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谢珺告别陈度,寻了辆马车打算去陈瑜家,上了马车却很快发现路线不对,她问道:“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请姑娘放心,七公主有请姑娘一聚,还请姑娘和我们走一趟。”车夫说道。
事已至此,谢珺只好随他们而去,从她踏进东京城的那一步,她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城郊一处院落,海棠花纷纷燃,七公主在庭院里坐着,杯中茶一口未喝。
“公主不必忧心,想必陈大人并不知道实情,那谢珺也不敢在您面前耍弄心机。”她的侍女银筝宽慰。
“不知她此次前来东京究竟有何目的,我只希望谢珺和四郎的婚礼能够顺利进行。”公主蹙起眉头,花恰巧落在眉心,很是美丽。Μ.chuanyue1.℃ōM
谢珺再次与公主单独碰面,她怀里拥有陈度答应给她的琉璃繁缕,本该畅怀,却因为担心公主对她的芥蒂,欣喜之情暂时被压下去。www.chuanyue1.com
“谢姑娘,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七公主挥了挥手,侍女上前给她递茶。
谢珺向公主行礼,然后才开口:“公主,谢珺这番来东京是为了私事,一切与陈大人无关,至于与他相识,实属巧合。”
“你知道么?海风碰到鲜花的时候,如果站在日光之中,会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束火花。”七公主说了一段不知所云的话,拾起一片花瓣,放到唇边,继续说道:“谢姑娘,不如和陈瑜一起来参加婚礼吧。”
“婚礼当天,各种王公贵族,万一有人认识谢珺,公主就不怕谢珺被认出来吗?”谢珺不知她到底何意,如果说担心她身份暴露,就应该驱赶她,如果不担心这件事,又何必与她单独见面。
七公主莞尔一笑,从容说道:“既然你都不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你来东京这么久,还没有见过你父亲吧?”
公主的话让谢珺倒吸一口气,看来短短时间内,她掌握的消息是在太多了,实在不能小看她,拿不准她会拿其他人威胁自己。
“多谢公主的美意,公主与陈大人的婚礼谢珺一定会去参加。”
离开公主的别院,谢珺心中还有一丝忐忑,她猜不透公主邀请她的用意,只能作罢,去陈瑜家。
“什么?你是说公主让你也去参加婚礼?”陈瑜听到谢珺的话,本来手中拿着花径,硬生生被一双柔荑折断了。
“不错,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恐怕来者不善,还是小心点好。”谢珺的心情不由得郁闷起来。
“先别想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参加完婚礼,你就赶紧走吧,东京乃是非之地,我一直劝薛扬随我回老家赋闲。”
自皇帝新迁东京以后,举国低迷,大家都期盼这场盛世大婚能带来喜庆之吉,但万家灯火中,可否有她可容身之处,也不知道季翮现如今身在何处,过的如何。
倚在窗边,谢珺看空中竟然有流星划过,那璀璨的流星纷纷划破天际,星峰直直坠落人间,如虹似雨,惊心动魄。
她从来没看过流星雨,不是因为天不时,也不是因为地不利,而是因为人不合。她太过懒,未想过用整夜未眠去等候一场浪漫的流星雨,此时此刻,得以窥见,一时间有点感慨。
“你在想什么?”却见一人跳进来,丰神俊朗,言笑晏晏,正是季翮。
“你怎么来了?”谢珺差点跳起来,看他与往日无异,随即平静安心。
“我不是说过不久我们就能相见,最近过得如何?”季翮笑嘻嘻地,看面态是挺轻松。
看着这样的他,她突然想起一句话,一霎流星逝,连城烟花暗,白头昔日少年。
“很好,你呢?”谢珺平复了自己心情,随即回道。
“所以那位陈大人竟然愿意将琉璃繁缕拱手让人?”季翮在意的始终是这件事。
“不错,我顺利拿到了琉璃繁缕,接下来应该回去找老先生替谢珺制药了。”谢珺坦然回答道。
“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现下又去海外游玩去了,你不如和我一起离开,我正好也要走了,可以陪你去找他。”季翮建议。
“恐怕不行,我得参加三日后的婚礼。”谢珺很感动他的提议,这一路如果没有他,单凭自己一个人真的撑不过,但明显地七公主那番话是在要挟她,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难道说,你要去破坏他们俩的婚礼?”季翮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七公主她亲自邀请我,我不过盛情难却罢了。就怕这是一次鸿门宴,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谢珺凝眸沉思,她想着这几天该去探望一个人了。
“那你好自珍重,四天后,如果你想要来找我回合,城东白堆子见。”说罢季翮便悄无声息翻窗走了。
第二天一早,拿着七公主给的地址,谢珺找到了城东一处府邸。
好一个碧云天,黄叶地,风过梧桐,点点鎏金,走在路上,好似无限惬意。
