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波伊·亚尔曼站在伯爵府的大门前,面色凝重地看着远方。
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之前那自信从容的态度,取而代之的,是焦躁与不安。
这是讨伐队进山的第七天,也是伯爵波伊·亚尔曼在自己的府邸举行聚会招待其他贵族的日子。
按照计划,现在波伊·亚尔曼应该已经接到了讨伐队凯旋而归的消息,但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从林塞山脉传来。
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
讨伐队像是凭空消失在森林里。
更令人烦躁的是,今天下午,林塞山脉那边飘出了紫红色的烟。
那色彩奇特的烟令波伊·亚尔曼产生了一种不详的感觉。
那是什么,难道是女巫的巫术?林塞山脉里的那些女人真的会巫术?
不不不,往好里想,可能是讨伐队胜利了,是的,讨伐队做了完全的准备,不可能失败!也有人说女巫死后,会化成一缕黑烟,所以林塞山脉那些可恶的女巫们也可能会在死后变成紫红色的烟。
自我安慰之后,波伊·亚尔曼依然无法驱散那挥之不去的烦躁感——用烟确定女巫身份并不足以令人信服,因为人们往往会对“女巫”实施火刑。
波伊·亚尔问道:“阿博特公爵和索尔伯爵那边还没有派骑士过来吗?”
他身边的管家恭敬而又圆滑地回答:“您给两位代理人的信已经送到了,也许他们会带着骑士一起参加聚会。”
波伊·亚尔曼含糊地应了一声,嘟囔道:“是的,毕竟他们会来参加聚会,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他们也会带骑士过来……这几天伯爵府没有什么异常吧。”
“是的,虽然我们临时裁减了一些人,但为了给大人们献上完美的聚会,我一直在监督仆人们的工作,最后一定会令您满意。”
以往,拥有异族仆人是一件可以体现贵族身份的事,甚至每次聘用帮佣时,管家与女仆长都会优先挑选异族人。
但在知道有异族车队冒充亚尔曼伯爵的车队进城以后,那些拥有异域风情长相的异族人就变得分外可疑,所以在知道异族马车车队事件的当天,亚尔曼伯爵府就辞退了所有的异族仆人。
这种时候,还是谨慎点好,比起无关紧要的异族仆人,安全更重要。波伊·亚尔曼点了点头,转身向门走去:“客人们应该开始动身了,他们的马车会陆续过来,安排好……那是什么?”
管家看向亚尔曼伯爵所指的方向--远处,黑色的烟飘上了天空,随着风向扩散。
“那个方向……似乎是奥斯汀子爵的领地,可能是着火了,”管家道,“那里并没有我们的仓库。请您不用担心,您派出去的骑士正在守护仓库,即使有火灾发生,他们也有能力及时扑灭。”
“那就好。”亚尔曼伯爵的表情并不如他说出的话一般松弛,远处的黑烟让他想起今天下午,飘荡在林塞山脉上空的紫红色的烟。
“这几天要提高警觉,加强巡逻,毕竟今天晚上通恩所有的贵族都会聚集在这里。”亚尔曼伯爵说,“让守卫看好门,不要让那些贱民混进来。”
即使是通恩的普通民众,也能知道今天是贵族们一年一度的狂欢聚会,亚尔曼伯爵为此做了精心准备,数不清的美味佳肴、浓郁的美酒与最上等的深蓝。因此,之前也曾出现过冒充贵族,想混进来的人,而且因为很多没落小贵族已经和平民没有区别,所以也有人成功过。
都是些骗子和蛀虫,想来这里骗吃骗喝,甚至还有人想要诈骗贵族们……所以我才讨厌那些肮脏的贱民!波伊·亚尔曼回想着过去的经历,走进了自己的府邸。
在他身后,隔着府邸前的花园,穿过亚尔曼伯爵府的大门,沿着马路向下,经过一座桥,就是通恩城镇平民们的住所。
黄昏,正是人们收工,或者去祈祷堂祈祷,或者回家的时间。
人们像往常一样在街上涌动,聊着最近的事情:“奇怪,今天是贵族们聚会的日子,路上应该有很多马车,现在却一辆马车都没有。”
“谁会期望看到马车?那些横冲直撞的家伙就算撞死你,也不会给出赔偿。”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奥斯汀子爵家里起火了,那大概是班布尔神的惩罚吧。”
“嘘,别乱说话。”
说话的人们随意讨论了几句贵族们的状态,就转移了话题。
他们并不关心贵族们的生活,也不在乎那奢华的聚会,那些都离他们太远了,他们只是一复一日地工作,填饱自己的肚子。
对于他们来说,这天只是普通得和以往并无二致的一天。
但对那些本应赶去亚尔曼伯爵府的贵族们来说,这却是压力极大的一天。
在下午林塞山脉冒出紫红色烟雾后不久,那些准备去参加聚会的贵族都收到了一封信,那是一封注明了收信人,却没有写明寄件人的警告信。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参与聚会之人,定会被烈焰吞噬!
