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玄机到门口接待,古老爷子这次就带了古天辰一个人来,不再是众星捧月,比较好说话。
古老爷子还是一手拄拐,另一只手由古天辰扶着,一步一步颤颤儿踏进谈家的门,他进门口语抬头扫视了一眼屋内,直感慨:“好多年都没来过,全部都变样了。”【穿】
【书】
【吧】
谈玄机微笑着答话:“天运时常变动,随着天运,房子也就重建了。”
“合该是这样的,先带我看看你爷爷。”
谈玄机将古老爷子领到了禅房,现在禅房的茶台和圈椅都被搬了出去,靠窗的绿萝附近摆了一张大病床,谈玄机爷爷现在正在睡觉,虽是睡觉,气色还是不错。
古老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拉着谈爷爷的手握着,轻轻拍了拍,“老弟,你跟我多年没见面,没想到一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谈玄机爷爷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微微呼吸着,回应不了他的关怀。
古老爷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串白菩提念珠,拨着念珠轻轻念了几遍大悲咒。
谈玄机听他念着,颇有些庄重感,他爷爷也敬佛重佛,持慈悲心,以善为本,没想到遭小人暗算,说来也是他的疏忽。
古老爷子念完咒,谈玄机又对他道了谢。
从禅房出来以后,谈玄机领着古老爷子看了看宅内布置,古老爷子赞赏道:“后生可畏,这些布置,的确精妙,你比天辰要强很多啊。”
谈玄机不好意思地笑笑,客气道:“前辈过奖了,我看过天辰的房间,我们,应该是不相上下……”
古老爷子摇了摇头,感叹:“天辰的布置总是呆板,少了你这屋子里的灵气。咳咳,风水是流动的,活泼的,要悟到个中玄妙才好,咳咳,对着书本照本宣科,总是差些。”
古天辰的脸上闪现了一瞬的倔强,而后又恢复得平静如常。
谈玄机瞥见了古天辰的表情,恭维:“天辰还这么年轻,一定能达到前辈您的期望。”
方嫂把准备好的茶都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招呼他们:“别光站着说话,来喝茶吧。”
谈玄机请古老爷子和古天辰到客厅喝茶,古老爷子坐在长沙发后,也不拐弯抹角,问他:“其实你是有事情要问我吧。”
谈玄机讶异:“古老爷子真是神机妙算。”
“上次在酒店就知道了,你欲言又止,一直等着机会,咳咳,只可惜那天人太多,又聊得太晚,想说的话都没说出口吧。”
“老前辈的眼力,真是让人佩服。”
“既然我来了,就敞开说,不用顾忌什么。”
谈玄机坐到古老爷子的侧面,直问:“我想问老前辈,有没有见过空心莲的图案?”
尤靖靖本来在厨房帮方嫂切水果,听到‘空心莲’三个字,赶紧把水果刀放下,把水果盘子摆在他们面前,依着谈玄机在沙发上坐下。
古老爷子双眼看着虚空,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口中喃喃:“空心莲?空心莲……”
谈玄机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来,上面印着隐莲公社的空心莲图案,他指着图案说:“就是这样子的空心莲。”
古老爷子一看,眉头紧锁,看了看谈玄机,似乎有些为难:“这个图案……”
“老前辈请直说,这个图案跟害我爷爷的人有关,跟害靖靖的人有关,我一定要搞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古老爷子呼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沉重而又缓慢,“其实我曾答应过老一辈谈家人,有些事,一定要守口如瓶。”夶风小说
谈玄机急道:“既然是谈家的事,那说给我这个谈家的人听,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古老爷子沉下肩膀,说道:“也罢,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说出来也应该无妨了。”
“老前辈请说。”
“这个图案,我曾在你太叔公,谈佑华的书里面看到过。”
谈玄机纳闷了,问道:“老前辈,我们家九代单传,怎么可能多出一个太叔公。”
古老爷子慈祥一笑,慢慢儿说道:“你太叔公,叫谈佑华……”古老爷子咳嗽好一阵,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他是谈家不愿意提起的人,当年跟他有关的一切,都被你祖太爷烧了个精光。当年你太叔公年轻,犯过错,最后落了个逐出了宗籍的下场,这也是为什么谈家希望我守口如瓶。你祖太爷说过,谈家以后,没有这个人。”
这个惊天大秘密敲动了谈玄机的神经,他回头和尤靖靖看了一眼,才问古老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古老爷子缓缓舒了一口气,这口气里带着一股长久的惋惜和怅然,继续说道:“那都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我先问你,你们谈家之所以在风水圈闻名,靠的是什么?”
