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三天悄然而至。
自那天起,萧长歌没再被允许进入养心殿,而是被迫跟着负责祭天大典的官员学习礼法。
作为祭天最重要的一环,便是需要帝王登上祭台,高举着造物之戟祈求润泽之雨的降下。
长约三尺的造物戟却是有百斤半数之重,传说是以开国前一块从天上俯冲而下的巨石熔炼而成,其身乌黑发亮,在日光下闪耀着七彩的光芒,而沾染到水时,漆黑的戟身会迅速变换成通透的玉色!
神奇直至,是上天的肯定。
萧长歌每日被要求举着五十多斤的铁棒,对于细胳膊细腿并长期营养不良的她来说,仅仅是举过头顶都要去了大半的力气。
偏偏负责教导的大臣还是个铁面无私的,他们不会体谅新帝的年幼体弱,只会一遍遍地重复。
再来。
再来。
再来!
汗水打湿了鬓发,歪歪扭扭地贴在脸颊处,脸庞也变得通红发热。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想着现在就是在做无用功。
她不是为了自己而努力,而是为了摄政王的计划而卖命。
绝不能坐以待毙。
依照礼俗,祭祀大典会在宫外举行。
小皇帝一早就被鱼贯而入的宫人伺候着穿上繁琐而华贵的龙袍,戴上沉重却代表权力的冠冕。
这是她第一次穿上合身而庄严的龙袍,底下的宫人偷偷瞄了一眼,不由心生震撼。
安静的帝王双臂舒展,一双平静的眼睛里却感觉含着深深的冷锐,小小的身子不知哪里来的气势,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
她第一次坐着銮驾出了束缚她十四年的皇宫,回头看去,原来皇城的宫门是那么的高,城墙是那么的厚。
宫门看不到深宫的尽头,门外的人想进去,门内的人却看不见出路。
萧长歌被安置在宽敞的营帐内,顾弋不知在哪里,几天都没见过他一面。
龙袍和冠冕压得她喘不过气,小手果断地把冠冕摘下,额角被压出一圈红印。
细心留意着帐门的动静,这个时候是帝王准备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扰。
她又迅速脱下那身沉重的龙袍,身子如蛇物蜕皮般从衣服里钻了出来。
萧长歌换好备用的衣物,那是她今早让闫公公带着的,只借口说龙袍太重,祭典结束好让她换下。
闫公公不觉有异,对于她的任何请求,只要不是关联到摄政王,这位贴身太监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她钻惯了洞口,不费吹灰之力便从营帐的边缘底下爬了出去。
祭场的人各司其职,每个人穿的衣服都代表着不一样的地位。
她的这身,提前选好了普通的月白之色,人看了便以为只是寻常的世家子弟。
再见了,闫公公,再见了,皇位,再见了.....
摄政王。
为了混淆视线,她尽量和白色身影的人靠在一起,耳朵忽然传来一阵议论声音。“暴君的后代也配来祭天,也不怕上天责罚!”
“没错!若是上苍恼怒而怪罪下来,岂不是连累了整个郢朝!”
“怕是连最基础的造物戟都举不起来,这样的废物凭什么能代表郢朝向上苍祈福,他就该下去陪那个千刀万剐的畜生!”
萧长歌在一侧听得心如刀割,内心泛起一阵悲凉,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她想冲上去,大声告诉他们,她能举起来!她不是废物!
拳头握得发白,心里有一口气就是出不来。
忽然肩膀一沉,她人吓了一跳,身子跟着一抖。
随后一个温润清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也是来参加祭典的吗?你是哪家的公子呀?”
说话的人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亦是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礼服。
虽然还是个少年,但五官早已舒展出一番清俊之味,如同朝晨的太阳,干净清朗,阳光向上。
他眼里带着疑惑,看向自己一身不合礼仪的常服,又问道,“公子?”
“啊,我,我不是,我是偷偷跑进来的......”
哦,难怪,他这身虽然也是白色,却不是祭典专用的礼服,这可是大不敬!
“你的家人呢?也在这祭典中吗?”
萧长歌赶紧点头,“要是他们发现我私自跟来就完了,你能带我出去么?”
“正门是不能出去了。”
萧长歌失落地看了几眼周围,耳边那些讨厌的声音还在继续,对她残忍又绝情地言语鞭笞。
“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出去!”