信纸上,只有几个简单的词语,字却写的极大,红色的颜料艳得像血,看起来触目惊心,联系到下午林塞山脉的烟雾,更让人觉得这信是一种恐吓,一种诅咒。
当然,并不是所有贵族都会被一封恐吓信吓住,事实上,即使收到了这种令人不悦的信,大多数贵族也不会因此放弃亚尔曼伯爵府的聚会,顶多抱着疑虑观察其他贵族,或者稍微慢一点动身罢了。
以暴躁著称的奥斯汀子爵甚至撕了那封警告信,大发雷霆地叫嚣若是抓住寄信者就把他扔进绞刑架。
气头上的奥斯汀子爵还马上叫人准备了马车,提前出发了。
爆炸就发生在奥斯汀子爵的马车车轮开始滚动的那一刻,奥斯汀子爵精心准备的马车在恭敬送行的仆人眼前被炸得四分五裂,破碎的木板和玻璃四处飞溅,惊得拉车的马发了狂,带着车厢的残骸疯狂奔跑。
仆人们还未来得及尖叫出声,他们身后又传来了新的爆炸声--第二次爆炸在奥斯汀子爵府的侧门处,那里不知何时被堆积了干草,火苗伴随着爆炸声,凶猛地窜起。
当奥斯汀子爵府的人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而慌乱时,奥斯汀子爵府爆炸的消息也如越少越烈的火焰一般传到了其他贵族耳朵里。
索尔伯爵别馆客厅
坐在沙发上的尤金男爵,正不安地看向窗外。
黄昏转瞬即逝,外面天已经黑了,屋内亮着魔法灯,半开的窗户映照出屋内的景色,包括西装革履的尤金男爵。
他身上的燕尾服是为了这次的聚会定制的,采用了极好的面料,还在袖扣上花了大价钱,尤金男爵甚至早就想好了,会在聚会上以自己袖扣为话题,和其他贵族展开关于金属矿石和锻造的讨论,来强调自己索尔伯爵代理人的特殊身份。
尤金男爵对这次聚会抱有十足的期待。
可是现在,准备好的马车和骑士们已经在外面等待了很久,他和随行的骑士们却没有走出别馆。
包括秘书官、管家和女仆长在内,索尔伯爵别馆的主要人员都聚集在了客厅,而现在,整个客厅正充斥着一股高压的气氛。
这都是因为不远处,那个平静地喝着茶的伯爵小姐卡珊德拉·索尔。
她喝茶的样子,像极了那个精明过头的女人--索尔伯爵的夫人格欧费茵。
而她身后,一如既往地站着两个带着佩剑的女人。
“索尔伯爵小姐,”尤金男爵再次说道,“天已经黑了,我该出发了。”
“急什么,”卡珊德拉笑道,“时间还早,再喝一会儿茶吧,男爵先生。”
尤金男爵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杯,浅黄色的茶水倒映出他的脸:“小姐,我……”
“我这是为了你好,尤金男爵,”卡珊德拉打断了他的话,“我听说贵族们收到了恐吓信,刚才还传来了奥斯汀子爵府起火的消息,我认为你得多观察一下情况,免得白白丧命。”
“啊……你说得没错,可是……”
“啊,不如观察一下阿博特公爵别馆,看那边的人有没有动静。”卡珊德拉拍手道,“公爵和亚尔曼伯爵是通恩最大的两股势力吧?”
尤金男爵的脸色变得极差:“杜威子爵应该还没有出发。”
索尔伯爵别馆在阿博特公爵别馆和亚尔曼伯爵府之间,若是阿博特公爵的代理人杜威子爵出发,一定会经过索尔伯爵别馆,也一定会有人前来通知。
正如格欧费茵所说,亚尔曼伯爵和阿博特公爵是通恩最大的两股势力。现在,所有受到恐吓信的贵族应该都在关注着杜威子爵的动向。
所有贵族都关注着突如其来的恐吓信和出人意料的爆炸。
显然,这些事情是被人谋划的,那人在大家把主要战斗力压在讨伐队的时候,制造了恐吓和爆炸。
但,那人是谁呢?
首先,那人知道贵族们会组织讨伐队去讨伐女巫,其次,那人能支配许多人,并且拥有□□这样高端的东西。最后,那人了解贵族们的住所。
诅咒和爆炸往往令人联想到林塞山脉的女巫,因为□□本就是普通人难以触及的东西,通恩的人们宁愿把钱花在食物和深蓝上,也不会白白浪费在□□上,但女巫从来没有出现在通恩,更况且数百人的讨伐队已经进山……
不,如果真是被逼到末路的女巫们的报复,大家也许还能松一口气,毕竟城门有士兵把守,女巫很难进城,也很难将□□运输进城,即使混进来两三个女巫,她们携带的□□也有限,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就怕是有人用女巫的手段做障眼法……
那么,将范围缩小后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因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谁能通过这样的行为获利?
综合所有的一切,主犯应该是……尤金男爵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打了个寒颤,没错,主犯就是阿博特公爵!
早就听说阿博特公爵和亚尔曼伯爵有了矛盾,据说杜威子爵也对亚尔曼伯爵很不满,上次送行仪式之后,再也没有和亚尔曼伯爵联系过,甚至晚上闭门不出,没有参加任何聚会。而前几天亚尔曼伯爵以聚会需要安保为由,向贵族们请求骑士支援时,杜威子爵也迟迟没有派出骑士过去。
是的,并不是没有预兆,杜威子爵最近非常反常,也许这正是阿博特公爵的旨意。
现在两个王子正在激烈争权,没人能看出结果如何,若是阿博特公爵趁机除掉亚尔曼伯爵,吞掉亚尔曼伯爵的土地,就等于掌控了通恩,那么,最后坐上王位的,无论是罗纳德王子还是阿普顿王子,都一定会大力拉拢阿博特公爵。
可是,阿博特公爵能赢吗?