谈玄机稍有迟疑,这事情是谈家的秘密,不过现在已经差不多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谈家秘传的口诀。”
古老先生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对他说:“没错,但是也不全对。”
“老前辈的意思是?”
“谈家秘传的东西不仅有口诀,还有一本书。”
“老前辈,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家里有什么秘传的书。”
“因为这本书在很多年前,被烧没了。”
“烧了?”
古老爷子看着年轻人,继续解释;“我家与谈家关系匪浅,谈家的秘传宝贝,当年也没对我隐瞒。这两件不外宣的宝贝,一是谈家世代口传,师徒口口相授的秘诀,另一件东西,是一本奇书。
谈家师从青邙先生,青邙先生除了会看风水命理,其实对古代的邪方妖术都有研究,他把自己毕生研究过的那些东西集结成册,写了一本《青邙秘术》。”
谈玄机探问:“所以,这本书后来传到了谈家手里?”
“当时我家变迁,我便在谈家住着,你的太叔公谈佑华跟我年岁相近,既是我同学,又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是你祖太爷的幼子,比你太爷爷小了10岁。谈家口诀和书,世代只传授给继承人,而且立下规矩,只可用风水口诀,不得用书中所讲的方术。
不知道是不是算泄露天机,谈家子嗣单薄,每一代只有一个儿子,谈伯伯得了第二个儿子,高兴得不得了,祖训不能违,又实在不想辜负了儿子,所以当年,他把口诀传给了大儿子,书就给了二儿子。”
尤靖靖听他这么说,问道:“那书不是不准用么,这样传下来不还是偏心么,有什么意义。”
古老先生仍是微笑回答:“他只要拿着书,那就是谈家人,你太爷爷当家,无论如何不可能不管他的,这是旧时,每个人家里普遍的规矩。只是你祖太爷没想到,谈佑华,在这个方面,太有天赋了。”
谈玄机追问:“他怎么了?”
“当年的谈佑华风华正茂,即使没有谈家口诀,他都能只凭借在家里看过的古代典籍替人看宅,准确度有时比你太爷爷都高。
《青邙秘术》这本书从传到你们家到你祖太爷,其实没人真正弄清楚个中诀窍,谁知道谈佑华得了书,居然没花什么功夫就看懂了,真的可以说是这方面的天才。
只是年轻人难免激进又好奇,他偷偷把那本书学了个遍,有些邪魔歪道的方术,难免伤天害理,例如喝生的婴儿血,擒死人气。”
古老爷子拿起那张纸,“这个空心莲图案,本就是出自《青邙秘术》,是那本书最后一页的图案。”
谈玄机越听他说,越觉得他对自己家了解太少,继续追问:“那谈佑华,后来怎么了?”
