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闻音一震,似母鸡一般咯咯作笑,双手轻拍,引起了众人注意。
“怜月至,一乐唱尽风与月,邀诸君共闻。”
只见一道屏风相隔,不知何时,头牌怜月已入屋内,看不清身形样貌,朦胧之中,只闻一抹奇异暗香,沁人心脾。Μ.chuanyue1.℃ōM
迟不归得身旁女子提醒,借着饮酒之姿,先服下了一颗离京时女医阿月所赠的解毒药。
药效发作,众人皆赞叹的暗香,在他嗅来,却有一丝奇怪的腐臭之气,凝神静气,以观后闻。
屏风内,怜月素手拨弦,琵琶声响,如珠落玉盘,此琴得闻,犹如天籁,比之京城宫伎,也不遑多让。
众人皆沉迷此音时,忽闻如凤鸣一般的女声吟乐,如泣如诉,唱词也并非欢场常闻的淫词艳曲,而是大家所作,以女子之言借喻报国之志。
就连田首辅都有一瞬入神,迟不归却依旧不为所动。
沦落风尘,大都非女子本意,无论卖笑卖身,还是吟诗作赋,皆不过是凌驾其上的男人们赋予其或媚俗或高洁之意味。
或捧或贬,视女子如玩物,并无二致,迟不归既没听见这歌声中的引诱,也没听见这其中的风雅,不过曲尽人散。
“怜月见过诸君。”
不同于吟唱的婉转,怜月的声音有一丝清冷,这份拒人千里的姿态,有时比主动勾引更显得动人。
“怜月姑娘的琴技越发精妙了,田公以为如何?”做东权贵被一曲唱得心痒难耐,但也没忘今日的贵客,做足了姿态问询田首辅。
田首辅拈须一笑,“不错,迟副使觉得呢?”
迟不归连身子也未侧动分毫,惯常的场面话,“下属不通琵琶,难断技艺,难予置评。”
熟料,一向清冷的怜月闻言却主动开口,似有一抹熟稔,“青州六艺一绝的迟公子,对怜月的琵琶却不肯评说,可见是看不上眼,顾及怜月颜面罢了。”
此地湖州,与青州相隔甚远,毗邻西境硕国,湖州花魁怎会一眼道出青州学子的身份?【穿】
【书】
【吧】
不光是迟不归这个当事人疑惑,其余看客更甚,田首辅更是主动开口,指露水姻缘。
“还以为迟副使心念未婚妻,洁身自好,未料红尘中有旧相识。如此,倒不如成人之美。”
田首辅此话一出,旁的权贵自是捧场,做东之人更是当场拍板,“夜已深,莫负良辰,今日本官做东,迟副使可莫要客气,这春宵一刻可值千金啊!”
不容迟不归有推辞,众人已是相互促狭,将这房间留给了迟不归和怜月。
原本侍奉迟不归的青楼女子临别前看了一眼还坐在原地的迟不归心中一叹,可惜了,难得是个有情郎。
这两位外地来的贵客不知晓,他们湖州却无人不知,花魁怜月,如九尾狐化身一般,入她闺房之人,定会深陷其中,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者不知凡几。
屋内闲人散尽,怜月才从屏风中款款挪步,乍看她的样貌并不算绝世,甚至只堪清秀,琴技再超绝,按理也难在莺莺燕燕中一骑绝尘才是。
“公子,当真不记得怜月了?”怜月跪坐在迟不归身旁,抬头目光似水,万般柔情,有意俯身,想要将周身香味更近迟不归几分。
她却不知,那迷倒无数男子的奇异香味,入了迟不归的鼻子,却变成了腐败的臭气,越靠近越清晰,几欲作呕。
想起适才那名女子的提醒,迟不归隐约察觉问题出在怜月身周的气味上,只能以武闭穴,装作无恙。
“迟某确不记得与姑娘相识,姑娘许是认错了。”
怜月见迟不归还算清醒,心下微讶,并不道明前尘往事,只是又抱起了自己的琵琶。
“既公子忘了,那今日重逢便作初识。公子,您的上司想您沉沦温柔乡,怜月愿同公子演一场戏,只愿替公子略尽绵薄之力。”
言罢,也不论迟不归同意与否,信手拨弦,又弹唱起来。
屋外有人探听,回身向湖州知州禀报,说那怜月已同迟副使献乐,只怕是在调情。
知州闻言颇为满意,又艳羡这小子艳福不浅,笑着上前同田首辅示好,“未曾想今日,下官还能同田公一道,成人之美,实乃一桩美谈。”
田首辅也是一笑,主动举杯与知州,“不错不错,咱们所行之事,可不就是成人之美?”
湖州知州见拍对了马屁,示意下属搬上来好几箱金银珠宝,还有双手难握的银票,姿态卑微,“这些,都是下官等,慰劳田公为国奔波的小小见面礼。还请田公赏脸笑纳。”
此屋,金银交错,隔壁,琴音靡靡。
迟不归就着一盏茶,听了半夜的曲,怜月都熬不住,哑了嗓子,累得睡了过去,他还端坐着。
见周遭终于寂静,迟不归点了怜月的穴道,确保万无一失,才铺纸执笔,书信于远在京城的容晚玉。
天高路远,等容晚玉收到此信时,已过了一月,前后脚送来的,还有舅舅和各州花容阁掌柜寄来的信。
容晚玉依次过目,舅舅已初步搜集了南巡所经田产的契据,花容阁掌柜们,齐心协力,则发现了那“无常”毒花的流向。
多被妓院赌场这类销金窟购得,这类地方三教九流错综复杂,实难探查所用何途。
“无常...到底也是草本,此前阿月所言,激人血性或者寒毒,皆不适用于欢场,难道还有她不知晓的别用?”
再看迟不归的信,除了暗中搜集到田首辅和各地权贵行贿的证据外,还着重提及了湖州花魁怜月,身负异香之事。
服用解毒药丸后,香味变腐臭,这证明此香多半带有某种毒素,加之无常的流向,容晚玉不仅怀疑二者有某种联系。
还好,这欢场和毒两道,皆有人可问。
容晚玉先寻了十八,问询欢场近来可有什么奇新香料一类,特别是用于女子贴肤之物。
“你说的可是刮骨香?”十八听她描述,似有所悟,翻找一阵,拿出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香膏,“这东西才传入京城,贵得惊人,还有价无市,我这块都是咱们楼的妈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来的。”
容晚玉借过那香膏,轻轻煽动,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此味极其特殊,非花非果非木,只是一闻,却仿佛刻入人的脑海一般,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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