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尧和殷鹤成在帅府住了几天之后,便去了官邸小住。
殷鹤成新婚后心情尤其地好,总喜欢盯着她看。他们在成婚前也同床共枕过,可结婚之后,一切都不同了。连在餐桌上简单共用一顿晚餐,都能吃出不同的滋味来。
只不过,殷鹤成和顾书尧都很忙。
也就新婚前两天,殷鹤成的部下刻意不去叨扰他,让他过了两天舒心日子。之后便仍像从前一样,北营行辕、官邸、帅府几头跑,时不时还需要去几趟林北、鸿西口和乾都。
顾书尧也是新婚第三天,去燕北大学报了到,正式开始她校长助理的工作。
实验室那边一直是孟学帆在打理,仪器倒是都搭建好了,就是缺人。好在,顾书尧给韦尔斯教授写的信收到了回复,韦尔斯教授很欢迎燕北大学这边与他们进行学术、人才交流。
孟学帆还有几个中国同学也在法国,他也写了信过去,邀请他们毕业之后来盛州。不过就算最快,也要到明年年底了。
等开春后,生物化学系就要招收第一批学生了,这个学科在整个燕北六省是首例,如何授课,如何选拔学生不能照搬法国那套,都要根据燕北的情况重新设计。
因为是新学科,一时间只有孟学帆和顾书尧两个人,孟学帆也感叹:“幸亏有你在一旁帮我,我一个人早就头晕脑胀了,等真正开了学又有的要忙的。”
创办学科不是小事,顾书尧也察觉到了前路坎坷,但是教育是不能不抓的基业。ωWW.chuanyue1.coΜ
殷鹤成原本在卧房里置了一张办公桌,见顾书尧也需要办公,便自己去了书房,将卧房的办公桌让给她。
这阵子倒也太平,他需要批复的文件比以往要少些,殷鹤成处理完公务回到卧室,已经是十二点半,他原本以为她已经睡了,却不料一进卧房,那盏祖母绿的台灯还亮着。www.chuanyue1.com
台灯下,她用钢笔写字的样子,很是赏心悦目。
殷鹤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原本不想打扰她,可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便向她走过去,在办公桌前停步,只道:“怎么还没睡,倒比我还要忙了。”
他的手扶在办公桌上,低头扫了一眼她纸上的文字,大概是些学科设立的章程、制度。
顾书尧抬起头看了一眼殷鹤成,“你先去休息。”
他绕到她身后,手扶在她肩上,不轻不重捏了两把,“你不来陪我一起睡,叫我怎么睡的着。”
“别闹。”顾书尧被他弄的有些痒,转了下肩将他的手弄下去,抬起头来望着他道:“雁亭,你先睡嘛,我过会就来。”
“那我等你。”他这才移步到床边,将壁灯打开,从架上取了他常看常新的《孙子兵法》。
他原本是能沉下心读书的人,可眼看着书翻已经翻过大半,她还没有一点结束的动向。
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他将书搁到了床头柜上,不动声色地起身。
顾书尧太过专注,并没有发现他已经到了她的身旁。
正好写到了关键之处,关于之后其他学科的设立,她一时也不好把握,正放下笔思忖之际,那人突然将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殷鹤成,放我下来。”
他却没有一点放手的意思,抱着她直接往床那边走,“夫人,不是事事都需要亲力亲为,你这些起草文件的事,我明日给你派个秘书就好。”
说着,他将她放在床上,开始解自己的睡衣。
“别闹,没你想的那么简……”
顾书尧话还没有说完,他按着她的肩,人已经压了下来,“那些事情大可交给旁人去做,但有些事情少了你不行。我都等了你两个钟头,总得好好补偿我。”
说完,他炽热的吻便如疾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顾书尧其实还想着那未拟完的文件,可在这个时候,她知道他是不会听她讲道理的,便任他了。
她心不在焉,倒是他仍不知足,“怎么没一点反应?”说着,猛地向她撞上来,不罢不休,到她实在受不住,吃痛告饶才放过她。
——
殷鹤闻被去了寄宿学校,他以前在帅府娇生惯养,突然被送去学校又没人照应,定是难以适应的。顾书尧实在心疼殷鹤闻,特意去看过他一次,还从官邸带了好些吃的亲自给他送去。
殷鹤闻对吃的并不太感兴趣,他还不明白最近发生的事情究竟是缘何而起,从前疼他的奶奶突然不愿见他,他最尊敬的大哥又开枪打伤了他的娘亲。
顾书尧一时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他年纪也小,那些大人的恩怨情仇怎么说给他听。
殷鹤闻又求着顾书尧带他去见六姨太。
因为看在殷鹤闻的份上,殷鹤成之前并没有要六姨太的性命,只将她软禁了起来。
这件事殷鹤成之前答应过,顾书尧便应下了,同意过两天就带殷鹤闻去见她娘。
顾书尧是赶在晚餐前回的官邸,殷鹤成倒也难得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已经在餐桌前等她了,只是一回来,顾书尧便瞧着他脸色不太对。
顾书尧预感到出什么事了,只问他:“你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太好。”
吃的是中餐,他用筷子替她夹了些菜到碗中,犹豫了片刻,才紧皱着眉头道:“大概是一个钟头前,我收到那边汇报,六姨太自裁了。”
人怎么突然就没了,顾书尧不由愣住,看着殷鹤成道,“好端端的,怎么今天突然就?”