这个小哥哥不仅长得好看,心肠还那么好!萧长歌一扫阴霾,扬起小脸点了点头。
少年果然是靠谱的,一路上还提醒她小心些,听着他清润的声音,萧长歌对这少年越发起了好感。
他们甩开了人群,越走越凄静,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这貌似是来不及修缮的场所,路上都长了些青苔。
少年回头温和的一笑打消了她的顾虑,如果人不少,她怎么能有机会跑出去。
“公子,我们怎么还不到.......啊!”
萧长歌被一股力量狠狠地甩到地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白衣少年,只见他卸去了伪装,真正的表情是毫不遮掩地嫌弃和愤怒。
“害怕么?陛下?”
同样的声音,此时却令人毛骨悚然。
少年上前狠狠地踢出了一脚,萧长歌眼疾手快,迅速翻了个身。
只是被他甩得猛了,头还有些昏沉。
“你是谁!”
“哈哈哈哈!”少年笑得如同地狱的恶魔,“我是谁,你去地狱问阎王吧!”少年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和昏君有关的人,通通都该死。”
萧长歌被逼到一处死角,那人正阴恻恻地靠近,手上还抓着一块长了青苔的硬物,看清了,是块年久的砖头。
稳了稳心神,她对上那双阴狠的眼睛,“你的家人和先皇有仇。”
死到临头,还敢挑衅!
少年被激得双目赤红,猛地上前,另一只手死死地扼住她的脖子,凶狠的力道让她脑袋充血,呼吸困难。
“没错!昏君杀了我父亲,以为他死了就能翻篇么?不可能!可惜我没能亲手手刃那狗贼!有一句话叫父债子偿!你没听说过吗!”
萧长歌没有挣扎,依旧是睁着一双平静的眼睛看他,瞳孔里倒映着少年近乎发狂的面容。
那块砖头被高高地举起,很快将会染上一层鲜血。
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悲哀。
“清俊!住手!”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萧长歌渐渐迷失的注意力,另一个白衣少年的影子在她视线中模糊,渐渐与一个人重合。
“不许杀他!”
“为什么!”叫清俊的白衣少年怒吼着,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砖头。
他回头对上好友那张紧张的脸,愤怒道,“你的家人也是被那狗贼杀害的,为什么阻止我杀他!为什么!”
“可是他不是昏君!昏君已经死了!”
韩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方才他闲逛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跟在好友清俊的背后。
那人应该在营帐里准备,绝不可能穿着不合身份的衣服在外面晃悠。
明知道不可能是小皇帝,韩望还是跟了上去。
他数日不见那小废物,竟然有些思念,不知他的手好了没有。
谁知跟上来却发现清俊正对皇帝下死手!
“不行!绝对不行!”清俊被刺激地双目越发赤红,手上的力道又收紧了半分。“他必须死!必须死!”
萧长歌趁他回顾之际,咬了牙猛地一跳,直把欲夺她性命的少年撞得四脚朝天。
那块石头跟着震惊,一时惊慌砸到了白衣少年的额前,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她不该自责,不该放弃自己,孽都是先皇造的,凭什么要她还!
清俊眼里杀意更甚,怒吼了一声,竟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今天你必须死!”
他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八年前,也是这一日,昏君等不来上天的润泽之雨,竟然恼羞成怒拿祭祀官员出气,残忍地杀害了在场所有参与筹备的大臣,包括他的父亲!
大臣们身体被锋利的刀剑划开,暴君命人引干其血作雨,挥于祭台上空。
整个祭场鲜血飘尸,腥风血雨!
韩望冲上去和清俊扭打在一起,虽然他是将门后代,武功不在话下,但是暴怒的人身体会爆发巨大的能量,他已经不能单单靠招式压制住清俊了。
两人缠抱在一起,清俊一边对着小皇帝破口大骂,一边愤怒地指责好友的背叛。
萧长歌喘着气要离开,却见丧心病狂的人握住匕首要对“叛徒”下手!
许是仇恨的力量过于强大,缠斗的两人忽然变换了个体位,清俊已经被恨意蒙蔽了双眼,一切阻止他的人都该死!夶风小说
韩望被他压在地上,那把匕首就横在他脖子前。
千钧一发之际,萧长歌捡起了一块石头,对准了他的脑袋,少年那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方才的对峙而全身虚软,她手偏了一分,石头正正砸在了少年的腿上。【穿】
【书】
【吧】
清俊忽然狠狠地摔下脑袋,连着几下,把身下的人砸得眼冒金星,昏迷不清。
危险了!
萧长歌想跑,却跑不过被仇恨激发斗志的少年,他高举着匕首,即将扎到小皇帝背上。
忽然眼前一黑,萧长歌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子一轻,是这人抱着自己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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