即使是贵族,杀害贵族也是重罪,若是阿博特公爵失败了,亚尔曼伯爵就会掌控通恩,阿博特家族也会从此坠落。
那么,现在自己应该站在哪边?
尤金男爵冒出了冷汗,他想起前几天,亚尔曼伯爵府也对自己发出了信,请求支援骑士,但当时尤金男爵正因为卡珊德拉的话警戒,所以他没有派出任何骑士,而是打算在聚会当天带一些骑士过去。
后来,尤金男爵听说,除了阿博特公爵那边,其他的贵族都或多或少支援了人力。
这样一来,别人岂不是会认为他站在了阿博特公爵那边?
现在,大家盯着的,不仅是阿博特公爵府的杜威子爵,还有索尔伯爵府的自己!
这些年里,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尤金男爵与亚尔曼伯爵的合作都十分紧密,所以尤金男爵才买得起带有如此精致袖扣的燕尾服。
尤金男爵越想越坐立难安,他端起那杯早已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小姐,我去聚会看看。”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卡珊德拉放下了茶杯,拍案而起。
几乎是同时,卡珊德拉身后的两个女人箭一般地窜出,随即,两把冰凉的剑架在了尤金男爵的脖子上。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使得客厅里其他人惊叫出声,胆小的人已经腿软地坐在了地上。
尤金男爵更是脸色煞白:“小姐,你在做什么,难道索尔伯爵和公爵联手了吗?索尔伯爵这些年的隐居难道是为了……”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男爵先生?”卡珊德拉盯着尤金男爵,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拔出佩剑,插在桌子上,“我在劝你多观察一下情况,省得白白丢掉你那毫无价值的性命!”
正如尤金男爵关注着阿博特公爵的代理人,在阿博特公爵别馆的杜威子爵也关注着尤金男爵的动向。
“尤金男爵出发了吗?”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的杜威子爵抬起头,问向出现在门口的男仆。
“还没有消息,子爵大人。”那位男仆回道,“但是刚刚收到了消息,迪基男爵家发生了爆炸。”
“也是在他打算去参加聚会的时候发生的?”
“是的,而且史沫特莱子爵的马车已经出发了,但行驶到祈祷堂附近时,忽然起火。”
杜威子爵“啧”了一声,更加烦躁地抱起了手臂。
如果最初看到奥斯汀子爵家里的爆炸和火灾还觉得那是独立事件,那么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就完全印证了那恐吓信的内容。
杜威子爵收到了两封恐吓信,第一封放在他的马车上,第二封与其他贵族收到的一样。
最近几年阿博特公爵一直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作为阿博特公爵在通恩的代理人,杜威子爵处理事情也变得越来越谨慎。
所以收到第一封恐吓信以后,杜威子爵就再也没有在晚上出过门,也迟迟没有回应亚尔曼伯爵府那边发来的人员支援的请求。
而第二封恐吓信和后续发生的事情,让他的疑心到了顶点。
马车和骑士早已经备好,就等杜威子爵出门。
可杜威子爵不能,也不敢出门,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代表着什么。
--也许阿博特公爵在计划着什么?
--也许阿博特公爵和索尔伯爵联手了?
这个时候,按兵不动是最安全的,毕竟人的命只有一条,但不参加聚会的理由可以找出无数个。
这是一个阴霾的夜晚,乌云遮住了月亮。
街道比以往还要安静,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无家可归的人们窝在建筑物间的小道中,靠在草席上蜷缩身体抵御夜间的凉风。
守在家里的人都以为贵族们的马车会经过马路,但这个夜晚外面并没有传来多少马车的声音。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似乎是一种不吉的预兆。
而这种预兆在史沫特莱子爵的马车起火时,应验了。
那辆马车在祈祷堂附近忽然着火,许多人都听见了史沫特莱子爵的惨叫。
当马车燃起来时,子爵的惨叫、随行人员的呼喊和马匹的嘶鸣声在空荡安静的街道里杂乱而又刺耳地响起,那令人无法忽视的声音吓得住在附近的孩子都哭了起来。
但是附近的住户并没有出去救火,他们只是站在窗边,冷淡地看着外面。
“哇,着火了。”躺在草席上的流浪者撑起身子,看向起火的方向。
旁边的人说:“没关系,他们在祈祷堂附近,班布尔神会救他们。”
“哈,若是班布尔神没有救他们,那就说明,这是班布尔神的诅咒,”另一个人道,“--他们该死!”
“班布尔神惩罚了他们!”躲在小道暗处的人们泄愤地骂道。
然而,降下惩罚的并不是班布尔神。
钟楼上站着几个女巫,为首的瑞吉蕾芙看着燃烧的马车,捏碎了用过的魔法石。
而在通恩的其他地点,欧诺弥亚与分散的队员们正拿着火石,分别潜伏在贵族们的住宅附近,紧盯着大门。
亚尔曼伯爵府宴会厅
为了迎接贵族们的聚会,宴会厅布置得十分奢华,窗口挂着厚重的窗帘,镶着魔法石的水晶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铺着白色餐布的长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新鲜的水果与精心烹制的肉类,乐队已经准备就绪,身着统一制服的仆人们恭敬地站在一旁待命。
这里本应充满欢声笑语,现在气氛却十分凝重,宴会厅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宴会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客人出现。
莉莉丝端着装满餐布的篮子,站在仆人的队列中。
当脚步声响起时,她和其他人一样,垂下了头。
随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亚尔曼伯爵带着威廉秘书官和海登骑士走进了宴会厅。
伯爵脸色铁青,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人呢?杜威子爵,尤金男爵,还有迪基、尼科尔……那些家伙人都在哪儿?管家在哪里?一个人都没有接到吗?”