殷鹤成伸过手来抚摸她的脸颊,淡淡道:“放心,她的后事已经安排好了,她的父母也接到城郊的宅子里去了,鹤闻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丧事办完后让他姥姥姥爷先带回去,等他长大些再送他出国,不用你操心。”
“倒不是操不操心的问题。”
顾书尧还想说什么,殷鹤成却已经岔开了话题,“书尧,已经到年关底下了,我们得先回帅府住。”
殷鹤成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顾书尧听得出他不想再谈六姨太的事情了。
也是,六姨太在殷司令身边处心积虑,暗中帮着殷敬林做了不少事,又差点杀了殷鹤成和他父亲,顾书尧没有资格要求殷鹤成同情她。
年关底下发生了这么些事,这个年注定过得不会痛快。
虽然殷鹤成让她别再插手六姨太的事情,可顾书尧还是不放心,去城外亲自送了六姨太最后一程。
也是在那里顾书尧又一次看见了殷鹤闻,他的眼睛通红的,却没有在哭,见顾书尧过来,也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书尧走之前给了六姨太的母亲一笔钱,让她们好好照顾殷鹤闻,将来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找她。
也是在那里,顾书尧看到了六姨太留下的绝笔信。
信上的文字平实而真诚,一笔一划娓娓道来她的过往。
写她是怎样在最好的年华被迫嫁给了殷司令,又无意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她在帅府绝望凄凉地熬了好些年后,阴差阳错爱上了殷敬林,这才有了殷鹤闻。
那信中还写道,她写这些不是为了让谁怜悯她、原谅她,只希望他们替她记着,等将来殷鹤闻长大了再告诉他,不然这些事就跟着她永远埋到地底下去了。
她希望殷鹤闻不要因她生恨,只希望他过完平淡的一生。信的最后,还有托她父母向顾书尧转达歉意,或许这也是她父母给顾书尧看这封信的缘故。
她说她那日是冲昏了头脑,并没有真正想过杀顾书尧。她知道鹤闻喜欢顾书尧,希望顾书尧有朝一日,能在鹤闻走投无路的时候帮他一把。
到底也是舐犊之情。
顾书尧看完信,只觉得悲从中来,她其实能体会六姨太的心酸,说到底,其实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顾书尧看完信,在殷鹤闻面前蹲下,决定告诉他部分原委:“鹤闻,你的父亲不是殷司令,你娘亲之前一时糊涂,帮着别人做过一些对你大哥不好的事情。但是,你大哥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杀你娘亲,也不会怪你。你娘其实也很可怜,她也很爱你,今后等你长大了我再慢慢跟你说。无论如何你记住,你还有嫂嫂。”
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中才是最可怜的。
殷鹤闻一直没说话,过了许久突然问:“我以后还能找你和大哥吗?”
“我和你大哥都一直在。”顾书尧明白,殷鹤成虽然不能原谅六姨太,但是对殷鹤闻并没有太多敌意,毕竟殷鹤闻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而那份信里还提到了一个人——殷鹤成的母亲,顾书尧还是第一次听到人提及她的存在,她原本以为殷鹤成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可似乎并不是这样,逢年过节也不见帅府有人祭奠她。
如果她没有过世又会去哪了呢?整座帅府的人连同殷鹤成都是这般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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