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去到七楼,楼上气味并不好闻,空气里有股子兽物尘封已久的味道。
抬眼望去,只见一排排陈列架整齐地排列,架上存放着一样样珍贵的皮毛兽角等,全用大小不一的盒子装着,在盒身上注明是何物。
当年许多珍兽都是四海八方各地送来的,十分稀罕少见,这座藏宝楼原是鼎盛一时。
天家人闲来无事,就喜欢看困兽相斗,到后来约摸是看腻了失去了兴趣,这里的珍兽便被剥了皮毛剔了兽角,变成一堆死物存放在此。
云金国的最后一只白犀也被送到了这来,陆杳要找的灵犀角,就只能这里才有。ωWW.chuanyue1.coΜ
这楼层太宽大,东西太多,陆杳只好和苏槐分头找。
夜藏在楼下,安静地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拿在手里不断地摩挲着。
那根簪子,虽然没簪在头上,但也因为长年累月地抚摸,而变得光滑透亮。
那是木簪,她许久许久都不曾见过它长什么模样了,只能凭借不断地抚摸而回想起当初在山洞里初初发现发簪从发间掉落出来的光景。
发簪上刻的是莲花图案,栩栩如生,就如同七夕节那天晚上,他放的莲花灯一般。
他说希望她永远快乐。
永远快乐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回想起这几十年光景,最让她轻松自在的一段时光约摸就是在那莲花镇了。
后来掌门又来过这里一次,怒斥她与凌霄为伍,残害同门,罪不可恕。
掌门告诉她,凌霄杀去了义衡派,又有许多的同门弟子命丧他手。
不仅如此,他在江湖上大开杀戒,各大门派都因他血流成河、伤亡惨重。
而他在杀人如麻后却扬长而去。
从那以后,她便一直在这楼里镇着,她只能看见琉璃瓦上的光线由明亮变得黑暗,继而再转为明亮,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可待到来年,八月十五的那一天,她关得太久有些恍惚,却也记得那日是她赴约之日。
有人在莲花镇等她。
她应过,不管她愿不愿意随他逍遥世间,她都会去给他个答复。
夜藏一边回想着,一边将发簪放进了怀里。
她缓缓站起身来,抬脚挪动脚步。
陆杳在楼上听见那锁链声,心下觉得凄凉。
苏槐神色莫名,却对陆杳道:“动作快些。”
陆杳不明所以,但也片刻没闲着,往一排排陈列架经过,视线飞快地往那些盒子标注上掠过。
可还没等她找出个所以然,突然下方传来冰冷的金属声,在这座楼里听起来显得毛骨悚然。
陆杳忙移步到栏杆往外看,却见夜藏身法移动得极快,她正试图往楼下去,可触动了机关,无数利器像长了眼睛似的全瞅准了夜藏一人,无不精准地射去!
夜藏手夺一杆长枪,雷霆万钧,将明器暗器拂扫,一时间楼里全是铿锵激昂的利器声。
夜藏抿着唇,一边往下闯,一边出手快如闪电,墙体被无数利器深深没入,掀起厚重的尘埃。
她已习惯于这样的搏斗,就如同以往这么多年来的一样。
她被困在这楼中二十几年,今日此时她就已重复了二十几遍。
她挣断了束缚着她的粗沉锁链,她拼命想去楼外,赴一个故人之约。
起初头两年还有大内高手涌进楼里来,但被她杀得个满目狼藉。
她被从天而降的牢笼困住过,她比斗兽更凶猛,最后是宫里无数齐发的箭弩把她弄得遍体鳞伤。
她被楼里的机关伤了双目。
她被锋利的明器暗器伤得体无完肤,被折断过双臂,险些被废过双腿。
所有能受的皮肉之苦她都受过。
为了将功力催发到极致,她一夜之间青丝尽成雪。
但她每次都拼尽全力,不曾后悔过。
夜藏覆眼的白绫被染红,顺着脸颊淌下的已经不再是混杂着血色的泪水,而是两行鲜血。
她已无泪可哭,唯余满身力气,想冲破这牢笼。
她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想起从前她将要走火入魔时,是他帮她,教她调息之法,她也一直用他的心法保持着清明。
可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教她心法的他却走火入魔了?
他向来那般厉害,为什么这些年会过得那么潦潦草草?Μ.chuanyue1.℃ōM
就为了等她赴约?
可她二十几年没去,任谁都会觉得她的心意早已改变,他凭何仍旧还相信她一定会去?
他走火入魔了,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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