“请息怒,伯爵大人,管家正在门口接应,一旦有贵客出现,他一定会好好处理。”威廉秘书官说,“也许是因为奥斯汀子爵和史沫特莱子爵发生了意外,所以大家才会耽误了行程。”
“所以他们拖延到这个时间,一个人都不来?这群家伙是不是在看不起我?他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波伊·亚尔曼!”亚尔曼伯爵怒不可遏,最后几乎开始咆哮,“他们从我这里拿走了多少好处,现在竟然敢这样拒绝我!到底是谁搞的鬼!到底是谁在搞鬼!”
“请息怒,伯爵大人。”威廉秘书官说道,“客人们马上就会来的。”
不,不会有人来。
厚重的头帘下,莉莉丝微微地抬起视线,看向亚尔曼伯爵。
如果说贵族们收到的恐吓信是一根刺,它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却能扎到人们的心口,种下不安的种子。
那么后面的爆炸与起火,就是令种子发芽生长,结出惊恐果实的促进剂。
现在,通恩的贵族们应该在家里焦躁而又纠结地踱着步呢吧。
他们会盯着那几个在通恩占地最多,最有话语权的贵族们,以他们的行动为基准。
可是阿博特公爵与索尔伯爵的代理人都被狠狠地摁在了家里,欧诺弥亚小队根据路线监视需要重点关注的几个贵族,适时引发爆炸和火灾,阻止他们出门。
剩下的贵族,即使敢于出门,当马车开过市中心时,钟楼附近的瑞吉蕾芙也会用魔法降下“诅咒”。
有了前车之鉴,人们便不敢拿自己的生命来尝试,这是最基本的人性。
黑夜总是会令人不安,今夜,贵族们会紧张无比地守在家中,警惕着不知何时会发生的爆炸与火灾。应该有不少贵族,计划在天亮之后去亚尔曼伯爵府,和其他人商议今晚的事情。
而莉莉丝她们需要的,就是他们空下的这个夜晚。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你说了多少次马上就来!可是他们人呢?人呢?”亚尔曼伯爵愤怒地扫掉桌上的东西,“难道我辛辛苦苦筹划这样的宴会,就是为了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丑?”
打翻的红酒染红了桌布,也打湿了亚尔曼伯爵的礼服。
这是亚尔曼伯爵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态,如此暴怒。
“呼……呼……”亚尔曼伯爵双手撑着桌子,脸气得通红,“到底是谁在坏我的事……讨伐队这样,聚会也这样……啊,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一直在针对我?”
他筹划了几个月,付出了大量人力和金钱,就等着这次一雪前耻。
是谁,将他精心布置的一切全都毁了,是谁,在一直针对他?!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事都不如意?
现在,他的聚会上竟然没有一个客人,这对一个伯爵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啊……是啊,他就知道,一直有人对他的资产虎视眈眈!
一直有人觊觎着通恩,觊觎着他的深蓝!
--“通恩可真好啊,黄金粮仓是多好的地方,尤其那里还有……”
所以他们嘲笑他处理不了那些女巫!
--“不过是一群女巫,竟然讨伐了这么多次都失败了。”
所以他们传他的闲话!
--“亚尔曼伯爵残暴又贪婪,他把通恩变得越来越差。”
啊……亚尔曼伯爵捂着脸,想,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们!他们又在搞事,他们总是在针对我!
“亚尔曼伯爵大人,请您冷静。”威廉秘书官劝道,“若是客人来了,看见您这幅模样……”
看向那个叫做威廉的男人的同时,他的脑中又浮现出了各种声音。
--“若不是有威廉秘书官,亚尔曼伯爵根本撑不下去。”
--“威廉秘书官可真是聪明啊。”
--“任何贵族得到威廉秘书官那样的人才,都会风生水起吧。”
……
“你在教我做事?”亚尔曼伯爵透过手指缝,阴沉地看向威廉秘书官,“你说我是什么模样?”
“不,伯爵大人,我只是不希望传出去什么不好的传言。”
“听到了吗?”亚尔曼伯爵看向周围的仆人们,吼道,“你们都把嘴给我闭上,还有你们!”他伸手指向乐队,“我花钱找你们来,是让你们干坐着的吗?还不演奏?”
受到惊吓的乐师们马上开始演奏。
轻快的舞曲并没有改善宴会厅的气氛,暴怒的伯爵与轻快的舞曲反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宴会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刚刚打翻的红酒蔓延到亚尔曼伯爵的皮鞋下,亚尔曼伯爵后退了一步,看着自己被弄脏的礼服,吼道:“还站着干什么,你们瞎了吗?”
