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全世界无论各个时区的探空站都会在统一的时间发射探空气球记录大气数据,又在规定的时间内进行数据交换,以此获取最准确的天气数据资料。
守站人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打探空气球。
程序步骤也很简单。
取乳胶气球,冲氦气,定时放飞,记录探空仪数据,上传国际电台。
完事!
神州可可西里气象站处于世界独一独二的存在。
九十年代中期之前,神州是没有超高海拔气象站的,更没有超高海拔的探空气球。
那年世界气象大会召开,世气组织派出最顶尖的一组科学家到了雪域高原,经过多日实地摸排考察,将世界海拔最高的探空站定在我的脚下。
可可西里探空站算是神州和世气组织联手创建的结果。穿书吧
由于这里的环境恶劣苦得一逼,世气组织并没有要求可可西里探空站每天打探空气球。
而是每间隔七十二小时打一个上去。
“每隔七十二小时,放探空气球。”
“每天早上十点之前,可可西里站要向世气总部电台发送探空气球实时数据。其他的,记录就好。”“探空气球是最重要的。这里存货最多。”
“氦气瓶低于十瓶,探空气球少于五十只,探空仪低于六个单位,立刻上报总部。他们会送过来。”
慎重又机械交代完毕,曾健勾动手指领着我出门到了气象站,挨着挨着给我介绍,并一一做了交代。
温湿度传感器、雨量计、风速风向仪、气象百叶盒、太阳辐射测量仪、紫外线传感器、雨雪仪、大气压力传感器、日照时数传感器……
比起早先交接时候的沉默寡言,在介绍设备的时候,曾健特别的激动,摸着那一块块冰冷老旧的仪器,就像是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亲人。
甚至,远超。
从刚刚的沉默寡言到现在的侃侃而谈,我能看得出来曾健对自己守卫的气象站已经有了感情。
“温湿度、日照时数、紫外线传感器太阳能面板电路坏了,你会修就修,不会修就用普通仪器记录。”
“气象百叶盒坏了。能修就修,不能就不用记录。”
“雨量计彻底报废,你带新的来没有?”
“探空数据千万别造假,这代表祖国。我们拿祖国的工资吃饭,挣的是祖国的脸面,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还有红旗。你愿意的话就每天日出升,日落降。不愿意的话,就一周一次。”
“每天下午三点,千里眼都会路过,总有一天会拍到我们升降红旗。”
“牛粪羊粪,记得多捡。能救命。”
仿佛在交代遗言那般,曾健一口气不停歇说了十多分钟,脸色越发难看。
在高原待久了,超强紫外线灼烧会让人的肌肤变红,然后晒伤,脱皮,结痂,变黑。
最痛苦的,是眼睛会怕光流泪。
曾健全都占齐了!
那张一块块结痂又结痂红得吓人的脸,又是难看,又是渗人。
尤其是他揪着胸口艰难喘息痛得狰狞扭曲的惨样,叫我都咬紧了牙关。
到了后面,曾健已经说不出话,但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最坚定的眼神像是两把刀深深戳进我的心里。
一辈子忘不掉!
办理交接的时候,我看见曾健在这里已经守了整整十三个月。
能在这种环境下坚持十三个月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刚猛的铁人。Μ.chuanyue1.℃ōM
要知道,从上世纪气象站建立伊始到我接任,短短九年时间中,就有十五个守站人来过这里。
他们中,最短的,也就待了一个月就失踪了。
扶着曾健进了房间,掏出天监风衣男送的药物喂其服下,顺带也摸了他的脉象。
这个人,基本废了!
如果我不来,他绝对坚持不了三个月。
即便能回到内地,他的后半辈子也只有靠药物活着。
活多久,看老天爷的心情和他自己的毅力。
吸完最后一个氧气瓶,药效上来的曾健有些回光返照,挣扎强行起身出了门去,也不叫我跟着。
透过窗户,我看见曾健步履蹒跚再次进入气象站,抚摸亲吻每一个设备设施,最后跪倒在红旗杆下抱着红旗杆放声痛哭。
曾经秃老亮告诉过我,有很多人守山人守岛人在回归尘世中会抱着树子哭。
以前,我不信。
现在,我信了!
清空完货物,我又帮着将曾健的包裹送上他的帕杰罗越野车,再为其加满了柴油。
这里虽然比升龙岛艰苦,但物资储备却是相当充足。
在我搬卸队物资的这段时间,曾健通过电台致电总部,报告接班守站人童师已经抵达。
此条致电,得到总部确认。
我并不知道总部在得知我在规定时限抵达可可西里气象站是什么的反应,我只明确一点。
龙光耀想延长我刑期的愿望,彻底落空。
等到曾健出来,我已经把红旗降下,叠得整整齐齐双手奉送到他的跟前。
对于我这个举动,曾健相当意外和感动!
红旗,是我们守卫的信仰!
红旗所在,皆是汉土!
这是我们坚持的信念!
“你留着吧。”
“你留着!我带得有!”
“新的?”
“旧的!”
没有过多的废话,没有什么依依惜别,更没有什么脱离苦海的解脱和愉悦,我和曾健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开着车走了。
一个轮回就此截止,一个轮回再次开启!
飞扬的尘土被风吹散,转过山谷的车子消失不见。跟随曾健而去的虎头藏獒的咆哮声终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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