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卿酒酒撤了手。
如果瞿少陵在当场,就会发现卿酒酒的脸色跟刚刚病发时候的沈确差不到哪去。
——同样如白纸一般的惨白。
沈确无知无觉,他的长睫被光打了一层阴影覆盖在眼睑上,就如同将他平日的冷肃都遮挡了完全。
平添了几分深情。
“——蛊。”
卿酒酒喃喃道出一个字。
不是毒,也不是病,而是这个人身上带着一种蛊。
那大夫不敢下定论,看不出差错,一定是因为他也从沈确的脉上号到了不同寻常的脉搏。
沈确身上显然有两条脉息。
一条是他自己的,此刻平缓地跳动着,跟普通人无异。
另一条,是来自他心肺处的另一道起搏,只是太微弱了。
如果这样的脉搏发生在一个女人身上,会让人误以为她怀孕了。
因为只有喜脉,会有这样一强一弱的两道脉搏。
但是它发生在一个男人身上,更何况这人是沈确,更何况卿酒酒不是没有接触过蛊毒。
但是她觉得奇怪的却是,他身上的蛊虫虽然不确定叫什么,现在看来,却是跟沈确共生的一部分。
沈确身上根本不止蛊毒一种异常,而是还有一种虚浮的脉象,像一个黑洞,不断吞噬他的精气。
他非常不容易蓄积精气,也就是所谓的阳气,因此身体摸上去总是冷的。
这个蛊虫是他身上的症结,但却不是造成他这样的主要问题。
他的身体,在以前一定遭受过一定程度的损伤。
非常非常,致命性的损伤。
卿酒酒呆坐了半晌,又抬手去撩开沈确的袖子。
他的手臂是冷白的皮,皮肤细腻,身上不见一点伤。
滑入他的手掌,卿酒酒之前就研究过他的手,手上没有什么茧子。
以他的武力和剑术,一个人达到这个境界,不可能手上干净到这个程度。
还有他的脸.....卿酒酒刚才拿帕子擦过的,怎么都搓不出来另外一层皮。
为什么.....会这样。
卿酒酒没发现自己鬓边流下一滴细汗,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去碰沈确的鼻子。
明明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哪哪儿都不像,但是鼻子。
她记得季时宴的鼻子也是这样挺,普通人羡慕的高挺山根,在他脸上却是最不起眼的五官。
因为不论是眼睛还是唇,亦或者只是不大紧要的眉毛,季时宴的都长得很好看,是到了令人艳羡的地步。
但是面前这个人没有,他的五官是另一种好看——眸似鹰,唇上多了一个男人身上不该有的唇珠,很小,区别却明显。
这样的一张脸,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卿酒酒摸了一手冰凉,她坐在这里,突然有些茫然。
其实很少出现这样空茫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情绪。
卿酒酒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什么是主要的,什么是次要的。
哪些要这个时候完成,哪些可以放缓。
她靠着这股劲活了好几年,忙这个忙那个,直到云琅坐上皇位。
不,应该是说,直到季时宴死。
卿酒酒觉得不应该,因为都说坏人活千年,季时宴怎么会死呢?
她一遍遍派人去找,去确认,万人坑周围的路她熟悉的不得了。【穿】
【书】
【吧】
甚至有一条枯草的小径还是她自己踩出来的。
可她连续找了那么久,那么用劲,要找一个尸体出来都做不到。
现在呢?
现在面前这个人,他说他叫沈确,拒绝卿酒酒的任何试探,拒绝跟她说实话。
可又让人几乎破口而出,他是谁。
“如果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问了。”卿酒酒伸出手背在自己眼角抹了一下。
才发现被湿意浸了一手背。
她站起来,凝视着这张脸看了挺久,最后站起身,开门出去。
瞿少陵更奇怪了。
他一直守在这里不敢去休息,因为怕卿酒酒有吩咐,也总觉得她今夜不太寻常。
等卿酒酒出来,看见她眼底藏的红,他连招呼都忘了打。
还是卿酒酒疲累地开口:“他刚才的症状,你跟我说一说。”
想必王妃是已经看过沈确的脉了。
瞿少陵回神,将刚刚发生的一五一十交代。
沈确交代不能告诉王妃,他没有告诉,但是王妃自己发现的,他当然也不可能隐瞒。
毕竟他是大周人,承安王妃才是他的旧主。
听到瞿少陵说那个红色丸子,卿酒酒打断他:“那瓶子还在吗?”
空药瓶宋鹤语没管,瞿少陵替着收起来了。
他从腰间取出,递给卿酒酒。
卿酒酒放在鼻尖闻了闻,残留药味她熟,几乎一闻就能知道里面掺杂了什么。
但是她脸色却一变:“全是毒。”
“什么?”瞿少陵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没有听明白:“王妃说什么?”
“制成这药丸的,全是毒药。”
蛊毒,药毒。
沈确的身体几乎全靠毒养着。
她记得某人曾经是百毒不侵的体质,现在....倒是更进一步了。
瞿少陵心下惶恐:“意思是,以毒攻毒吗?”
“恐怕不止,”卿酒酒握紧药瓶,看向瞿少陵:“这个药瓶我收走了,今夜我出现过的事,不要让他们任何人知道。”
意思就是当她没来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瞿少陵还是点了头。
王妃现在的情绪,真的太奇怪了,但是她要怎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他没有多问的资格。
静了静,瞿少陵听见今夜第三个砸向自己的问题:“你娶妻了么?”
“啊?”瞿少陵使劲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娶了的。”穿书吧
卿酒酒又问:“什么情况下,你会在你夫人面前装死人?”
没等瞿少陵回答,她又说:“算了,我只是一时糊涂乱问的,走了。”
她回了屋,只有瞿少陵在原地呆了很久。
总觉得...这位沈大人的身份有问题。
第二日,卿酒酒到饭厅的时候,其余三人都已经在了。
她面无异色,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沈确给她盛了一碗白粥,他唇角还留有一丝苍白,视线停在卿酒酒脸上。
卿酒酒一眼也没有看他,仿佛还在生昨夜的气。
宋鹤语不知道卿酒酒这副神色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但是能看出来是在生气。
“那个,昨晚睡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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