仆人们马上过来收拾被亚尔曼伯爵打翻的食物和红酒。
抱着餐巾篮的女仆踩着乐声,走向亚尔曼伯爵。
她低着头,厚厚的头帘遮住了大半张脸,一手扶着篮侧,一手拖着篮子凹陷的底部。【穿】
【书】
【吧】
为贵族提供餐巾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举动。低头拍着自己衣服的亚尔曼伯爵并没有在意这个女仆,也无法看见隐藏在篮子底部的匕首。
宴会厅里不只有一无所知的人。
站在一边的伊里斯看着慢慢靠近亚尔曼伯爵的那个女人,她不知道在这里的其余女巫们现在怀有怎样的心情,她只感觉自己的嗓子因为紧张而干涩,连咽唾液都变得吃力。
“咚咚……咚咚……”
音乐声那么大,伊里斯却依然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打在了耳膜上,带着太阳穴一起跳动。
她紧张得肩膀僵硬,后背一阵阵发凉。
她感到恐惧,却又无法移开目光。
于是她只能紧紧地盯着那个抱着餐巾篮的女人,看她一步一步靠近亚尔曼伯爵。
直到来人的身影遮住了一部分灯光时,低头拍着衣服的亚尔曼伯爵依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但当那女仆开口时,亚尔曼伯爵感觉到了异常。
“伯爵大人,请让我来为您擦吧。”
明明是无可挑剔的一句话,但语气中却没有恭敬,也没有怯懦。
这不是一个被大发雷霆的主人吓到的女仆的表现!
亚尔曼伯爵猛地抬起头,视线却被白色的餐巾遮挡。
事情发生得极其突然,又毫无预兆,在大多数人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个厚刘海的女仆突然扔掉了餐巾篮,挥着匕首刺向了亚尔曼伯爵!
那一瞬间,音乐还在继续。
亚尔曼伯爵身体后仰,睁大的眼睛里只剩下那些在空中飞舞,自然散开的白色餐巾。
在那些飞扬的白色餐巾中,有血花从匕首挥过的方向溅出。
紧接着,亚尔曼伯爵被巨大的拉力拉着后仰,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他惊魂未定地摸了一把胸口,摸到了满手的血。
音乐戛然而止。
有人手中的餐具应声而落,有人捂住了嘴,有人尖叫起来。
“啊!”亚尔曼伯爵一边惊慌地喊叫,一边手脚并用地后退,“是谁?谁?”
他看不清楚行刺者的脸,因为海登骑士挡住了他的视线。
海登骑士的剑已经出鞘,携风而来的剑打飞了行刺者的匕首,逼得那个行刺者翻身后退,半蹲在地。
“你是谁?”海登骑士挡在亚尔曼伯爵身前,用剑指向行刺者,“是谁派你来的?”
单手扶地的女仆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红色的眸子,那双血一般的眸子从海登骑士扫到威廉秘书官身上。
威廉秘书官已经扶住了亚尔曼伯爵:“您没事吧,伯爵大人?”
亚尔曼伯爵还在颤抖,幸亏海登骑士及时拉开他,那锋利的匕首只划破了亚尔曼伯爵的衣服与皮肉,却没有造成致命伤。ωWW.chuanyue1.coΜ
红眸女仆眯起眼睛:“反应这么快,你们早就在戒备我?”
“当然!”海登骑士说,“你总是垂着头,垂头是一个恭顺的动作,但从你身上,却看不到任何恭顺!”
海登骑士见过这个女仆几次,每次都能感觉到莫名的违和感,直到刚才她走向亚尔曼伯爵时,海登骑士才意识到违和感来自于哪儿--她的身体总是挺得很直,肩膀也紧绷着,整个人都与“恭顺”二字格格不入。
红眸女仆冷笑出声,看看这群男人,他们敏感得惊人,若是一个女人挺直腰板,不再卑躬屈膝,他们就会产生危机感与戒心。
“你到底是谁?”海登骑士再次问道,“你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宴会厅的其他骑士已经慢慢包围了上来。
“哈。”红眸女仆一把扯掉褐色的假发,站了起来,“计划失败?那可未必。”
“你逃不掉的,骑士们马上就会过来!”海登骑士说道,“我劝你早点说出主谋。”
“跑?你错了,”红眸女仆扬起嘴唇,“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跑!”
随着她的声音,爆炸声轰然响起。
那是一串连环的爆炸,爆炸声在亚尔曼伯爵府的宴会厅、走廊、杂物间、武器装备库等地接连不断地响起,被炸碎的物品在人们的尖叫声中飞溅。
与此同时,潜伏在仆人中的女巫们忽然暴起,攻击起因为警戒着行刺者,而露出后背的骑士们。
而那个红眸行刺者,也拔出藏在腰间的剑,冲向了海登骑士:“至于主谋,不就在你面前吗?”
“铛”“铛”“铛”双剑猛烈地交锋。
亚尔曼伯爵望着那个与海登骑士战斗的女人,她的红眸与黑发让他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似乎在很久以前的,在费尔顿城参加的舞会中,他曾经见过这张脸。
那时她还小,这张脸还很稚嫩,不像现在这般充满杀气。她也和其他贵族小姐没有区别,穿着华丽的礼裙,像个精致的人偶娃娃一般,点缀在公爵身旁。
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说的?
