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春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失望。

  “你得罪了史弥远和杨皇后,想要继承王位,恐怕不太容易。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颜春终于回归了正题。

  “你就快点说吧,我都没有耐心了!”

  赵竑不耐烦地催了起来。

  颜春眉头一皱,想要发火,终于还是忍住。

  “其一,史弥远是当朝宰辅,没有他的支持,你想要登上皇位,朝中不会有多少大臣支持。”

  “继续说!”

  “其二,殿帅夏震,此人掌握整个临安城和皇宫的禁军,他和史弥远狼狈为奸,你想要登上皇位,首先得除去此人。或者,等你登上了皇位,除去此人。”

  “其三,最重要的是,当朝皇后杨桂枝。她和史弥远关系莫逆,这几人当年一起谋杀当朝宰辅韩侂胄,坊间传闻史杨二人纠葛不清。她对你,似乎也是讨厌的很!”

  颜春说完,看着面不改色的赵竑,不由得一愣。

  “你到底在听没有?怎么你一点都不担心?”

  这个色情狂,不会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吧?

  “担心什么?大不了浪迹江湖,富贵逍遥。整天争权夺利,尔虞我诈,人都要少活几年!”

  赵竑心头压抑,嘴炮仍然猛烈。

  老生常谈,早已勾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怎么样化解眼前的窘境,而且他也正在努力破局。

  “想要富贵逍遥,也得有命才是!”

  颜春瞪了一眼强作镇定的赵竑,冷笑一声。

  “要不然,你这个风流人物,只能去阴间风流了!”

  “颜掌柜,你不请自来,是来消遣我,还是看我的笑话?你要么让我去你家提亲,不然你就走人。这才是我感兴趣的事情!”

  赵竑一阵恼怒,眼睛也是一瞪。

  聊天都不会,还来讲大道理,充什么砖家叫兽?

  颜春笑了起来,一湖春水,跟着不屑地瞥了一眼赵竑。

  “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两句?”

  “懒得理你!从哪来到哪去,本王要歇息了。”

  赵竑懒洋洋一句,下了逐客令。

  好好的心情,硬生生被这个大长腿破坏了。

  “你如果有上好的酒菜,再奉以待客之道,也许我会发发善心,给你讲讲这其中的利害。”

  颜春得意洋洋,似乎为惹恼了赵竑而幸灾乐祸。

  赵竑盯着美女看了片刻,直到颜春浑身不自在,这才哈哈笑了起来。

  “李唐,让下人准备好酒菜,收拾好我的卧榻。我要和美女青梅煮酒,一醉方休,抵足长眠!”

  每一次来,都有新的收获。李唐说颜春粗鲁少读书,怎么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收拾卧榻?抵足长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颜春脸上一红,轻嗤了一声。

  “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让你这个色鬼一命呜呼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再说了,你又不用夺我的家产,下毒干什么,谋杀亲夫呀?”

  想对付他这个猛男,颜春还是太高看了她自己!

  堂堂师范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英明神武,还怕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你呀,就会耍嘴。”

  颜春喝了口茶,懒洋洋说道:

  “你去把你的夫人追回来,和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然后去杨皇后那里,多说些好话。用不了多久,你的太子之位就稳了。当了太子,你就高枕无忧了。”

  颜春的话,让赵竑暗暗苦笑。

  他本来也打算这样,可惜吴家人不给他这个机会。

  “对了,颜春,你小名是什么?是不是“春春”什么的?”

  春春?颜春脸上一红,心里一荡。

  这个赵竑,说话怎么会如此直接?

  “不用瞎猜了,红袄军在山东作乱,我颜家举家南迁,才来到临安城这花花世界!”

  颜春下意识地两腿并拢,拿裙子遮住了大长腿。

  赵竑平静地看着颜春,忽然问道:

  “颜掌柜,你既然做粮食生意,神通广大,那你能弄来战马吗?”

  “几匹可以,几十匹也不难,要是上百匹几百匹、恐怕就有些难了。”

  颜春看着赵竑,疑惑道:

  “买战马是大宋朝廷和史弥远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关心一下不行吗?真是的!”