忽然一个蹴鞠滚到谢珺的跟前,她发愣似的看着那球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沾染尘泥,遇到阻力来回滚动。
“大姐姐,你可以把那个球给我么?”谢珺抬头望去,是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奶声奶气地对她说话。
谢珺点点头把球捡起来递给他,她觉得很不对劲,于是问道:“你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谢瑠,姐姐可以叫我的小命阿福,我爹娘都这样叫我。”阿福天真无邪,胖嘟嘟的小手握着有点脏的球。
谢珺心里却在想着这实在不应该啊,自己才离开一年多而已,父亲这么快就有了这么大的儿子,简直难以置信。
“阿福,你在和谁说话呢?快吃午饭了,回来吧。”一个熟悉的中年女声,看样子是以前府上的仆人,谢珺怕自己被发现,便匆匆走了。
时间一转眼便到了大婚典礼那几天。出降的吉日早已经由皇家选定好了,陈家主婚人只需按照民间习俗准备雁、帛、玉、马等,将之陈列于内东门外,授给内谒者,但马不得入内。按照《新仪》的规定,第一步是系亲,陈度被拜为附马都尉,赐以玉带、袭衣、银鞍勒马、采罗百匹。此外,皇家一并赐给他财银万两,相当于亲王地位的聘礼。
纳采、问名则是在正式行礼的前一日完成,陈家准备好陈设和彩礼,修表如仪,陈于厅事,掌婚人穿着特定礼服,待省视后,各置于彩舆。本朝的规定是皇帝纳后、太子纳妃都不需要用雁,但公主降嫁需要用雁。民间向来认为“木落南翔,冰洋北徂”,顺乎阴阳往来,另外雁失配偶,终身不再成双,取其忠贞,以雁为礼表达求婚之诚意。公主虽地位特殊尊贵,但降嫁之家属于一般臣子之家,所以婚嫁礼仪所用礼物也釆用一般所用的“雁”,表明嫁过去以后以婿家为主。
纳采、问名、纳吉、纳成、请期等其他事宜不再陈述,一直到了亲迎。这一日陈度身穿常服玉带,乘马到和宁门,更换冕服,再行至东华门,用雁、币、玉、马等行亲迎礼,七公主则是戴九翠四凤冠,服翟缠袖,登入彩辇之中,天文官其后跟随持有二十多烛笼侍从的仪仗,另有使臣、插钗童子八人,方扇四圆扇,四引障花十提灯,配有二十行障、坐障。
人群中只见公主前后以红罗销金掌扇遮簇,容颜绝美,乘一顶金铜檐子,朱红梁脊,上列渗金铜铸云凤花朵檐子,四个角垂着白藤间花绣额珠帘。风过也,吹起谢珺的裙袂,她欠身压了压,伫立无言。
“阿珺,你在想什么?”陈瑜笑着拉过她的手,示意她入堂屋就座。
“没什么,只是感慨时间过的很快。”谢珺收回眼神,她知道接下来是酒席的环节了,各种敬酒祝贺,推杯换盏。
高堂之上,宾客满座,侍女如云,来回穿梭。坐在很远位置的谢珺看着满桌菜肴动不了筷子,她想着等大礼行过就走。
正在这时,却听到外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尖叫。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谢珺大感不妙,起身往人少的地方跑去,这才知道果然出大事了,北狄再次来犯,此番已经进城,皇帝等人已经前往隔壁洛城避难,婚礼恐怕也举行不了。
这么快么?谢珺想着重生一次有些东西果然都不同了,上一世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死了,不知道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但她觉得委国不会就此灭亡。
“快跟我走!”当她思考如何避过此劫的时候,季翮出现了,他带她穿过慌乱的人群,越过围墙,离开公主府。
到一座桥边,季翮觉得安全了,才松开她的手。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谢珺心里的疑问还有很多。
“一个月前,我义父便知道北狄有南下的计划,我这次来东京,也正是替他传个口信,只不过陛下未肯采纳消息,直到今天才临时决定出城避难。”
“嗯,也不知委国还能存活多久,百姓受苦受难还要多久?”谢珺看着桥下河中倒影,一时感慨。
“你放心,我此番前来也不只是为了送口信一事,等到适当的时机,我等必定会想办法率西北之军回到中原,到那时希望三军重整旗鼓,共同抵抗北狄侵犯。”
“既然如此,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不如带我一同去军营。”谢珺思考了好一会儿,郑重说道。
“不行,军旅生活过于艰苦,你还是先把身上的病治好,如果有机会,你做个随军大夫也凑合。”季翮不假思索反驳了她的提议。
“别小看我,不过也不知道是何年了。”谢珺不免失落。
“总之不能坐以待毙,我这就同你去找我师父,我相信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就这样,谢珺季翮两人再次踏上了漫长的路途,这一次比起从前更是艰难,一路经过之地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谁也不曾知,在途径西宁之时,发生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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