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兴庆三年夏,宋军挺进河西,宋廷移民实边,屯田戍耕,来自四川的近百万移民陆续迁居河西各地,筚路蓝缕,在一片废墟上重建家园,顽强生根。Μ.chuanyue1.℃ōM
好在蒙古大军只在河西待了一年出头,河西虽然人口损失巨大,但有大量四川移民进入,正好可以填补差需。但战火涂炭过的城池要塞、房屋驿站,则要一砖一瓦垒成。
移民进入河西,河西各地屯垦,恢复工商业,河西制置司衙门派遣官员,在河西四郡及河西各县镇建立衙门,治理民政,新造户籍,劝课农桑,平决狱讼及催理赋税。
四年过去,河西路人口已近百万,屋舍俨然,城墙修葺一新,其热闹繁茂,已经远非宋军当日接手河西时百里无人烟的惨状。
蒙古大军进入河西时的断壁残垣,良田荒芜,已经被一片熙熙攘攘、沃野千里所代替。
短短四年过去,由于移民数量远远大于原住民,吏治清明,使得河西境内倒是治安稳定,没有出什么乱子。
敦煌城,原来的沙州,随着土地开垦,商业繁荣,也恢复了原来的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城中南街,街中间的“河西酒楼”中,看着昔里鲁卜的身影,掌柜刘大义笑嘻嘻迎了上去。
“昔里相公,你来了!”
昔里家族,昔日河西的世族,可惜这几年坐吃山空,风光不再,家产已经被糟蹋挥霍的差不多了。
“刘掌柜,不要再叫昔里相公,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百姓而已。”
昔里鲁卜讪讪一笑,在桌旁坐了下来。
刘大义可不是普通的商人,家大业大,凉州和甘州等地都有他的产业,和宋人的官府交情不一般,他可不敢得罪。
“刘掌柜,照旧。”
“昔里相公,小人有个亲戚新购了宅子,他要买些家具。你那还有吗?”
刘大义离开,一个圆脸胖子围了上来。
“现在没有了。不过我那还有两把椅子,一张方桌,都是黄花梨的,要不要?”
“昔里相公,这我得问一下我那亲戚!”
听到没什么好东西,圆脸胖子兴趣全无,脸上笑容立刻消失,他坐到了一旁,扭过头去,自顾自吃喝,不再搭理昔里鲁卜。
“好好说说,要的话,我便宜点给你!”
囊中羞涩,昔里鲁卜已经没羞没臊。
“好好好!昔里相公,你就等我的信吧。”
圆脸胖子头也不回,自斟自饮。
刘大义亲自端上菜来,又一个瘦子围了过来,向昔里鲁卜问道。
“昔里相公,你那宅子到底卖不卖?那富商李大官人,可是愿意出大价钱。”
“卖了宅子,我去哪里住?”
昔里鲁卜脸上陪笑说道。
“卖了大的,换个小的,够你用上好几年的了!昔里相公,回去好好想想!”
瘦子自来熟,给自己倒了一杯。
“好吧,我回去想想。”
昔里鲁卜端起酒杯,慢慢喝了起来。
“昔里相公,回去好好想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
瘦子还不死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想想。”
昔里鲁卜点点头,沉思了起来。
“好好想想!”
瘦子拍了拍昔里鲁卜的肩膀,转身离开。
“昔里相公,别听那厮的。他有多黑心,你难道不知道吗?”
刘大义过来,在昔里鲁卜耳边轻声说道。
“多谢刘掌柜。多谢了。”
“昔里鲁卜,你要是真想卖宅子,你去找官府,安稳不说,钱也不会少。你有那么多亲戚朋友在灵州和兴州,你做点买卖,不比什么都好?”
刘大义心善,看昔里鲁卜浑浑噩噩,给他出起了主意。
“多谢刘掌柜提醒!”
昔里鲁卜点点头,忽然开口。
“刘掌柜,你说我卖了宅子,带上以前的家人,下南洋或者去非洲怎么样?种上几百亩地,盖个庄园,怎么样?”
“昔里相公,看来你也不傻啊!”
刘大义哈哈笑了起来。
“下南洋印度洋非洲,沿途不需要盘缠,去了吃喝管饱。你昔里家族都会养马,去了那些地方,有的是大展身手的机会。”穿书吧
下南洋印度洋非洲,报纸上屡见不鲜,连昔里鲁卜也是动了心思。
“我吧,主要是因为不想在河西待了,想离开这个伤心地,重新来过。”
这一刻,昔里鲁卜难得地人间清醒。
“昔里相公,只要你自己觉得舒服就行。”
掌柜说完就要走开,却被瘦子叫住。
“刘掌柜,昔里相公,春耕开始了,你们不去看看吗?”
“我就不去了,店里太忙。昔里鲁卜,你不去看看,安抚使范相公、郡守江相公可都在,顺便熟悉一下。河西这地面上,还得和这些封疆大吏、一方父母官搞好关系不是?”
刘大义笑着摇摇头,反而劝起了昔里鲁卜。
“刘掌柜,我这就去看看。不过,我想问问去南洋非洲的事情。”
“昔里相公,这么说,你的宅子要卖了?”
瘦子和胖子一起,跟在了昔里鲁卜的身后。
秋耕深,春耕浅。春耕如翻饼,秋耕如掘井。
春耕深一寸,可顶一遍粪。春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
敦煌南城外五里,阳关镇东,一处田间地头,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地头上,一张摆着三牲、果饼的方桌之上,安西郡的几位父母官员,以及一众地方豪族,正在焚香祀奠皇天厚土,众人三伏三拜,谦恭异常。
河西安抚使范钟、敦煌郡太守江万里、敦煌名族没藏乐护为首,一众当地士绅名流跟随在后,依礼参拜,随着祭奠天地神的告词读起,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百姓的喝彩声中,河西安抚使范钟,敦煌郡太守江万里,各自亲自扶犁,跟随在耕牛之后,演试用牛犁田,以示开始春耕。
“往年间的春耕,要么是那些大官和沙州的豪族,要么就根本没有。想不到现在却是安抚使和太守,真是难得一见啊!”
