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进城的王家庄将士们迈着整齐的脚步在街上行进着,众将士以队为单位,结成一个个整齐的行进队列,他们的铁网靴踏在青石板大街上。一片整齐的轰响。
他们中几人声音不断响起:“我等奉防守大人之令进城平乱,百姓无须惊慌。”
“王家庄军军纪森严,绝无骚扰百姓之举。”
“街上不得有行人通行逗留。否则格杀勿论!”
“王师进城,秋毫无犯!”
不知多少双眼睛从房门外呆呆的看着这支新进城的军队,他们军官骑马,步兵列阵而行,还有一些强悍的夜不收策马飞驰而过。这些士兵或持长枪。或持鸟铳,个个身材粗壮,脸上满是精悍之色。从军官到士兵,竟然都有铁甲,如此强军,让他们感到畏惧非常。ωWW.chuanyue1.coΜ
好在听闻这些人是防守大人的部下,又是奉命进城平乱,纪律森严。让众人稍稍放心,只希望他们不要如那些乱兵一样就好。
今日之事对千户所城的军民百姓来说突然又难忘,好在众人惊魂未定不到一个时辰,外面己经平静下来,听到外面的大声宣告,众人都是庆幸,乱兵这么快就平定下来,防守大人又调精兵入城,看来大伙平安了。
与众百姓不同的是,迟许,黄文贤,王毅传几人的心情却是急转直下,官兵闹饷前,他们便告病在家,以示此次事件与自己无关,他们也信心满满,事情会依照自己谋划的方向而行。
可惜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听闻街上要饷的官兵己经发展成暴徒,在千户所城各地大肆抢杀时,他们都是脸色苍白,直感自己要完蛋了。
他们几人聚集在迟许的府内。听着手下不断回报事情进展,众人都是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终于,他们听到外面一阵响过一阵的鸟铳声,还有乱军被杀时的惊慌哭叫声,过不了多久,街上便安静下来。似乎迟许几人辛苦鼓动的几百兵马,己经烟消云散了。
跟着又是大股军队入城的声音。听着外面整齐的脚步声,还有宣告声不断传来,他们都是忍不住向窗外张望,看到王家庄军的军容时,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绝望。刘衍带来一千多人的兵马竟然全部拉进城内了,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刘衍处事的快速果断,手段狠辣也让他们心寒,此事该如何善后?他们该如何面对刘衍?
迟许一咬牙:“别无他法。我们赶忙去见防守大人。”
黄文贤脸上的肥肉不断抖动着,眼中满是恐惧,他尖声大叫起来:“不,我不去,我不要去见他!”
王家庄大军入城,副千户戴璟彬等人也不敢打开府门,他们只是从门缝外,从窗外,从墙上看着外面的动静。
戴璟彬也从门缝外努力向外张望,忽然他听到外面人头闪动,接着便是咣咣的敲门声响起,戴璟彬吓得后退几步,一众家丁也护卫在他的身前,大声叫道:“保护大人。”
十几个家丁胆战心惊地护在戴璟彬的身前,其中一个家丁头领大着胆子,他从门缝内向外张望,忽然他大声说道:“是防守大人,是防守大人来了。”
戴璟彬顿时松了口气:“哦,是防守大人啊,快、快开门。”
署衙大门打开,戴璟彬超紧整了整自己的仪容,让自己显得镇定些,不过他仍然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的内心。接着戴璟彬看到淡然站在台阶外的刘衍,他魁梧的身上披着一副铁甲,在他身旁,随着陈勋、王越、苗绍三人,再后面则是一队数十人的精锐将士。
此时戴璟彬己经可以看到,在署衙的外面,还列着一队队身披铁甲的魁梧军士。他们整齐列阵街上,那股肃然的气势,看得戴璟彬等人胆战心惊。
在刘衍身旁,还有百户田辉叙。他也披了一身盔甲站在刘衍旁边,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昏聩,而是精神抖擞的怒目按剑而立,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只有把总迟许几人不见。
戴璟彬努力想让自己声音不颤抖都办不到,他说道:“属下见过大人,敢问大人,城内乱兵可是抚定?是否需要属下率部平乱?”
