把将阿多尔从泥水里拎起来。“我说过,必然将你送出北塞。我萧滢滢言出必行。”
马蹄声踏破了这一路的孤寂,黎川头戴一湿得往下滴水的月白帷帽,穿过雨幕。
萧滢滢几个跨步将阿多尔拖进车里,黎川已走到近前,翻身下马。穿书吧
“郡主,跟我回去。我们方才遇到了溟威人,他们自能送世子出去。”
萧滢滢显然不信她所言,并不搭话,跟着就要上车。
黎川一把拉住她,“你兄长在南疆以命相搏,可朝堂上那些人,却想方设法找我们的错处。你此行必然被扣上通敌卖国的帽子,你先同我回去,我们再想办法。”ωWW.chuanyue1.coΜ
“嘴张在别人脸上,我们就算没做什么,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但人命只有一条,他们逼迫阿多尔背叛母国,见他实在没有利用价值,就打算谋害于他。若回去,就再没有机会了。”雨水冲洗着萧滢滢圆润却坚毅的脸颊。
见萧滢滢毫无退让之意,黎川心下一横,说道,“溟威人就在山口,他们没有选择来护送你们,反而是拦着我们。这其中用心,不可说纯善。前路凶险……”
“若真有溟威族人,他们为何不救阿多尔?我不会被你骗的,告诉哥哥,我送完阿多尔,立即回来。”萧滢滢说着,想要挣脱黎川的手。
黎川手劲很大,萧滢滢一时间竟没能挣脱,言道,“当初嫂嫂为哥哥奔来塞北,可有人拦过你?”
黎川一愣,她原本并不记得,但刹那间,她眼见到一个耀眼光圈,那头是飘摇风雪,她毫不犹豫地一步跨进去。她不知道那画面是什么,只是一瞬的失神,萧滢滢挣开来。
“如今我心亦如嫂嫂。”萧滢滢眼神坚决地看了黎川最后一眼,跨上马车。
黎川回过神来,拉住辔头,“郡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滢滢管不了那么多,夺过魏鋆手中缰绳,长鞭猛地抽在马屁股上。魏鋆急迫高呼,“危险!王妃松手!”
三匹骏马发出嘶鸣,同时向前奔去。黎川用脚擦地拖了几步,眼看不能控制,只得无奈脱手。
人跟着往前窜出去几步,一手按进泥里才算稳住身形。
萧滢滢探出头来,回望黎川,见她稳稳站起来,才回过头去继续策马疾驰。
雨越下越大,马车在雨幕中逐渐模糊。黎川不敢擅罢,萧滢滢的生死她不能就此放手,赶忙回身找马想要追去。
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缠住,猛的将她拖进了道旁的林沟里。
刚把溟威人解决的元清,拍了拍手心。一看四周,只见黎川身边常跟着的几个都在原地,忽然觉得心头一颤,暗道,“不好!”
也顾不得其他,足下一点,跃上树梢,没了踪迹。
黎川勉强睁开眼的时候,天旋地转,被什么人横抱在怀中,雨……好像停了……
可眼皮沉重,没能让她看的太多,再睁开眼。
已然身在王府里。
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侍女推门进来为她倒水,元清紧跟着走进了屋子。
“可好些?”元清站在厅里,隔着一道屏风,远远看着她。
黎川身体沉重,感觉自己像是被寒气裹着。她看了一眼燃的旺旺的火盆,心知自己受了寒。撑起身子喝了口水,勉强开口,“可拦住郡主了?”
元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问她,“可还记得袭击你的是什么人?”
侍女往她身上搭了件短袄,她依靠在榻上,挥手示意侍女出去。
侍女稍有犹豫,她一走,可只剩这一对孤男寡女在这一室内。可王妃发话了,她也不能不听。
门扉虚掩,元清手中捏了道诀,说,“说吧,外面听不见了。”
黎川是信任元清的,况且,此事怕是也只有元清能知道其中原委。她一五一十地讲道,“是一个女子,她操纵树藤袭击于我。那女子头上有一对犄角,服饰不像是缙月人,看不出是哪里的,还光着一双脚,总之有些奇怪。”
元清一听,这正巧与他早晨在黎川房中遇到的对上了。由此可见,这妖物并非是偶然作祟,而是直指黎川而来。
“可曾与你说了什么话?”
黎川想了想,答道,“她说什么……我怎竟是凡胎?什么一日不如一日……我是一句也没听懂。她就很好奇我不记得她……或许我从前见过她,但实不相瞒,我在塞北曾因撞到后脑丧失了过往记忆。”
元清听完沉思了片刻,这时李宣提着一筐炭敲了敲门,“王妃,我来添炭。”
元清被打断,顺口答了声,“进。”
李宣推开门,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不远的元清,又看了一眼远在屏风那头的王妃,心中松了口气。
他提着炭走到火盆边上,用火钳将炭块,一块一块缓慢地放进去。
元清嘱咐了一句,“烤炭盆记得通着些风。你先歇着吧,我查清楚再来找你。”说罢便走了。
“郡主可追到了?”黎川其实心里知道萧滢滢定然是逃走了,却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李宣答道,“属下失职,已经传书至各关卡,拦截郡主。以飞鸽向思源传书了,请老侯爷务必拦住郡主。”
的确,如今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追是不可能了。就算追上,也很难将人带回来。
李宣慢慢放着炭,欲言又止。
黎川自然看出他的不对,只知道李宣是见到那半片衣袖之后,才有了异样。
她如今身上衣物换了一套,那片衣袂已然不是秘密,她必然要解释的。装作不经意道,“我藏于衣襟里的那半片衣料她们可收好了?”
李宣没想到黎川能这么坦荡地问,愣了愣,道,“王妃的衣裳刚收下去不久,我待会儿去浣衣那里问问。”
事实上,这片衣袖早被李宣秘密收好,怕让外人瞧见。
黎川点点头,“嗯,那是王爷临行前留于我的一点小念想。”
一听是王爷的,李宣心中松了半口气,但这并不能完全打消他心中的顾虑。毕竟王妃脖颈上的红痕,不可能是王爷几月前留下的。
“王妃……可思念王爷?”李宣试探问道。
这时侍女端来汤药,轻声道,“王妃,此药是监正开的,也方子让军医看过了,王妃可要再亲自过目方子?”
黎川摇摇头,端过药碗,忍着苦,一饮而尽。
李宣忙站起来,从衣襟里摸出一粒饴糖递过去。转而对侍女说,“下次送药记得备些果脯饴糖。”
侍女自知不周,有些忐忑地矮身行礼,诺了一声,退下了。
元清回到监正府,即刻向泾川通灵传讯,打听容许来由。
早前黎川与泾川沟通过青云山堕魔一案,知道这其中细节,立刻穿行而来。
霍钰当时尚在闭关,不知此事。可见到泾川立即赶来,便明了了此事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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