“后来你祖太爷知道他偷偷练习里面的方术,气得不得了,跟谈佑华大吵了几架,谈佑华年轻气盛,引用书里面的方术烧了谈家的家宅,你祖太爷一气之下……”
古老爷子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体因为用力抽动而大幅收缩,古天辰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指高的喷雾剂,塞进他嘴里喷了些药。
喷完药以后,老爷子才缓了过来,摸着胸口,慢慢恢复呼吸。
谈玄机担心问道:“老前辈,这咳嗽,您有去检查过吗?我看老前辈这病,得及时诊治才好。”
古老爷子拿着白色方帕子摇了摇手,“看过了,就是宿疾,年纪也大了,折腾不了手术那一套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我太叔公烧了家里的宅子。”
“对,烧了宅子。
谈佑华虽然叛逆,可对母亲却是又爱又敬重,他是小儿子,母亲也自然更加宠爱他。
你祖太爷虽气,但从实力上,拿他谈佑华没办法,他让谈佑华母亲骗他到郊外,设计把谈佑华捆起来,在郊外地方,就地把谈佑华活活烧死了,那本《青邙秘术》也随他葬身火海。”
谈玄机不知如何反应,祖太爷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活活烧死。这个天天把“道”这个字挂在嘴边的家里,曾经发生过这么违反天道,这么惨烈的事情,一时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尤靖靖见谈玄机愣住,便知他心里难受了,只能替他追问:“这个图案现在这么出现,跟一个叫隐莲公社的组织有关,古老先生,您是不是认为这个组织里的人跟当年的谈佑华有关?他根本没死,或者……他的后代来替他报仇来了?”
古老先生严肃得整个客厅都充满了低气压:“都有可能。我有一种直觉,这件事八成跟他脱不了干系。”
谈玄机仍沉浸在一种难以相信的情绪,从前的谈家发生过这样的事,难怪近百年的这个时间点,谈家会遭遇灾难。
这是恶缘结下的恶果么?
古老先生见谈玄机没缓过神,安慰道:“你放心,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该放下的都要放下了,无论害你们的是不是他,我一定帮你们,度过这个难关。”
谈玄机感激:“谢谢您,古老。”
古老先生扬了扬手,对他说道:“你不用客气啦,谈家对我有恩,我这是报答。”
谈玄机听到古老叙说的故事虽然难过,但是有古老当靠山,他心里也多了一重踏实的感觉。
古老先生在谈家吃过中饭以后就离开了,送走他们以后,谈玄机回到客厅隔着玻璃看天井里的那一棵树,谈老爷子曾说那树本是旧时,长在谈家家宅旁的高土上的玉兰树,是他们家的福树。
现在这棵福树不生不死,老爷子说也许种在天井里,有一天会重新焕发生机。
对于谈玄机来说,身为谈家人是一种骄傲,也是一份荣誉,从小到大,谈家似乎从来没走错过一步路,做错过一件事。
而祖太爷对年少的谈佑华做的事情,实在是过分了,如果他能把谈佑华引入正途,必定对谈家大有益处,一个教不好自己孩子的父亲,选择活活将孩子烧死,有什么资格当父亲?
如果谈佑华现在就来找谈家报仇,谈玄机有些摇摆不定,毕竟,是谈家先有愧于他。
尤靖靖看他在发呆,拉起他的手,问:“在想什么呢。”
“在想这棵树什么时候能活过来。”
“说来这树光秃秃的,好像死了似的。”
“它没死,它只是睡着了。”
“跟我奶奶一样……”
谈玄机心里一触动,说道:“你奶奶也会醒过来的。”
“谈玄机,你还记得你说过,你为什么喜欢看肥皂剧吗。”
“记得,好人都有了好报,坏人都得到了报应。”
“你记着这点就好。”
谈玄机的脑子和心,突然就通达了,所有的事情原来简单至此,他这会儿突然烦恼散尽,顿觉自己刚才的纠结十分多余。
他祖太爷对不住谈佑华,是他祖太爷的事,谈佑华伤害无辜,害他爷爷,那就是他谈佑华种下的恶因了。
谈佑华做了坏事,自然是该得到该有的报应的。
“下雪了!”尤靖靖突然兴奋一喊。
谈玄机看着外头,天空白亮白亮的,细细的碎雪左摇右飘地,停在了天井的那棵树上,安宁,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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