说完,戴璟彬便觉得不妥,可是话一说出,又无法收回。
刘衍不以为意,只是叹道:“宵小突然作乱。本官己是平定之,只是千户所城百姓受惊不损失惨重啊。”
刘衍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乱从巳时初废起,到午时初刻,一个时辰内,千户所城弓经恢复平静,加上他的军队一队队在街上巡逻,这场官兵之乱己经平定。只是祸起萧墙,在短短时间内,夏河寨前千户所城也是损失不小。
估计有几十家店铺被烧被抢,众多的居民被破门而入,损失财物不详。更重要的是,平民死难者多达上百人。还有许多女人被污辱。
刘衍一路而来,就看到街上到处是鲜血与尸体,其中不乏死难女子凄惨的尸身,沿着街两边,还有众多被焚烧房屋,烟柱仍是升起。兵乱虽然平定,但这乱后的伤痛可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抚平的。
戴璟彬跟着叹气,说道:“千户所城百姓何辜之有,要遭受如此劫难?”
他突然想起一事:“大人,乱兵抚定后,余下的乱兵身在何处?不如大人将这些不成器的东西交给属下,属下一定严格操练他们,杜绝此类事端再次发生。”夶风小说
说完,田辉叙和陈勋、王越、苗绍等人便看着戴璟彬,好像在看一个白痴一般,这个副千户大人平日里也算是聪明,怎么此时却变得如此糊涂!
刘衍说道:“乱军数百,除格杀一部外,余者己是尽数擒获,现正在押往军营。本官己令人审问乱兵起因,何人主谋,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戴璟彬不禁精神一振,急忙说道:“大人,属下尽快前往安抚,免得他们心生不满,再次作乱。”
“安抚?”
刘衍发出一声冷笑,他淡淡说道:“对乱军的处置,本官己有计较,副千户大人就不必忧心了。”
戴璟彬正要问刘衍如何处置,这时许铭领着几个护卫赶来,他脸带喜色,对刘衍低声禀报几句。
刘衍冷笑一声,说道:“鼠辈安敢如此!”
他对许铭说道:“你带人去将他们抓来,如敢拒捕,当场格杀!”
许铭大声领命,他一挥手,领着十几个护卫,还有一队鸟铳兵,气势汹汹的去了。
戴璟彬正要问刘衍去抓捕谁,这时刘衍看向他,说道:“戴副千户,我等立刻招集城内军民百姓,汇于城南之外,本官有事要办。”
戴璟彬看刘衍脸色不善,不由自主用小心翼翼的话语问道:“大人招集军民百姓出城,这是何意?”
刘衍冷冷说道:“官兵作乱,罪无可恕,我要在众军民百姓面前,将乱军全部处决,让他们知道,兴兵作乱,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戴璟彬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
城南。
看着这种震撼的场面,百户田辉叙部下数百官军脸色惨白,尤其是每次排铳的声音响起,他们数百人就集体全身剧烈颤抖一下,他们庆幸自己没有参乱的同时,也对刘衍的雷霆手段畏惧到了极点,几百人,千户所城一半的官兵,说杀就杀了,这是什么心肠?
排铳一共响了三次,己经处决了三百人,处决的人中,不乏那些总旗官、小旗官之类的小头目,他们虽是军官,也丝毫得不到留情,与那些普通乱兵一样被鸟铳打死在尸体堆上。
周边的百姓己是纷纷跪下,感谢防守大人为他们主持公道。
此次兴兵闹饷,多为千户所城的操备官军与各家的家丁,他们中很多人眷属不在千户所城内,然而乱兵中,也有诸多的杂差官兵与守屯官兵,他们中一百多人眷属都是居于城内,看着自家男人一个个被处死,许多人同样无声的流泪。
“提人。”
如催命般的声音响起,最后八十七个乱军也被粗壮的王家庄长枪兵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提来,他们个个己经没有了行走能力,只是全身瘫软地任由那些长枪军士将他们押来,让他们在乱军尸堆前排成一排。这些人双目发呆,没有几个人能站稳身体。
“预备!”
