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老人屹立在大教堂中心,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真是稀奇。不过值得庆贺。”
“我已准备好付出代价。”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笑了,“你是个虔诚的信徒,安多恩。或许正因为你不生在拉特兰。
在拉特兰,我们并不‘信仰’,不是吗?我们生为信仰的一部分。www.chuanyue1.com
萨科塔,在光环闪耀于头顶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它囊括其中了。”
安多恩听到一个音节,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
“它.....?我们......萨科塔坚信的律法....到底是什么?”
“每一任教宗都有权力阐释律法,继而衍生戒律、规则,乃至构筑于其上的一切。
在拉特兰的漫长历史中,拉特兰奠基于律法。
萨科塔知悉:违背规则、违背戒律、违背律法,即迎来堕天。
堕天的萨科塔不再与萨科塔连接,守护铳从此拒斥他。
堕天的萨科塔不再是萨科塔。”
安多恩注意到一个特别的音节,“什么‘是’萨科塔?”
“萨科塔无法对萨科塔举铳,这是戒律,也是本能。如同人立于悬崖,不愿向前迈步。
当然,总有人能跳下去。这件事你似乎相当有发言权。
我说戒律是本能。我说戒律是阐释。以你之颖悟,不该看不出其中龃龉。”
“若律法恒定,随历史流变加诸其上的‘阐释’则不可能成为‘本能’。”
是了,教宗解释律法而规定戒律,可是被一直改变的戒律又如何成为本能呢?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点点头,“不错。但你想要质疑的前提错了。
律法当然是恒定的……只是“阐释”并没有那么“流变”。
阐释不是偶然,安多恩,你能明白吗?”
“你刚刚说,老人没有可能性……”
“律法比你我都要老的多。”
教宗点头。
“教宗不阐释律法,律法阐释它自己。你觉得律法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看看我们身边这些——不好意思,被我打碎了一部分——这些建筑、圣像、彩色玻璃、辉煌的穹顶和壁画.....
它们是不是给了我们什么错觉?
记得“启示”吗?”
安多恩回答:
“即使我们明知其中并无任何超脱常理之处,即使我们已能够将其分解为冰冷的逻辑或客观的自然......”
“可叹的世人们啊,依旧会为它覆上一层属灵的光。”
两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拉特兰律法的秘密在安多恩面前展开。
戒律从来不是教宗所阐释,它们本就是律法的延伸。
“真正的律法从来就只有一条。”
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的声音在安多恩耳边响起。
“——让我们的存在延续下去。”
“‘我们’,是什么?”
教宗站定,吐出宛如初代圣徒的话语:
“跟随我。”
我跟随这位老者向深处行进。
大教堂之下是诸位圣贤埋骨之地,人尽皆知。
他们是拉特兰漫长历史中的最渊博者和最杰出者。
他们光洁的大理石塑像双眼空洞,对过路人熟视无睹。
向下。
记述历代教宗伟业的石碑依次陈列。
他们之中有自负者,有谦逊者,有高尚者,或许也有疯子。但从没有一位让拉特兰蒙尘。如今,他们不发一言。
向下。
最古老的圣徒在此长眠。
他们将萨科塔从混沌中引来,他们的身上有着人间的一切美德,所有后来者不过是效仿。镌刻着他们奇迹的铭牌黯淡无光。
向下。
我已经不知身处何方。
目力所及的一切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记述,我无法理解。
这不该属于拉特兰。
低沉的嗡鸣声充斥整个空间。
我竟然开始感到慌乱m.chuanyue1.com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这不是人力的创制或附会……
这不会被诠释、解经、辩论抑或改革所动摇……
这不是信与不信、为何信或如何信的斗争……
因为这是无可辩驳的存在。
它以这样的方式。
存在。
巨大的造物坐落在这片空间,周围昏暗无光,唯有我与老者头顶的光环熠熠生辉。
它不是什么超凡的存在,不是立于神殿的传说。原来律法就是它。
拉特兰是什么?
萨科塔是什么?
原来如此。
我们之所以是我们,仅仅是因为——
它将我们连接。
它将我们塑造。
它即为一切的准绳。
“你我所行之路,皆为律法所倡。
你我所涉之道,不过殊途同归。
这正是它判准的道路。
它允许你我继续前行。”
教宗的声音敲在安多恩心头。安多恩却没有做出回应。
原来如此,拉特兰只是拉特兰。
原来如此,拉特兰不可能救人。
原来如此,世人注定不可能得到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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