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风,放肆!”
陆怀从顾焱怀里探出脑袋,堪堪抬眸,瞥到作死而不自知的少年,气不打一出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谋害朝廷重臣是死罪!你真当父皇不会降罪于你吗?”
“皇兄怎么这么大火气?”
“臣弟并非有意,顾大人现今亦是毫发未伤。”
“皇兄,也别生气了。”
端王说完,将手中□□随手抛给手下,慢慢悠悠闲散而来,走到两人身边,俯身轻笑,想要将陆怀抱到轮椅上,结果被其一把拍开手。
陆怀看着不知悔改的反派二弟,愈发生气,怒视道:“你来做什么?”m.chuanyue1.com
“臣弟从江南回来,面见完父皇,想着来演武场练武,不曾想遇到皇兄和顾大人。”
语毕,端王抚着发红的手背,瞥见顾焱放在陆怀肩头的手,发着白,蓄着力,警惕意味十足,似乎怀中之人是稀世珍宝,容不得他人侵犯。
他不禁眯眼。
犹记以前,他放低身姿,询问顾焱书中所学,只为笼络顾家,好以此上位,谁知空谷君知晓,劝他放弃念头——顾家仅忠于大燕,若用特殊手段登基,唯有除去,方能一劳永逸。
他犹豫不决,却知自己处处顾忌,才让顾焱趁机介入,致使皇兄生了芥蒂之心。
思及此,他叹道:“从前,纵然顾大人武功才识了得,对于功名却不甚上心。如今,大人有皇兄相护,仕途顺利,不愁青云直上。本王见此,感慨之际,一时失手,□□射偏,好在无事发生,还望顾大人不要怪罪。”
陆怀眼帘微垂,不由冷笑,
端王有恃无恐,想必是认定无人受伤,没有证据,无法治罪。
且,一般人顾忌他是王爷,只能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想到此处,陆怀一咬牙,正要反驳。
不料,顾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按,便将他涌上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
下一瞬,顾焱抱着他缓缓起身,将他搁置在轮椅上,动作无比温柔,做完一切,才转身看向端王,深不见底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即使面对养尊处优的王爷,也丝毫不落下风。
火|药味在空中弥散开来,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端王无故生出退缩之意,旋即压下不安,皮笑肉不笑道:“怎么,顾大人是不相信本王?那行,本王站在靶子旁边,你来射箭,如何?”
陆怀听闻,眸色一沉,死死按住轮椅的扶手。
这是在逼顾焱。
倘若顾焱答应,即使未伤及端王,传到皇帝耳中,皇帝必定大怒,认为顾焱当众薄皇室面子,时日一久,便会怀疑顾焱包藏祸心。
若是不答应,则是同意吃下哑巴亏,无可奈何了。
果然,他的二弟,还是这么会作死!
陆怀心如乱麻,对面两人倒是气定神闲。
一炷香后,顾焱抿唇,沉默着拉起袖子,周围登时响起一片倒抽气的声音,端王更是蓦然睁大双目,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可能……’。
原是顾焱的手臂,有一道长长的划痕,皮肉翻开,筋脉被毁,血液渗透了深色衣衫,瞧着无比渗人。
陆怀也坐不住了,越发心急如焚,顾焱见状,留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道:“王爷,臣虽重伤至此,亦不会怪罪王爷,不过,若是传到圣上和太后耳中,却不知结果如何。”
端王攥紧拳头,没有回话,转而回身,寻找箭支,拿到之后,发现上面没有血迹,才回过神来,庆幸道:“箭支尚未见血。”
“本王就说,区区□□,怎么可能伤到顾大人?想必大人的伤,应当是来演武场前所留。”
顾焱闻声,掩下袖子,似是疼痛难忍道:“嗯,王爷所言极是,臣先行告退。”
“等等!”
端王本以为顾焱会纠缠一段时间,不料对方转身就走。
他不禁思绪万千。
倘若箭支划过速度太快,当时恰好未见血呢?
若是箭支擦过地面,血迹恰好被消磨掉了呢?
端王额间细密汗液渗出。
更别提,演武场所有人都见过那道狰狞伤口,恰似□□所伤,亦不像旧伤。
一旦顾焱一走了之,此事传出,必坏大计。
端王思考片刻,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不论如何,顾大人的伤口因本王而起,为表歉意,本王会送上悉数银钱,还望顾大人不要拒绝。”
顾焱回眸,顿足良久,才缓缓道:“有劳王爷了。”
端王松口气,一刻也不想停留,带着手下迅速离开,哪有先前从容不迫的模样。
等对方走远。
陆怀再也忍不住,他急得眉头皱起,眼巴巴瞅着顾焱:“太傅,伤口究竟怎么样了?”
顾焱神色一动,哑着嗓音道:“殿下,去东宫。”
陆怀知道此处人多口杂,只好压下不安的心,先行回宫。
……
东宫殿内。
陆怀见顾焱让其他人都留在外面侍候,一时着急,脱口而出。
“念白哥哥,伤势要不要紧,疼不疼?”
顾焱准备拉袖子的手一顿,直到陆怀连唤几声‘哥哥’,才默默撕下胳膊上那层伪装,不多时,一块带血的‘皮肉’掉落,再看顾焱的胳膊,哪有半点伤口。
陆怀:“?”【穿】
【书】
【吧】
顾焱瞧见少年怔楞的模样,耐心解释道:“这是一种伪装的手段,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原本想给殿下示范一二,谁知突遭变故。”
陆怀揉着眉心,心有余悸道:“太傅,是何时划开它的?”