  赵竑微微一笑,暗自嘀咕。

  宋金边境的榷场,一年都倒腾不来几百匹战马。这个颜掌柜,年纪轻轻,口气不小,能量够大。

  “殿下,听说你在绍兴会稽山冶铁,还冶炼出了好铁。我说的没错吧?”

  颜春得意地一笑。

  “贩铁能挣大钱!你给我好铁,我给你战马,咱们互惠互利,你觉得怎样?”ωWW.chuanyue1.coΜ

  颜春瞪大了一双秋水般的眼睛,一脸的严肃。

  “那也得我当了皇帝才行!”

  赵竑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个颜春,实在是太有意思、太让人费解了!

  “现在给好铁不行吗?想要什么金银财宝都行!”

  颜春还不死心。

  “要什么金银财宝?我只有一个条件。”

  赵竑不屑地摆摆手,微笑着说道。

  “什么条件?”

  颜春下意识地有些心虚。

  “元夕佳节那天我已经说了,除非你亲我一下。这里就行。”

  赵竑凑进了身子,把脸靠了上去。

  “登徒子,想的倒美!”

  颜春扬起手来,伸手就是一巴掌,赵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颜掌柜,你要记住,女人永远不要打男人,尤其是打自己男人的脸!”

  赵竑握着颜春修长的手指,晶莹如玉,颜春脸上泛红,拼命挣扎。

  赵竑醒悟过来,赶紧放开了颜春的手,嘿嘿一笑。

  “颜掌柜,你的手真美!人更美!”

  “你瞎说什么?”

  颜春心慌意乱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你这人太没意思,交朋友都多带几个心眼。以后再也不找你玩了。”

  “颜掌柜,别走啊!留下来用饭再……”

  门“咣当”一声,颜春扬长而去,留下赵竑一个人发呆。

  到底是谁多带着几个心眼?

  赵竑正在胡思乱想,颜春却又退了回来,红着脸问道:

  “西湖上正在赛龙舟,热闹的很。你要不要去看看?”

  “如果你说一个“请”字,我会考虑接受你的邀请。”

  赵竑嬉皮笑脸地说道。

  “爱去不去!”

  颜春拉下脸来,转身就走。

  “等一下!玩笑都开不得了!”

  赵竑站起身来,紧紧跟上。

  徐姬叫他去不去,哈巴狗一样的跟着颜春。可是真够贱的!

  二人来到西湖,环湖岸堤、桥梁寺观,到处都是汹涌的人潮,西湖上大小游船云集,画舫张灯结彩,一派节日的景象。

  赵竑放下心来。原来还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携美出游”,现在才发现,这数十万人潮汹涌,谁还能认得谁?

  西湖沿岸,甚至是湖上往来的小舟上,到处都是吆喝叫卖的商贩,卖唱的歌女,卖艺杂耍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还有一些年轻女子衣衫华丽,挎着的篮子里尽是香烛纸钱,还有美酒佳肴,看样子是去上坟。

  赵竑暗暗摇头,这种祭祀方式,虽然积极乐观,但对逝者的尊重和缅怀,似乎太轻描淡写了些。

  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

  二人来得正是时候,许多龙舟上彩旗飘扬,还有锦伞、花篮等饰物,飘扬的缎带上写有各种标语,竞舟之人也是精心打扮,个个摩拳擦掌,等待赛龙舟开始。

  情绪是感染的,颜春兴高采烈,赵竑也是兴趣盎然。

  “那是什么?”

  颜春看的兴奋,指着湖上的游船,向一旁的许胜问道。

  “这你都不知。那是王公贵卿在西湖上排办春宴。船上都是年轻美貌的艺妓,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画桥日晚游人醉,花插满头扶上船。普通百姓,也就是看看,美酒佳肴,是无福消受的!”

  许胜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屑。

  “除了西湖上的游船,还有西湖周围的名园芳圃、奇花异木之处,到处都是灯红酒绿,靡靡之音往来。到了晚上,轻歌曼舞,左拥右抱,酒不醉人人自醉。哎!”

  许胜幽幽的一声叹息。

  “那首诗是怎么说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得人都醉,都把杭州作汴州。果然如此!”