又是一排黑压压的鸟铳举起。
过了良久,众人期待或是不期待的鸟铳声并没有响起。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刘衍那边,却见一个年轻的将官向他禀报什么,刘衍连连点头。淡淡道:“将他们押上来吧。”
过了一会,喝骂声四起,却见迟许、黄文贤、王毅传三人正被几个粗壮的铁甲军士押来,他们众人头上脸上鲜血淋漓,脚步踉跄不稳。在三人身旁,跟着十几个被押解的家丁们,同样被驱赶前来。
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被押解前来,忽然大骂声四起,却是那些被处决的乱兵眷属。
她们哭骂道:“迟许、王毅传,你们几个狗贼,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家的男人,你们不得好死!”
“将这几个狗贼千刀万剐。”
那些乱兵的眷属没有理由,也不敢责怪行刑处决的刘衍等人,满腔的愤恨,都怪到了挑起是非的迟许、王毅传几人身上。
“杀死他们!”
一片愤怒的声讨,随之又扔来了大块的石头泥土等物,砸到了迟许等人的头上。
黄文贤只是垂头哭泣,迟许、王毅传等人却是大怒,虎落平阳被大欺,这些卑贱的军户,往常在他们面前奴颜婢膝,大气也不敢出,眼下竟敢如此。他们抬起头喝骂,但他们的声音,却是淹没在一片愤怒的海洋中。
他们越是押解前来越是心惊,被处死乱军的尸体,他们己是看见,没想到刘衍如此的心狠手辣。这几百人,尽被被他杀了,一时间,迟许几人后悔莫及,就算此次侥幸能逃过惩罚,没有了这些兵,他们也沦为无足轻重的人物。
他们一行人被押到刘衍的面前,狼狈地站在刘衍的面前。
看着他们,刘衍冷冷的说道:“迟许,黄文贤,王毅传,你们三人身为官军首领,本当约束军士,谨守军法,然你们却纵兵行乱,祸害百姓,你们该当何罪?”
迟许道:“大人,下官等冤枉,此次兵乱,下等官一概不知,更没有参与,请大人明查。”
王毅传说道:“我等告病在家,此间之事。也是方才有所耳闻,下官等约束不严,自当请罪。然纵兵行乱之说,实是诛心之言!”
刘衍冷笑道:“尔等巧言令色,然则本官多方审问,所有证据,都察明此次兵乱,便由你们三人主使谋划。你们虽居幕后,然一切乱因,都因你们而起!”
刘衍厉声说道:“你们三人好大的胆子,为一己之私,害了多少百姓?不将你们正法,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迟许、王毅传、黄文贤都是大吃一惊,刘衍处决了乱军不说,竟还要杀他们?
他们叫起来:“我们没有参乱,没有参乱!”
刘衍冷冷说道:“尔等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来人,将他们押下去,与乱军一起处决,以做效尤!”
几个如狼似虎的王家庄军士上来,将他们强拉下去,迟许等人更是惊慌起来,连一旁的众人也是惊呆了,刘衍杀了几百乱军不说,还要杀百户迟许几人?
场地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连最后排成一排的乱军们也是惊呆了,不可相信地看着被强拉上来的上官们。
王毅传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刘衍,你这是私心报复,我们不服,不服!”
黄文贤拼命哭叫:“大人,小的知错了,求大人饶了小的吧。”
他冲百户田辉叙,副千户戴璟彬叫道:“两位大人,求你们向防守大人求求情!”
田辉叙脸色极为难看,他只是转头不理,戴璟彬哼了一声,抬头看天。
迟许拼命挣扎,他喝骂道:“刘衍。我乃大明堂堂百户官身,就算定罪,也需……”
刘衍冷冷说道:“尔等纵兵行乱,本官无需经由有司审问,便可当场处决你们,拉下去,行刑!”
大明在军法上对军官采取特殊的优待政策,武官三品以上有犯,需得奏请得旨。四品以下有犯,所司逮问定罪后请旨裁决。在边境城池,若有军人谋叛,需由都指挥使司、布政司,按察司三司会同审问,然后申报五军都督府奏闻知会。
然而在军前临阵擒杀者不在此限,不须经过任何审讯,刘衍所依便是这一点。
在迟许等人的喝骂哭喊中,他们被押下去,与那最后几十个乱军排在一起。
“行刑!”
场地上又响起此起彼伏的喝令声。
“预余”
黑压压的鸟铳又是举起,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鸟铳口,王毅传与迟许、黄文贤呆呆出神,忽然他们嘶声大叫起来。
“放!”
震耳欲聋的排统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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