顾焱回道:“臣给端王查看伤口间隙,利用身上暗器破开而成。”
陆怀无奈笑笑:“太傅胆子真大,也不怕众人怀疑。不过,这物件着实逼真,太傅有心了。”
顾焱抿唇,轻声道:“臣为殿下所做东西,不敢马虎。”
陆怀眼神闪躲,不禁咳嗽道:“太,太傅以退为进,扭转局面,本宫佩服。”
“若非如此,如何保护殿下。”
说着,顾焱走到陆怀身边,俯下身,凤眸微敛,眸色深沉,低声道:“殿下,臣继续为您演示。”
陆怀睫毛微颤,手指轻轻缩起。
须臾,他仰头直视着顾焱,嘴唇微张微合,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缓缓点头。
寂静无声的殿内,唯有二人无声的试探。
直至结束。
顾焱注视着少年,看着对方泛红的耳尖,声音沙哑道。
“殿下,纵有暗器,若有危险,先走为上,不可恋战。”
陆怀抿唇,默默点头,旋即道:“太傅,这两日本宫总觉有事发生。”
顾焱轻声道:“臣亦不会坐以待毙。”
陆怀悬着的心放下,“本宫相信太傅。”
“既如此,三皇子生辰宴后,殿下可否来顾府一聚?”
“可……什么?”
陆怀一时愣住,断断续续道:“去,去太傅家中,那太傅家人呢?”
顾焱回道:“均在。”
陆怀差点咬伤舌头:“本,本宫,再想想……”
顾焱心头一软,“臣的家人,都想见殿下一面。”
陆怀忆起文中性情刚烈的慕容珂,老谋深算的顾年以及杀敌无数的顾沨,不禁心生怯意。
加上男主,可以凑成复仇者家族了。
他弱弱道:“太傅的家人,会喜欢本宫吗?”
“会。”顾焱不假思索道:“因为臣喜欢殿下。”
话音一出。
陆怀瞬间怔住,顾焱的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许是他会意错了。
良久,陆怀下定决定,重重道:“本宫,去。”
*
三天后,三皇子生辰宴,各宫嫔妃皇子几乎全部来齐,唯有皇后称病推辞。
宴席上,三皇子恹恹的坐在上方,吃了两口便不再动筷子,丽妃有时问他话,他也木愣愣的。
皇帝见状,叹道:“不尽,最近身子可有好转?”
三皇子闻声,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回道:“儿臣,好些了。”
岂料刚说完,他突然重重咳嗽了几声,甚至动作过大,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玉盏。
咳完后,他坐也坐不稳了,只能在丽妃的帮衬下喝上几口水。
结果刚喝几口,全部吐了出来,细细看去,竟化作了血水。
丽妃身体一颤,抖着手擦去儿子嘴角血丝,眼泪旋即滚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皇帝表情越发沉重,他大声道:“快传外面守着的太医!”
不多时,几个太医擦着汗小跑过来,神情一个赛一个悲壮。
毕竟,三皇子病重多时,若是知道原因,他们早就对症下药了,就是查不出所以然来,才会忧心忡忡。
也因为此事,此次宴会,算得上近日来最沉寂无声的一场。
期间,唯有三皇子的咳嗽声和丽妃哭声。
其他人瞧见皇帝停下筷子,纷纷照做,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众人心里都清楚,三皇子活不久了。
皇帝,又要失去一个儿子了。
宴席结束。
陆怀思来想去,决定带着文远去一趟咸福宫。
结果刚到此处,丽妃便将他们拦在外面。
陆怀隔着帷幔,只能看见三皇子躺在床上,喘息不止,和死人没有区别。
且,照这架势,文远根本无法上前查看。
陆怀皱眉道:“娘娘,归之并无恶意,只是文远云游四方、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看出些问题。”
“殿下的好意,嫔妾心领了。”丽妃擦干眼泪,淡淡道:“不过,不尽的身体,嫔妾比谁都清楚,既然宫中太医都束手无辞,也不劳烦殿下白费力气了。”
陆怀沉默片刻,才道:“娘娘似乎对归之,仍旧心存芥蒂。”
“殿下说是,便是吧。”
丽妃说完,专程绕开他们,随即拿起一碗药,小心翼翼喂给三皇子。
然,不出所料,三皇子吐出了一半。
丽妃看着看着,突然摔碎碗,转过身,冷笑道:“殿下戏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请回吧。”
文远咬牙,正准备上前解释,被陆怀制止。
丽妃见状,嘲讽道:“殿下现在肯定很得意吧,毕竟,殿下以前身体那么差,现在却逐渐好转,还能读书习字,深得圣上器重,嫔妾儿子一向康健,如今却病的起不了床,吃不下饭,真是风水轮流转,多可笑啊。”
说着说着,她笑得越发厉害,再抬头,鬓边头发乱成一片,丝毫不见从前端庄之态。
“我一向隐忍,只为不尽能平安长大,可现在,现在,他命不该绝啊!”
丽妃眼眶通红,凄惨哭道:“他是冲撞了你,但我也惩罚过他了,为何要如此对他,他刚过十七岁生辰啊!”
陆怀静静听着,直到对方哭的跪倒在地,他才微微欠礼:“娘娘,归之告退。”
……
离开咸福宫后,陆怀坐在轮椅上,许久不出声。
文远安慰道:“殿下,她方才已然情绪失控,说的话当不了真。”
陆怀沉默片刻,却是答非所问:“本宫要去顾府。”
文远蒙了,“什,什么?”
陆怀回眸,一字一句。
“我要去见顾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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