围观的百姓里头,有人感慨而言。
“这你还不懂?以前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作威作福,装装样子,后来鞑靼大军来了,整个沙州都快被杀光了。然后宋军又来了,又是拿粮食,又是拿种子、耕具、牛马,这是会做人,不然怎么让人信服?”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懒洋洋说道,看他秃发金环,左衽皮袍,应该是党项族无异。
“没藏孙护,你别放什么狗屁!”
说话的汉子刚说完,就被旁边青色棉袍的中年汉子怼了回去。
“你没藏家在沙州这么久,怎么没见你们给穷人发一升粮食?鞑靼军来了,你没藏家死了多少人,你心里没数吗?你要不是刚好不在沙州,你没藏家就死绝了!你现在回来了,有吃有喝,你有什么可抱怨的?还想当你的富家公子,你做梦去吧!”
没藏孙护脸上一红,却没有吭声。
这焦二虽然话难听,但都是实话。他不满的是,原属于他没藏家的十多顷良田,都被官府没收,归为了公田或分给了来河西屯耕的百姓和军户。
“没藏孙护,能保一条命,你就知足吧。安抚使和太守相公都是清官,爱民如子,河西没有了不交税的私田。你要是想种田,你花钱租地就是了,反正要交赋税。像以前不交税,没那事了!”
河西安抚使衙门政令,无论是商屯还是民屯,三年期满,都要交赋税。军士种的都归官府,民屯分两种,官府雇人种的,官府提供种子和耕牛,种出来的民七官三。至于百姓自己种的归自己,交赋税就是。
“高士廉说的是。想想几年前什么样子,如今这沙州,终于又热闹起来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党项老人,感慨万千。
“河西,可千万不能再打仗了!”
另外一个老者,摇摇头叹道。
连年战乱,人口剧减,大多数地方十不存一,良田都成了荒地,处处都是骸骨,百里无人烟。宋军来了,荒地都归为官地,归于官府。官府再由军人、商人、移民的百姓进行耕种,所产归官府和种地的商人和百姓。
每日里,田间地头,一群群的军士、百姓早出晚归,在地头忙碌。经过四年的恢复,河西终于恢复了生气。
“江相公,小人读书少,不会算,你帮着给算一下。”
董四昂起了黑黝黝的脸庞,一身粗衣的他搓着双手,很有些不好意思。他旁边的一群庄稼汉,也是个个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和观察。
“小人一家租种了一百二十亩地,到时候秋收了,能得多少?”
江万里踢了踢鞋子上的泥巴,沉吟了一下道:“董四,你种了一百二十亩地,按照大概的产量,大约是一百二十石,你拿84石,官府拿36石,一清二楚。”
“江相公,这要是碰到天灾人祸呢?”
旁边的一名汉子,陪着笑脸问道。
“天灾人祸?”
江万里微微一笑,继续道:
“若是天灾人祸,欠产超过平常的一成,三成以下,官府会少收一成半,若是超过三成,官府免收当年。不过,官府至少会保证你们能吃饱饭。要是你们所产的粮食吃不饱,官府还会贴补你们,不让你们饿着。”
众人都是嘿嘿笑了起来。
这样的官府,让人信服。
“江相公,这赋税不会再多收吧?”
看这位太守相公也是泥手土脸,旁边的百姓胆子大了许多,继续问道。
“十税一,所有的人都是一样。没有其它任何的苛捐杂税,大家伙就放心吧。”
十税一,也是因为百姓的土地够多。一个人二十亩,相比原大宋境内的每人三四亩,不可同日而语。
百姓辛辛苦苦耕种,税赋负担可谓巨大,但河西特殊,牛马居多,灌溉方便,比起内地,尤其是长江以北,日子可好过多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移民涌入河西,恐怕这耕地,很快就要分光了。
“江相公这么一说,小人这心里就踏实了,早知道,小人今年就多租些地,得到的也多些!”
董四笑呵呵说道。多租些地,无非多雇些人耕种而已,最后获利的还是自己。
“四哥,你一家五口,若是收成有120石,这86石的收成,可足够一年吃了,你就知足吧。”
人群中,有雇工羡慕地说了起来。
董四摇了摇头回道:“吃是够吃了,可这柴盐肉茶,发病生病什么的,都是要钱,负担可是不轻啊!”
众人都是点头,江万里也是无奈。
民生多艰,如今这世道,能吃饱饭,已经是不错了。
地头上,看到江万里和百姓打成一片,范钟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江万里,的确是个人才,再磨炼上几年,可以大用。
目光扫向西面,范钟不由得眉头一皱。
数百匹骏马奔驰而来,烟尘滚滚。马上的骑士到了跟前,滚鞍下马。
“范相公,高昌回鹘发兵入侵,破了阳关镇,正在向敦煌而来,距离此地不过三十里地!”
“我大宋边军呢?”
范钟心头一惊,面上不动声色。
“张统制已经传下军令,调阳关、玉门关、敦煌三军前去截击!我营将士过来,是要掩护相公等回城。”
范钟点点头,略加思索,立刻传令下去。
“让所有百姓退往敦煌。不要慌乱,前方自有大军杀敌。”
敦煌和玉门关、阳关三地,都是边关重镇,一万精兵,高昌回鹘又有多少兵马敢来进犯?
希望,不要误了此次的春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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