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昭予最期待的事是又长一岁。

  年纪小的总是在盼望着长大,她不外如是。阿青虽比她大一年,他们却是同一天生辰,都在腊月十九这一天,所以注定了和他亲近。

  赵菀一大早派人送来礼,昭予头一回收到家人以外给的生辰礼,觉得这半年时间里伤心也有,但收获也有。

  赵菀亲手为昭予刻了枚印章,指尖的大小,玲珑秀致。

  秋雨瞧见,打趣道:“也不知侯爷要给姑娘什么样的礼。”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昭予反笑道,但心里在所难免会有期待。

  其实往年生辰沥景都会送礼物给她,有一年他在关外也不曾忘,托人从关外将礼物送来,刚刚赶在她生辰那天收到。

  沥景说他喜欢的是霍昭。

  这是悲喜交加的消息,她以为自己早和过去的那些事断得干干净净的,但总有人帮她记得。

  她想用秦昭予的身份好好活着,可霍昭的过去又与她不可分割。没有霍昭,哪有今日的秦昭予?

  若沥景心中记挂的人是霍昭,那昭姝又算什么?

  她们一同在秦宫里度过悠久的黑暗,又一同从死亡逃出,最终走到光明里。那时昭姝遇上了沥景,像是海上漂浮的人看到岛屿。

  昭予曾真心替昭姝开心,昭姝从小身体就不好,她自尊很强,怕被别人瞧见她的虚弱,很少愿意出门。

  遇到沥景后昭姝整个人都开明了起来,终于舍得放下书去外头瞧瞧,昭予将自己小小的羡慕,小小的嫉妒都藏在心里。

  她本能地认为那是不正确的,就算昭姝不在了,她也没有喜欢沥景的资格。

  她将一切威胁到昭姝的女人都视为敌人,可到头来,沥景口中说出的名字却是“霍昭”是极力想要割舍的名字。

  她断然不能再叫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尽管她喜爱他。

  ——

  因北边司徒氏内部动荡,北疆局势渐渐严峻,黎王若想在此时攻上北方,又得避免南方刘氏趁乱入侵。

  夜已渐深,黎王府里仍灯火通明。关于是北伐还是继续养精蓄锐众臣各有见地,到最后也没个准。

  “父王,如今横在我们跟刘氏之间的是良王,若我们能与他联手,有良王守着商夏几郡,不惧刘氏入侵,可以安心处理北方的局势。”黎王长子孟怀珏说道。

  今日孟怀珏的张扬的作风引起黎王不满,见他在臣子和兄弟面前并无收敛的意思,冷嗤:“鲁元夫人是霍锒生母,霍锒与刘家有亲缘关系,你凭什么说动他?”

  孟怀珏信心满满,“霍锒与鲁元夫人关系恶劣,要不也不会自立门户。韩先生在秦宫卧底九年,最了解秦人,不如就派韩先生去游说。”Μ.chuanyue1.℃ōM

  黎王没直接回答孟怀珏的建议,而是问沥景:“老二,若现在北攻,兵力如何?”

  沥景望着外头的天色正走神,黎王又高声喊了一遍他。

  他回过神来道:“司徒一门如今内斗愈演愈烈,我们若掺和进去,也不过得几个关口,得不偿失,不如静待。”

  黎王三子孟承贤道:“刘氏与前秦皇室关系甚密,延续了前秦朝廷,自称王师,出兵攻刘乃不义之举,若是能早日找到魏康,寻得前秦国玺,再有魏康带兵,何惧刘氏?”

  其余臣子也纷纷赞同。

  魏毐是黎王身边谋士,与魏康是堂兄弟,也是当中最熟悉魏康的人。

  魏毐说:“魏康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但性情古怪。魏康自责当年未能守住秦宫,索性销声匿迹。霍锒这些年都未能找到魏康,我虽为他堂兄,尚不知他生死,只怕不能寄望于他。”

  黎王反笑道:“既然这些年都未曾有魏康的消息,他也并未在大秦宫毁了当日自刎,便证明他不是迂腐愚忠之人,如今可能正在暗中观察局势,寻找可栖之良木。”

  魏毐又道:“臣倒是知道一人或许能寻到魏康。他叫陆青松,魏康此生只收了这一个徒弟,曾醉后也向我们弟兄炫耀过,说陆青松是天生栋梁。若能找到陆青松,说不准就能知道魏康下落。”

  韩煦听到陆青松的名字,躬身道:“禀王爷,臣曾与陆青松相识,并以段九郎的身份与他一同流放大漠,但是遇到北疆动荡,在战乱里失散,失散时他还是个九岁的孩子。若多派人手前往大漠,虽不一定能找到他,但也能寻得他的下落。”

  韩煦说罢,见黎王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这事。

  诸臣明白了黎王的意思,也意会到谁能找到陆青松,进而找到魏康,将成为头等功臣。

  孟怀珏想趁着风头劲时再立一功,于是主动请缨派人前往北疆打听陆青松的消息。

  而孟承贤并未明着和他抢这个机会,而是暗自做好部署,派探子潜入北疆秘密去寻。

  沥景刚一回府就去了昭予屋里,从外面看进去,里头昏暗,只剩了一盏灯。

  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绕过屏风,床上的纱幔被放了下来,但能隐隐看见里面盘腿坐着的人影。

