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宣铃,停下来,快停下来!”
越无咎终是发现了不对,缭绕的血雾之间,施宣铃长发飞扬,一边念咒结印,体内一边流出源源不断的鲜血,她的双唇都开始发白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她会支撑不住,血竭而亡!
“宣铃停下来!”
烈烈大风间,越无咎嘶声喊着,可施宣铃却双眸紧闭,在那团血雾之中,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般,全然沉浸在其中,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一般。
“宣铃!”
越无咎心头狂跳,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想要阻止念咒结印的施宣铃,可身子却才一触碰到那团血雾,整个人便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他震飞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他拔出妄心长剑,猛地插在高台之上,减缓了那股冲击之力,这才没有坠落下台。
只是喉头血气翻涌,他不由单膝跌跪在地,胸膛起伏间,身子摇摇欲坠,一口鲜血竟那样喷涌而出。
“越无咎,越无咎你怎么了?”夶风小说
钟离笙摸到他身边,指尖触碰到了滑腻的鲜血,脸色瞬间一变:“你怎么吐血了?究竟怎么了?”
越无咎搭住钟离笙一只手,双目血红地望向四方鼎旁的施宣铃,嘶声道:“快,快阻止宣铃,那鼎有古怪,在不停吸食她的鲜血,我叫不醒她,她一直在念咒结印,再不停下来,她会血竭而亡的——”
钟离笙呼吸一窒,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听声辨位间,手中的玄铁折扇径直朝着后方飞旋而出,那锋利的铁扇却也才触碰到那团血雾,便立刻被震了回来,落回钟离笙手心时,还带着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险些将他也割伤了!
“怎么会这样?”
钟离笙搀扶着越无咎站了起来,呼吸急促,不敢置信:“这力量太可怕了,我们根本无法近身,怎么救那丫头?”
密林之中,全叔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望着漫天遍地的飞禽走兽,震惊无比下,轮椅上的白发少年却已经遥遥看见了高台之上,正在施法结印的少女,他心弦一颤,脱口而出:“是她在施万灵召唤术?”
苍白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轮椅,少年紧盯着那团血雾中的纤秀身影,又看向四野被召唤出的飞禽走兽,从来安之若素,不动声色的一张脸上,头一回露出了惊愕的神情,他在风中喃喃着:ωWW.chuanyue1.coΜ
“火凤明王降世,那个命定之人,原来是她么?星轨图上显示的一切,竟是真的吗?”
高台之上,钟离笙搀扶着越无咎,两個少年皆是一样的心急如焚。
血气弥漫,红雾愈甚,鼎中异光闪烁,施宣铃长发飞扬,手腕上的铃铛也发出了急促的响声,她双手结印间,脸色却越来越苍白了,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宣铃!”
越无咎目眦欲裂,嘶喊之声划破天际,他握紧妄心长剑,咬住牙关,钟离笙察觉出他的意图,想要阻止,却反倒也扬起了玄铁折扇。
山猫扬剑,鲨鱼展扇,为了一人,宁愿舍命相救,也绝不弃之独活!
“不管了,拼这一把,哪怕死,我们三个也一道上黄泉路,谁也别扔下谁!”
狂风大作,天地变色,两个少年视死如归,正准备飞身扑向那团血雾时,一方轮椅从天而降——
千钧一发之际,轮椅上的白发少年一掌击出,竟将那团血雾瞬间打散,他内力翻涌间,满头白发随风飞扬,清冷的面孔宛如天人一般,竟能压住那股可怖的力量,靠近那座四方鼎,来到施宣铃的身旁!
铃铛声响,万灵召唤之术被骤然打断,猎猎大风间,少女的血珠落在了白发少年的眉眼间,宛若一粒殷红的朱砂,可他却毫无反应,只是也单手结印,做了几个古怪的动作,那鼎中异样的光芒终于渐渐淡去。
施宣铃身子一软,再支撑不住,直接落在了白发少年的怀中,他将她稳稳接住,眉间血色如珠。
少女脸色苍白,长睫微颤,如梦初醒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仿佛看见周遭虚无,只有一团柔和的光芒,而光芒之中——
少年一头白发,眉间一点血色朱砂,宛若天人一般,双目泛着清和之光,明净得如同山水摇曳般,撼人心魄。
少年之身,雪白长发,这不正是裴世溪曾对她描述过的那个人吗?
施宣铃福至心灵,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望着那张清冷面孔,喑哑开口道:“你就是……凤楼主人吗?”
——
山间云雾缭绕,溪水潺潺,长阳之下,大片结颜花随风摇曳。
水榭之中,裴世溪望着眼前的大祭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大巫,那丫头当真是……神女扶瑛的孩子吗?”