  颜春摇摇头,不屑地说道。

  王英和许胜对望一眼,看赵竑面带微笑,不动声色。

  “是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颜掌柜,好好读读书吧。”

  许胜忍不住纠正错误,颜春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颜掌柜不过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就你读的书多!”

  赵竑怼了许胜一句,指着西湖上。

  “快看,赛龙舟开始了!”

  众人一起看去,只见龙舟上锣鼓喧天,所有参赛船只绕湖一周,向观众们挥手示意,个个都是斗志昂扬,信心满满。

  赛龙舟正式开始,船上赛者摇旗呐喊,划手拼力向前,观众拼命叫喊,笙歌鼎沸,鼓吹喧天,盛况空前。

  终于,比赛结束,观者如云,喝彩声震天。颜春和周围的人一样,拼命喊叫,兴奋的满脸通红,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赵竑微笑鼓掌,心头也是高兴。

  对于所有人来说,平日里蝇营狗苟,这样欢快的日子并不多。

  “大官人,你家的娘子真美,给你的娘子买束花吧!”

  卖花的商贩过来,嘴上像抹了蜜一样。

  “好,我就买上一束!不用找钱了!”

  赵竑哈哈大笑,买了一束鲜花,异香扑鼻,给了颜春。

  颜春红着脸接过,人面桃花相映红,不知是人美,还是花娇?

  西湖上的一艘锦舟上,张灯结彩,史弥远等几个心腹大臣围坐一桌,觥筹交错,与民同乐。

  “我没看错吧?那是济国公赵竑吗?他又有新欢呢?”

  座中的胡榘向岸边张望,不知是不是眼尖,一下子看到了赵竑。

  几位朝廷重臣一起向岸上观望,眼看着赵竑和颜春郎情妾意,隐入了人群。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好一个雍容华贵的美人!”

  李知孝捋须而叹,小眼睛里都是艳羡。

  “狗改不了吃屎!”

  梁成大恨恨一句,夹起一块栗糕,放入嘴里。

  “粗鄙不堪!你在胡说些什么?”

  史弥远眉头一皱,筷子放在了桌上。

  “史相恕罪!”

  梁成大吓得嘴里的栗糕都吐了出来,赶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在一旁站好。

  李知孝脸色变得严肃,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算了,坐下吧。”

  史弥远烦躁地端起了酒杯。【穿】 【书】 【吧】

  梁成大惴惴不安坐下,胡榘看史弥远眉头紧皱,眼珠一转。

  “史相,赵竑向朝廷上了一道奏折,举荐他的好友田义为军器所提辖,帮他铸造火器。”

  史弥远之所以心烦,是因为赵竑炼出了好铁。看来,这个色皇子,还是有几把刷子。

  “此事老夫知道。这个田义是何人,是临安城的能工巧匠吗?”

  史弥远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问道。

  “史相,下官已经让人打听过了,此人才20岁,会耍一手好枪棒,是个在修义坊杀猪卖肉的屠夫。”

  胡榘笑嘻嘻说道。

  “修义坊?杀猪的?担任军器所的提辖官?”

  史弥远愣了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出了猪叫。

  “这个......赵竑,他在搞......什么?”

  “史相,赵竑举荐,说田义可以造出威力巨大的火药。否则甘领军令状。”

  胡榘笑咪咪说道,满桌人都是哈哈大笑。

  “准了!将敕书发到吏部,让吏部速速下碟文!杀猪的!哈哈哈!”

  史弥远笑了几声,摇摇头,面色恢复了平静。

  座中的所有官员,也都是停止了发笑,人人不动声色。

  “赵竑冶炼的好铁,你们都看过了吗?”

  史弥远看着湖面上的热闹,轻声问道。

  “回史相,工部的官员看过了,都是一等一的好铁。”

  胡榘小声回道。

  “盐铁,国家重器,岂能落入凡夫俗子之手。工部下文,将铁坊和工匠划入朝廷治下,以防为他人窥伺。”

  史弥远是当朝宰相,眼光当然不是一般的毒辣。

  “杀猪的!”

  史弥远摇摇头,笑容可鞠,端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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