--公爵小姐真是优雅漂亮,怪不得能得到道尔顿亲王的小公子麦基的喜爱。
明明是夸奖,但听到这句话时,那双红色眸子充满了憎恶。
那不是一个小女孩应该有的表情,亚尔曼伯爵再去看时,那个女孩已经低下了头。
亚尔曼伯爵并没有在意。他以为这个小女孩未来会与麦基结婚,成为链接公爵与亲王的纽带,可是数年后,她竟然勾上了罗纳德王子,成为了王子的未婚妻。
--这公爵小姐可真有手段,了不得啊。
和其他贵族说起这件事时,亚尔曼伯爵也曾称赞过这位小姐,尽管亲王之子是个好选择,但依然比不过罗纳德王子,如果这个女人成为未来的王后,那么公爵家的地位将会更加高贵稳固。
他甚至羡慕过阿博特公爵有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儿。
可是后来,这个小姐的所作所为令他大跌眼镜,她舍弃了女人的优势,放弃了与王子的婚约,成为一个毫无价值的女骑士,甚至还杀死了麦基·道尔顿和另外两名骑士,锒铛入狱。最后,她在审判席上说出了阿博特公爵的丑闻,让整个阿博特家族名誉扫地,最后这个女人自己也只能灰溜溜地越狱逃跑。
亚尔曼伯爵完全无法理解,那个女人离成功只差一步,只要她乖乖地站在王子身侧,就可以顺利成章地成为下一个王后,但她搞砸了一切。
--大概是过于嫉妒罗纳德王子身边那个金发美女,才变成这种意气用事的蠢货。哎,终归是被情感支配,不懂理性思考的女人,拿了一手好牌,却打坏了。
后来,亚尔曼伯爵也听说过莉莉丝在逃亡中的故事,但他对那些并不感兴趣,毕竟那只是被通缉的女犯人的垂死挣扎。
但此刻,这个红眸、黑发,充满杀气女人渐渐与那个曾露出憎恶表情的小女孩的形象重合了。
“莉莉丝!”亚尔曼伯爵叫道,“她是莉莉丝,阿博特公爵家的莉莉丝!”
亚尔曼伯爵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地,愤怒地吼道:“是阿博特公爵!是阿博特公爵在和我作对!咳咳,咳咳!”
没有多少人听见伯爵的吼声,火苗顺着桌布与窗帘蔓延,宴会厅烟雾弥漫。被偷袭的骑士们损失惨重,而统一的仆人制服又使得他们分不清敌我,只能混乱地挥着剑。
仆人和乐师们尖叫着逃窜,桌子被慌乱逃窜的人们掀翻,精心准备的食物撒了一地。
“快走吧,伯爵,”威廉秘书官拉起亚尔曼伯爵的胳膊,“这里很危险!”
打翻的酒加重了火势,整个宴会厅的温度逐渐升高。
即使被烟呛得咳个不停,亚尔曼伯爵依然在怒吼:“阿博特公爵!咳咳咳,可恶的阿博特公爵!”
“啊……”伊里斯看着眼前的一切,双腿发软,坐到了地上。
在莉莉丝行刺失败的那一刻,她绷紧的心就坠到了谷底。
--啊,失败了……
--果然失败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伊里斯呆呆地看向不远处,那只刚刚划破亚尔曼伯爵胸口,然后又被海登骑士击飞的匕首就落在那里,利刃上还带着血迹。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这本来就是不可能成功的事,她们简直是疯子,为什么要做这种不可能成功的事?
--好好活着不行吗?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啊,怎么办,怎么办?
她从未经过这样的事,如此多的鲜血,火焰和哭喊,眼前的景象像是一个噩梦,令她通体生寒。
“喂,你!”忽然扔来的盘子砸中了伊里斯的额头。
额头上的痛感忽然将伊里斯从呆滞中拉回,她转动眸子,望向盘子扔来的方向。
那个刻薄的女仆长吼道:“愣着干什么,你想死吗?还不快跑!还有,你,你们,想死就待在这里。”
这句话大概是她最后的仁慈,她对着另外几个同样吓得不敢动弹的女仆们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威廉秘书官已经和一个骑士硬拉起亚尔曼伯爵,在几个骑士的护送下,跑出了宴会厅。
人们紧随其后。
伊里斯看了一眼掉在地上,还在不断晃动的银盘子,咬了咬牙,以手撑地,爬起来,也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海登骑士纠缠着同样想追上去的莉莉丝。
“原来你就是女巫莉莉丝,”海登骑士挥剑,“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我一直因为不能去讨伐女巫而感到遗憾,没想到却能在这里遇到你!”
他的剑术华丽至极,空中的剑光如同宴会厅中的水晶灯一般闪动。
莉莉丝沉默不语,持剑挡住了海登骑士的攻击。
隔着交错的剑,海登骑士看见了那个女人红眸中的自己。
与冰冷剑刃映出的侧影不同,她的眸子红得像是正在燃烧的宴会厅,带着燃尽一切的杀意。
强烈的危机感使得海登骑士目露凶光:“莉莉丝,我会砍下你的头颅,以此证明我强过那些被你斩于剑下的皇家骑士!”
相交的剑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莉莉丝双手握剑,紧盯着海登骑士的动作。
忽然,她看见海登骑士的眼神漂移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背后一凉,似乎有什么利器夹带着风声而来!
海登骑士正因为敌人腹背受敌而暗喜,那偷袭莉莉丝的骑士却已经被另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女人砍伤。
“莉莉丝,这里交给我!”格挡了偷袭骑士的女人喊道。
在海登骑士的视线飘向别处的时候,解除了危机的莉莉丝却没有一丝分神,她趁机反守为攻,对海登骑士展开了攻击。
海登骑士从来没见过如此凶残的剑法,若不是他反应快,心脏就会在一瞬间就戳中,即使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防守,胸口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剑!