族长岐渊点了点头,望向画像中明眸皓齿的少女,又是一声叹息:“扶瑛只有这一个孩子,她向我苦苦哀求,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好好活下去,平凡安稳地度过这一生,不要像她那样,更不要应验了那份命格,所以……在小铃铛九岁那年,扶瑛将这个女儿送出了青黎大山。”
“什么命格?”裴世溪忍不住问道。
岐渊望了他一眼,又负手而立,看向虚空,似叹非叹:“一切说来话长,你若有耐心听,我便向你从头道来,这些前尘往事,都该从那一年,扶瑛从山下救回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说起……”
蝶族中有一对圣器,威力无比,有摘星揽月般的神效,那便是自先祖手中传下来的两把神弓——
溅星弓与挽月弓。
这两把神弓由至阴灵石制成,只能由女子操控,而那代代相传的神箭术法,也非寻常女子能够轻易习得,须体内流淌着至阴之血,有着极高的武学天赋,最好还得是处子之身,如此更能将这对神弓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因这特殊的要求,神弓代代相传,每一代族人中都会挑选出两个符合条件的少女,将这对神弓交到她们手上,她们便被称作——
护族神女。
神女一生不能嫁人,为此体内会被种下蛊毒,若是动情者,蛊毒便会不时发作,令其痛不欲生,难以拔除。
蝶族曾有两位神女,也是最后一任神女,她们是族长岐渊的两个徒儿,一唤扶瑛,一唤林绾。
两人同吃同住,一同长大,一同练习着神箭术法,感情甚笃,亲如姊妹。
扶瑛性情沉稳,林绾却是灵动活泼,明媚似火,眼珠子一转,总能冒出不少鬼主意来,往往惹下祸事了,便是身后的扶瑛为她收拾烂摊子。
可是那一年,林绾失踪了,还带着族中那一对神弓,彻底消失在了人世间,不知去向,不明生死。
这是叛族的大罪,哪怕日后抓回族中,也会受万蛇噬心之苦,尸骨钉在溯月崖顶,永世不得超生。
林绾曾惹下那么多祸事,可从没有一次这么严重过,这一回,扶瑛是再不能替她收拾烂摊子的了。
可扶瑛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林绾虽有些顽劣任性,大是大非却分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做出叛族之事,这当中定有什么误会。
她开始不断往返山中与山下,竭尽全力地找寻着林绾的踪迹,但通通一无所获,林绾便如同人间蒸发般,再不曾在扶瑛的生命中出现过。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等到林绾失踪的第二个年头,扶瑛却在山下救回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误闯了山下设下的阵法,重伤昏迷,扶瑛将他带进了青黎大山中医治,可当男人苏醒后,他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姓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最初怀疑他是装的,担心引来祸端,让扶瑛快些将人赶出大山,扶瑛却总是沉默着不肯应下,我逼急了她才对我说,这男人是为了救她才被巨石砸中,一张脸都血肉模糊了,她至少也得等人家养好伤,替他恢复那张脸才行……”
说来也是令人啼笑皆非,扶瑛当时感应到山下的阵法被人闯入,连忙奔去,眉目间满是狠厉之色,那时她是带着一股杀心而去的。
毕竟她肩负神女之职,对一切擅闯者,皆应格杀勿论。
但却没想到她才奔入阵法中,还来不及出手解决那男人,甚至连那男人的模样都没看清时,那人便已猛地将她一把推开,惊慌道:“姑娘,这石头砸下来了,你快躲开!”
猎猎山风间,那男人竟以为她也是误闯者,竟奋不顾身地替她挡下了滚滚而来的巨石,一番阴差阳错间,反倒成了他舍命“救”她。
所幸扶瑛医术了得,在她的悉心照顾下,那男人死里逃生,终是苏醒过来,只是他却面目全非,一张脸伤得十分严重,若想要彻底医好,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可是那男人却没有绝望,反而生性乐观豁达,自己举着铜镜,左看右看,啧啧道:
“真是惨不忍睹啊,不知我原本的模样俊不俊,要是个世间罕见的美男子,那我可就吃大亏了,不过还好我忘记了,也省却了许多伤心事,你说是不是?”
有意调侃的话语在竹屋里响起,逗得扶瑛也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她原本最是沉稳持重,少言寡语,又自幼被作为护族神女栽培,日夜苦练神箭术法,吃尽万般苦头,肩上的使命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早已养成坚韧隐忍的心性,想逗她笑一笑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那男人却总能将她逗笑,他甚至还对着铜镜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你瞧,我这张脸如此惨不忍睹,我正好也记不起自己的名姓了,你不如就唤我……阿丑吧?”
“阿丑?”
“对啊,我可不就是个丑八怪吗?”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还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还是个脑子有毛病的丑八怪,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起来了,你每天来给我端药送饭,都不知道该怎么叫我,所以也就不与我多说话,那以后就不同了,你从今天起就可以叫我‘阿丑’了,这样日后你就能多跟我说好多话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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