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孟延手上拿着一个用绸缎缝制的香包。那香包底部绣满了大片牡丹,抽拉的绳子顶端串了两颗珍珠,做工细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
“沈小姐,这香包上可是可是绣了你的名字。”说着,裴孟延将香包递给沈束星。沈束星接过一看,上面果然绣了她的名字,字迹也的确是惊蛰的。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半年前自己的确丢了香包,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他那里。惊蛰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难不成真的是自己送给他的?不对,如果是自己送的,不可能没有印象。
见沈束星拿着香包愣了神,景帝问道:“沈束星,这香包是你的吗?”
沈束星:“回皇上,香包的确是臣女的,只是,臣女也不知晓为何会出现在裴公子那里。”
裴孟延着急了:“你还狡辩,这明明就是你送给我的。”
沈束星叹了口气,无奈道:“裴公子,为何你非要说是我送给你的?若我没记错,这一年来我们并无交集。”
“去年七夕,弯月桥,我在那里喝酒,你急忙忙地跑过来把这个香包塞给我就跑,我刚准备问你名姓,一转眼你就不见了。可这香包上绣了你的名字,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七夕这天,未婚男女相聚在弯月桥边,再加上香包本就是女子表白心意所用,他会误会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不对。”沈束星突然说道:“去年七夕,我没有出去,送你香包的也不是我。”
她看向皇上,说:“皇上,去年七夕臣女在家中佛堂跪了一宿,并未出门。”
沈守疆这时也反应过来:“对,我家星星去年七夕根本就没出门。”
一波三折,朝中大臣听的津津有味,这简直比画本里写的还要精彩。就连景帝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心道,这不比平日早朝听老臣们吵架有意思多了。
裴孟延踉跄着后退几步,不可置信:“不是你,那是谁?”
沈束星:“抱歉,沈公子,小女不知。”
景帝发出疑问:“沈束星,你说去年七夕你在佛堂跪了一夜,可否让朕听之一二?”老臣们连忙竖起耳朵,他们也想知道。
这下轮到沈束星愣了,沈木讷束星做的事她沈机智束星怎么会知道?不过有着良好演员修养的她片刻就反应过来。
她慢慢垂下头红了眼眶,表情也变得难过:“一年前臣女生了场大病,一直昏迷不醒,也是太医们用了许多药才吊了一口气。昏迷的时候有个仙人入了臣女的梦,他说臣女的父亲母亲在边疆守卫盛业,难免会受到伤害。臣女很着急,就问他,那怎样才可以让他们少受磨难?那仙人说,接下来这一年臣女要潜心拜佛,心中想着佛祖。佛祖看到臣女的心意,自然而然就回保佑她们……”Μ.chuanyue1.℃ōM
偌大的殿堂,此刻就剩她一人的声音。
说着,她声音突然悲伤,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臣女本是不信神佛之事,可事关父母,臣女又岂敢不信。”
满座动容,沈家夫妇在外御敌,她家的姑娘想为父母祈福,居然还被误认性格大变,还差点受委屈。想着,心里都不是滋味。沈守疆也红了眼睛。
见气氛逐渐凝重,沈束星偷偷朝周围瞟了几眼,确定他们都沉浸在她编的故事中,才慢慢放下心来。至于为什么七夕会跪在佛堂,都被她的故事吸引了,谁还会记得这个?
*
玄德寺是整个盛业香火最旺的寺庙,前山来者络绎不绝,信徒们佛前祈福。与之相比,后山就要安静许多。
后山,一个年轻的男子跪在佛前,虔诚地磕了几下头。旁边跪着一个高僧,高僧左手立在胸前,右手腕上套着一串佛珠。
“谢施主你可想清楚,此去一别,前路凶险。”方丈闭着眼道。
谢,是国姓,昭示着这人尊贵的身份。年轻男子是盛业王朝的七王爷端王,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胞弟。因身体不好,被先帝崇武帝送到玄德寺养病,可谁知,这一养就是多年。
谢楚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这么多年叨扰大师了。”见他去意已决,了空和尚也未多言。
正当谢楚洲准备离去时,了空睁开眼:“既然王爷已经作出决定,了空就送王爷八个字吧。机缘巧合,阴差阳错。”
谢楚洲转身向他行了大礼:“那本王就再此谢过大师。”
……
后山小路幽静,只有一辆马车飞快的驶过。
车内香炉轻燃,谢楚洲身着青衣拿着书卷坐在一侧,头发用玉冠束起,面容白净,两抹浓眉飞入鬓中,眼形似若桃花。
车门旁坐着侍卫林伟,驾车的是他表兄林宇。二人自小跟着谢楚洲,主仆情分甚好。
在林伟第十几次看他后,谢楚洲放下书卷问:“你想说什么?”
林伟摸摸脑袋:“主子,我们就这样回京了?”他和谢楚洲在玄德寺呆了近十年,突然回京,还有些不习惯。
谢楚洲反问:“不然?”