  床顶点着的蜡只剩半截手指的长度,烛泪掩了灯盘上的双阙莲花。

  他一手撩开纱幔,微微俯身,原来那端坐的人儿已经睡着了。

  炉子里的火灭了她也没觉察出来,才半炷香的工夫手脚都冻得冰凉。沥景低头,之间两只肉乎乎白花花的小脚绕在一起,脚趾粉嫩玲珑,惹人怜爱。

  他重新站直身子,伸手晃了晃昭予的肩,昭予猛地惊醒,揉揉睡眼,视线还朦胧着,眼前的人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说:“我在等柳絮烧洗澡水呢。”m.chuanyue1.com

  他闻得见她身上皂角清香,直接揭穿,“洗太多皮容易皱。”

  她转开话题,“怎么这么晚回来?很忙吗?”

  他褪了外袍和靴子,上床躺在外侧,昭予向内移了些,又伸手去推他,“你还没沐浴净身呢。”

  “困了,你也早点歇下。”

  昭予又问:“熄灯吗?”

  “灭了吧。”

  于是她翻身去吹灭床头的烛火,上身扭着,寝衣下摆微微上翘,露出腰间细腻的肌肤。

  她的腰细,又不见骨,沥景是个正常男子,有七情六欲,也好细腰玉足,若是个普通的美人也就罢了,不足留恋,但昭予哪一处都生得妙,凑在一起就是个稀世的尤物。

  这样的美人正是自己的小妻子,若是寻常男子只怕嘴角都要翘到眼角上去了,沥景也多亏定力好,才能忍住体内的欲望。

  而她却美而不自知,从不恃貌美,这份懵懂青涩真是份救济他的良药。人人都愿意见证一朵倾城牡丹的绽放,他也如是。只是这份心思说出来实在庸俗,依她秉直的性子,只会认为他和外头那些猥琐男子无二。

  熄灭灯不过一瞬间的事,昭予立马躺在枕头另一侧,与他道:“我又长一岁了,等过了年,就虚岁十六了。”

  “年底我可能得南下一趟,不能陪你过年,一去得一月的时日,我打算送你回江原过年。”

  昭予硬是忍住了说出要和他一同过年的冲动。其实她回江原也好,能伴在父母身边侍奉他们,要不然今年秦府不知该多冷清。

  “合规矩么?我鲜少去王府拜会,妯娌关系也淡漠,传出去有损你的名誉。”

  “不必,王妃身体不好,又爱立规矩,你去了反倒双方都不痛快。”

  昭予一听,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他今日天未亮就出了门,又是晚归,肯定累到了,也不再说话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是沥景已经入睡。

  昭予这才趁着月光透过窗隙侵入,用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常年行军的男子之手与深闺女儿家的手完全不一样,又粗又厚,骨节很明显,甚至会有些硌,他虎口处有道短疤,触感清晰。

  第二日她醒来,沥景已经不在了,她发现枕头下多了一封红包,红包封面上是他亲手挥笔写所写:贺女郎君生辰。

  她心里更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与他同寝,却不是同心的。她还看不透那个男人,有的人说他无欲无求,有的人说他仁德,可她觉得不是。越接近这个人,越发觉他与给人的印象是不同的。

  她爱慕他,可也没到蒙蔽双眼的地步。她至少清楚,她最初爱慕他,是羡慕他对昭姝的体贴,可那体贴若是放到自己身上,便不是她初初爱慕的那个孟沥景。

  ——

  冬天正是休养生息的天,但偏偏一事严峻过一事,昭予本正被柳絮逼着喝暖胃的药汤,秋雨连跌带撞地跑过来,道:“姑娘,大事不好了!”

  柳絮责罚道:“训过你多少回了?怎还是这般鲁莽。”

  秋雨还哪能顾上这些,她几乎是扑到了昭予和柳絮两人面前,说:“浮棠出事了!她……据说是流产了,小福子,就是上次那个陷害姑娘的丫鬟,说是糖元突然跑过去惊吓了浮棠害她跌倒的!现在放话说要剥了糖元的皮!”

  昭予自上次落水之后对浮棠苑的人一直没有好印象,没想到这次又整出这么大的幺蛾子,虽此次事发不知是否真是糖元闯祸,当务之急应该是确认浮棠是否有事。

  昭予先问:“请大夫了没?”

  秋雨说:“王管家亲自去请了!可外头积雪,路上全是冰,也不知何时能到。”

  昭予抄起披风穿上,吩咐:“柳絮和我去浮棠苑,秋雨,你速去将上次治好浮棠的那个马奴带过去。”

  那马奴上次给浮棠看完病后便一直被关在府里,昭予只怕浮棠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到时候浮棠苑一口咬定是糖元惊了浮棠的,糖元一个小畜生除了乱吠还会什么?到时候糖元真的得被沥景扒了皮。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嫁给我的姐夫更新,岁末长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