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界生活的，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一行人中，除了苏沐贪觉多睡了会儿，其余的全都是早早起来，洗沐好后，到堂屋用着丞相府准备的早膳。
苏沐出来的时候，顶着一张粉黛乱施的脸。她迈进堂屋、瞥见坐着几人的一瞬，又慌忙收回脚，背对着站在门口：“你们怎么的都在？”
她本想去时妤的住处寻，奈何人不在屋里，她暗自猜测，兴许是在堂屋，寻来后，发觉其余两人也在。她可不想让顾云川看到她这副模样。
“我用惯人间的状品，想请时姑娘来教教我。”她说。
时妤饭喝的差不多了，嚼下最后一口包子，应了声“好”，起身走到门口，随苏沐一同回到厢房。
她看着妆台一摊乱糟糟的东西，走过去细心收好。人间用的，和天界用的确实有些不同。她措辞良久要讲述的还未道出，苏沐就利用术法封了门，大步流星的走到她跟前，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我有话想同你讲。”
时妤怔怔望着木门上的那道封印，迟疑着点点头。
苏沐顺着跟前姑娘的视线朝木门睨去一眼，轻声笑笑：“你不必担心，我断然不会做出要你性命的事。我要是伤你一丝一毫，云川怕是要将我的皮都给扒了。”顿了顿，又兀自道：“我不是个能藏住话的性子。”
时妤被苏沐拉到桌边坐下：“姑娘请讲。”
她暗暗琢磨这位姑娘寻她是为了什么事，一会儿姑娘会如何开口、她要如何应付，哪料对方第一句就弄得她手足无措：“你喜欢云川么？”
“啊？”
时妤一愣。
“我……”她吞吞吐吐的憋出一个字，就再讲不出其它。她想说，不喜欢。她一直都很喜欢子氿仙君，为了子氿仙君，她什么都愿意去做。可话到了嘴边，她却什么都讲不出。
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别样的情绪。
她蹙眉。
她细细的去想，也辨认不出这是怎样的情愫。像冰封许久的湖面绽出一朵小花，又像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飞来一只小鸟。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凭空出现，令她措手不及。她想剥开，去探究、去瞧，可什么都瞧不到。
苏沐有些恼。
“你为什么不否认？你不该喜欢他，他也不该喜欢你！”她突然起身，音量不自觉的提高，“换句话讲，你压根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不该做出让他喜欢的事！我跟他之间，有着你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缘分、情意！”
“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苏沐气哄哄的指着坐在木椅、仰头看向她的姑娘。她想说，她和顾云川都重活一世，他们都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但对上那双清澈泛着愚蠢的眸子，她愣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讲了，又有什么用呢？
这丫头八成听不懂！
时妤呆呆的收回视线。
她低着头，摩挲着系在腰间、仙尊送予她的玉佩。
仙尊跟她讲过同样的话——
“趁早死了这条心。”
时妤忽的生出一股偌大的挫败感。
她没有尊贵的身份，她的本体也不够厉害。她是千年前差点在雪地里冻死的小麻雀，是被捡回去、养在天界，沾了点儿仙气，成了三拂殿的仙侍——名义是这样讲。她知晓，仙尊没把她当过仙侍，子氿仙君也没有。
她跟天界的仙子差不多。
时妤自知身份卑微，在天界并没有狐假虎威的仗着仙尊名号，对其余仙侍不敬。她对谁都尽量笑脸相迎，不与人起争执、不给仙尊惹麻烦。她谨小慎微的活了许久，心里莫名对云端上的子氿仙君生出一份喜欢。
这是她往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喜欢，哪儿有那么容易控制。
她不知为何喜欢、甚至连喜欢究竟是何物都没搞明白。她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异样，感应到心底有一股被冰封般的情愫、念想。
但觉察到又有什么用呢？
她只是一只小麻雀。
时妤想，还不如不觉察、不深究。清醒的麻木着、痛苦着，倒不如一直稀里糊涂的被操控。
“如果——”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死心呢？”
为何一个个的都要她死心。
情意、爱慕，当真是一件容易割舍的事么？
苏沐没料到坐着的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垂眸望着，一时间觉得有些可笑。她扬了扬嘴角，嗤笑一声：“你知道云川为我做过什么吗？”
“他自断右臂、与萧子氿反目成仇，他入魔，舍弃仙尊的位份，与整个天界为敌，全都是为了我。他还因为我的一句喜欢，斩杀了第九凶兽囵秽，挖了囵秽宝石般的眼珠，给我做发钗。”
“我受伤，他会闯火海猎杀擎鸟，剖出擎鸟的心脏炼化丹药，喂我服下；他爬雪山，跳深水……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
她自顾自的点点头，“是。他现在对你是有些不一样。我能够理解他，毕竟谁都有被路边小野花迷了眼的时候。”
时妤细细回想，疑惑的问：“可你说的事……我一件都没听仙尊提起过。”
苏沐冷笑：“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跟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们拥有上一世的记忆，我们经历过一次、相同的人生。”Μ.chuanyue1.℃ōＭ
她的每个神情和语气，都似在炫耀。
炫耀这种相同点，炫耀这种旁人没有的亲近感。
时妤抬眸，看着苏沐。
呆滞空洞的眸子里渐渐聚起些光。穿书吧
心底的某个东西似被困囚笼的困兽，此刻恨不能立马冲破牢笼。
苏沐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刺激着她。
眸里的那些光缓缓黯淡，她“呕”的一下吐出一滩黑血，从木椅上摔下，倒在地面，没了意识。
“时姑娘！”
苏沐慌神。
她就是想劝对方离云川仙尊远些，可没想要时姑娘的命。她清楚云川此时对时姑娘的心思，断然不会做出这般令云川伤心、厌烦的蠢事。
“哗——”
屋内忽的出现一团烟雾。
雾气里跑出一个男子。
是顾云川。
他，一直都在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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