林伟:“主子,你说了空大师说的那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谢楚洲撩起窗帘往外看,他们来到了主路,路上车辆也逐渐变多。他估摸着,大概还有两柱香的时间就到京城。
他收回视线:“大师说的话自有他的道理。”
林伟小声嘀咕:“可是主子以前不是不相信这些吗…”
换作以前谢楚洲的确不信,可是自从经过那件事,他不敢不行,神魔鬼怪之事又有谁能说的清呢?舟车劳顿,车上的香有安神效果,谢楚洲慢慢阖上眼。
*
东市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开着各种铺子,有卖小玩具小零食的商人卖力吆喝。沈束星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感慨:“好多年没来了,京城真好。”
惊蛰怀中抱着沈束星买来的各种小玩意,捂着嘴轻笑:“小姐,你只是几个月没出门,哪有那么夸张。”
沈束星咬了口糖葫芦酸的直皱眉。立春嘟囔着:“小姐,你还没说最后皇上有没有惩罚裴公子呢!”
小姐说话说一半,也不说皇上有没有罚裴坏人,她快好奇死了。
沈束星满不在乎:“罚了,发他爹一年俸禄啊。”
“然后呢?”
“没有了。”
“太不公平了,他这样欺负小姐,居然只罚裴大人一年俸禄,老爷爷也被罚了一年俸禄。”
沈束星笑了笑,果然是小孩子心性。祖父带人去裴府闹事。毕竟使他们裴府颜面丢失。现在给两家一样的处罚,也是为了面子上好过,安抚裴家。而她也借此机会解释自己这一年的反常,何乐不为?
不过这些事情她并不准备向小丫头解释。她心情颇好地继续逛街。前面有人驾着一辆马车,惊蛰拉着她侧过身。
马车进过她们旁边时,窗帘被人从里面拨开,沈束星抬头,就对上那人琥珀色的眸子。她呼吸一滞,这人长的可真好看。
“小姐?小姐?”惊蛰叫了她一下,她这才缓过神来,定睛一看,面前那还有什么马车?
沈束星遗憾地吃完剩下的糖葫芦,带着惊蛰立春往茶馆去。
*
品茗斋是京城最大的茶馆。因处于中间位置,前来喝茶歇息的人很多。
茶馆右侧有说书先生正在说书,一楼是平民百姓和过路商人歇脚之地。休息之余,听听书好不惬意。二楼为雅间,一般招待达官显贵。
二楼拐角处,谢楚洲此时正坐在那里喝茶。自从刚刚在街上遇到那个穿绯衣的姑娘,他就心神不宁,虽然只是一眼,但那张脸他很熟悉。
他喝了口茶,仔细回想刚刚那张脸,模样虽然相似,但却稚嫩,看样子刚刚及笄。他压下心底荒唐的想法,暗道:谢楚洲啊谢楚洲,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那么奇怪的经历吗?
林宇走了过来,询问:“主子,我们什么时候进宫?”
谢楚洲垂下眼,曲手敲着桌面:“再过会儿吧。”楼下说书人好像再说忠义大将军府的事,听起来还蛮有意思,最重要的是…故事的主人公叫沈束星。在那个世界他也知道一个叫沈束星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忠义大将军拿起剑就是一抽,裴府大门立刻裂开……”说书先生站在桌前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天的情况。周围响起一片唏嘘,不亏是开国大将军,随便一抽就能把门劈开,厉害,厉害。
屏风后,立春惊讶道:“老爷真的把门劈开了?这也太解气了吧!”
惊蛰轻笑不语。沈束星掀起眼睑,闲闲道:“说书先生说的,随便听听就好,不用在意。你若只想知道就去问那天跟去的家仆。”
立春挠了挠头:“可是顺子说,老爷站在门前一吼,裴府的门就成了粉末…”
听到她的话,沈束星差点被水呛到。碎成粉末?她祖父是练的狮吼功吗?
“…这沈小姐对裴少爷的一片真心可是日月可鉴啊!”说书先生接着道:“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夸张就算了,现在还来抹黑,沈束星咬了下舌尖,这都能忍那还得了?她伸腿一踹,面前屏风倒在地上。众人闻身望去。
沈束星抱着胳膊轻笑,只是笑里没有什么温度:“这位先生说话不怎么严谨,你怎么知道沈束星对裴孟延一片真心?”
说书先生被砸了场子,面露不悦:“你这个小丫头,我怎么知道的关你何事!”
沈束星拿起桌上的杯子细细把玩,语气懒散:“怎么不关我的事?毕竟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裴孟的。”
听到她说她就是沈束星,说书先生面上惨白,冷汗直冒。沈束星放下杯子,看着他,讥讽道:“你连沈束星都不认识还敢造谣!这么会造谣怎么不去窑厂,这这里说书可真是屈才了。”
说书先生被怼的面红耳赤,涨的说不出一句话。
动静太大,引来了茶馆掌柜。掌柜看到沈束星,立马笑脸迎上:“沈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小店…”沈束星打断了他的话,伸手递给他一块银子,道:“掌柜的,踢坏了你的屏风是我的错,这是赔偿。“穿书吧
“诶呦呦,这怎么好意思。”说着,他把银子揣到怀里。见他收下银子,沈束星放下心,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她环视了一圈,最后看向说书先生,道:“茶不错,可惜人差远了。”
茶馆掌柜也是人精,他赔着笑:“是小的疏忽,小的这就把他撵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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