这个女人仿佛不要命一般,毫无防守,一味疯狂地攻击,可那攻击又是如此迅猛,就算莉莉丝毫不防守,海登骑士也无法找到机会反攻。
走廊上,亚尔曼伯爵被威廉秘书官搀扶着,在几个骑士的护送下狼狈地跑着,宴会厅逃出来的其他人紧随其后。
人们跟在亚尔曼伯爵身后,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贵族会逃向最安全的地方,但是惊慌失措的亚尔曼伯爵看见这么多人,只会想起刚才那些忽然袭向骑士的仆人。
“不要跟在我们身后,滚!”亚尔曼伯爵喊道,他喊了几遍,依然没有人停止逃命的脚步,亚尔曼伯爵便推开威廉秘书官,抽出身边骑士的剑,转身狠狠砍向了跟得最紧的一个男仆。
“啊!”男仆弯下腰,捂着血流不止的脸哀嚎,这哀嚎声使得跟随的队伍猛地停滞,队伍后面来不及停下而摔倒的人险些遭到了踩踏。
“你们这群龌龊的蛀虫!垃圾!不许跟着我!”亚尔曼伯爵捂着胸口,躲回骑士身后,吼道,“谁再跟过来,就砍死谁!”
护卫骑士们马上执行亚尔曼伯爵的命令,用剑对着人们。
走廊的另一端,管家带着两个骑士匆忙地跑来:“伯爵大人,您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亚尔曼伯爵骂道。
一个骑士回答道:“发生爆炸的地点正好是巡逻的地点,爆炸炸伤了许多骑士和守卫,我们现在需要人手救助伤员。爆炸还引起了很多火灾,杂物间那边的火势最大,所以很多人都在救火,但是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控制了火势,现在正在救火……”
“救什么火?救什么伤员?”亚尔曼伯爵吼道,“救我!让他们都过来,让所有人都过来救我!你们可是我的人,应该向我效忠!”
“好的,伯爵大人,那您现在要如何打算?”管家问:“要准备马车离开吗?”
“马车?”亚尔曼伯爵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二楼怎么样了?先把人带来,护送我去二楼的书房。”
管家答道:“二楼走廊坍塌了,塌陷处正在起火,暂时上不了楼。”
“那还愣着干什么?”亚尔曼伯爵说,“还不赶快去救火,把去书房的路清出来!”
他的印章和所有的地契、合同、欠条都在书房的保险柜里!
那里有他积累起来的所有财富,是他的身份、他的命脉。倘若他弃府逃走,敌人肯定会把他的东西都拿走!
所以,在离开伯爵府之前,他必须得先去书房一趟。
“马上发出警报,再派几个人出去求救,把城里我们的兵力全部召唤过来……还有,聚集所有骑士保护我,”亚尔曼伯爵皱着眉,摸向胸口的伤处,“找个安全的房间给我疗伤!”
亚尔曼伯爵回过头,身后的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使得他无法看见宴会厅的大门,但这丝毫无法阻碍他下命令:“还有,把宴会厅的门给我封起来!”
宴会厅里,女巫和骑士们的决斗还在继续。
“铛”“铛”“铛”
剑光化作银光,一次次激烈地交错、分开,时不时带起一片血花。
海登骑士被逼得步步后退,在练习场上,他从未与人进行过这样的对战,他是通恩的剑术天才,从未如此狼狈地后退,也从未受过这么多伤。
“你们女人的剑法都是这么情绪化的吗,”海登骑士架住莉莉丝的剑,恼羞成怒地吼道,“可你以为我是谁?我是亚尔曼伯爵府里剑术最好的骑士,也是整个通恩最好的骑士!”
他将双手握剑改为单手握剑,并顺着失去一只手的力度的方向卸力,侧身躲过剑的攻击,另一手则挥拳,击向莉莉丝:“骑士不仅会用剑,还会用拳头!”
莉莉丝挨了一拳,踉跄之时,海登骑士又挥剑袭来,莉莉丝不得不趁势打滚,避过那些攻击,却没想到,海登骑士一脚踩住了她的女仆裙。
“抓住你了!”海登骑士狠狠地踩着女仆裙,俯视着摔在地上的女人,“女巫莉莉丝!”
外面传来了警报的哨声。
烈焰几乎快要包围宴会厅,高温和浓烟使得留在宴会厅里的人汗如雨下,呼吸不顺。
当是宴会厅的大门被锁上的时候,也没有人敢把目光从对手身上移开。
门不是唯一的出路,门被锁了还有窗户,他们还可以破窗求生。
只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战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即使没有死在敌人的剑下,也会死于火灾。
“看着吧,警报已经响起,支援马上就会来。我抓住了你,他们也会抓住你的同伴,我说过了,你们的计划失败了,”海登骑士双手握剑,“你们都得死!”
在那闪着寒光的剑落下之时,倒在地上的莉莉丝也挥起了剑。
“这种情况下,你还想挡掉我的剑?”海登骑士想当然地以为那剑是用来抵挡他落下的致命一剑,却没想到莉莉丝的剑砍向了海登骑士踩在裙子上的脚!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不怕死,即使她会用剑砍我的腿,我也会在那之后杀死她,她怎么会……
--我可能会受伤,可她会死!
比起犹豫的海登骑士,莉莉丝的剑更快,那把剑快狠准地砍向海登骑士的脚。
就在莉莉丝的剑快要砍到海登骑士的脚踝时,海登骑士终于忍不住缩回了脚,剑也随之偏移,放弃攻击莉莉丝,而是去抵挡砍向自己脚踝的剑。
剑被击开后,只有几秒的空隙,愤怒的海登骑士便再次对着莉莉丝挥起了剑:“你不怕死吗?”
而此时,莉莉丝已经蹲起,剑对着海登骑士刺出。
这一次,袭向彼此的剑没有任何犹豫!
血顺着剑身流下。
海登骑士的剑砍中了莉莉丝的肩膀,而莉莉丝的剑,刺穿了海登骑士的心脏!
海登骑士看向自己的胸口,后悔至极--若是刚才我没有移开剑,剑插入她的心脏……
然而,没有可是了。
莉莉丝慢慢抽回剑,推了一把海登骑士。
海登骑士向后倒了下去,满是懊悔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焦点。
莉莉丝站直身体,拔掉仍留在肩上的剑,瞥了眼海登骑士的尸体:“我怕不怕死不重要,只要你怕死就行了。”
说完,她割掉累赘的裙子,转身攻向其他骑士。
黑夜中,亚尔曼伯爵派出的传令兵骑着马奔向了伯爵府的大门,当他快要离开伯爵府时,忽然从马上掉了下来,嚎叫不已。
“啊!大人!您没事吧!”看门人连忙跑过去,发现那人眼睛上插着一只小钢叉。
看门人惊慌失措地左右张望,却没发现藏在不远处树上的女人。
贝斯蒂抛着手上的小钢叉,啧道:“哎呀,本来应该瞄准了喉咙,果然天太黑,看不太清。”
她眯起猫一般的眼睛:“哼,说什么异族人不安全,硬要辞退我,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不安全!今天,有我在这,谁都别想从正门出去!”
亚尔曼伯爵府总共有三个门,另外两个门分别由纳利塔和莉迪亚守着,当伯爵府的警报声响起,所有守门的女巫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战。
而尖锐的警报声传达的比想象更远,城里的一些士兵已经开始往亚尔曼伯爵府行进。
当他们经过钟楼时,天空便会降下火球与闪电,攻击他们。
“是神罚!”有虔诚的信徒被这些异像吓得跪在了地上,“是班布尔神降下的神罚!”
“闭嘴!”也有士兵长大声训斥,“哪有什么神罚?快站起来……啊!”
“士兵长!士兵长被雷劈啦!这果然是神罚!”
……
瑞吉蕾芙就站在钟楼上,她听着下面的吵闹声,紧盯着人群,快速地使用着魔法。
她攻击着士兵,并在那架通向亚尔曼伯爵府的桥上制造出了一面抵挡士兵前进的墙,巨大的消耗使得她身上的魔法石迅速地失去光泽。
“丽萨,魔法石!”瑞吉蕾芙扔掉用完的魔法石,伸手,旁边的丽萨“啊”了一声,迅速递过来魔法石,但是魔法石却与瑞吉蕾芙的手相撞,掉在了地上。
瑞吉蕾芙的身体震了一下,那个隐形的魔法墙瞬间消失了一秒,几个士兵冲了过去。
丽萨已经把另一只手里的魔法石放进了瑞吉蕾芙手里:“你不要分神,我来!”
闪电打在了冲过去的士兵身上,魔法墙重新立了起来。
瑞吉蕾芙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直到完全补救了以后,才有些脱力地靠在了墙上。
“对不起。”丽萨往瑞吉蕾芙随身的袋子里补充魔法石,内疚地道,“是我失误了。”
“丽萨,我知道你担心莉莉丝。”瑞吉蕾芙温柔地说,“但是一定要集中注意力啊,这个夜晚,关乎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亚尔曼伯爵府的警报声像是在迎合瑞吉蕾芙的话,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扩散。
那警报声甚至传到了通恩的城门口,这时城门已经关上,夜间站在城墙上守城的士兵好奇地看向亚尔曼伯爵府:“怎么回事,亚尔曼伯爵府那边为什么又是火光,又是警报的?今天好奇怪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的另一个同伴站在不远的阴影处,一声不吭。
“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我当了这么多年守城士兵,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奇的士兵继续说道,“算了,即使发生什么事也和我们无关,我们只是守城而已……”他转过身,看向城外,“那是什么?”
他眯起眼睛看了半天:“这么晚还有人往这边走?哇,人数还挺多……喂,你看……”他走到同伴身边,推了他一把,“是不是有些不对……”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依靠在墙沿上的同伴歪向一边倒了下去,然后从高高的城墙上掉了下去。
城门外的难民们发出了尖叫声,那个多话的士兵举起手,还未来得及看清自己手掌上的血迹,就已经被从暗处冲上来的埃达割破了喉咙。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来吧!”埃达举起手中的刀,对自己的队员说道,“我们已经靠潜伏干掉了三分之一的守城士兵,剩下的,就是硬战了,战斗吧,大家!”
随即,城门处响起了哨声。
“有敌人!有敌人!”吹哨的士兵因为用力,脸涨的通红,刺耳的哨声和喊叫声接连不断地传出,甚至盖过了亚尔曼伯爵府的警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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