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人被逼到一定份上，自然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二小姐，你是个好人，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等你们回了将军府以后，我自会去宫门口，击鼓鸣冤。我要将谢云柔，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音量不高，可圆眼中满是决绝。谢云舒知道她已下定决心，最后同她确认道：“你可想好了？命只有一条，滚钉板不是闹着玩的。那些都是实打实的钉子，刑部的人从不会在刑具上偷工减料。”
“放心吧，我省得的。”莲心弯了弯唇角，笑容里带着一丝轻松，甚至是解脱，“我知道自己从前助纣为虐做了许多不好的事，这滚钉板，就当是对我的惩罚吧。活着的时候还清了罪孽，下了黄泉，没准儿就能去天上，不用下十八层地狱了。”
谢云舒自认不是圣母，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宽容和同情心，但当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真心悔过时，她实在没办法再硬起心肠，摆出冷漠的样子。
她错开视线，道：“那随便你吧。这是你的人生，你决定好了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彻底反击，我也没有什么好劝你的。祝你能达成所愿。”
说完，她朝阿芸月荷道：“既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行李，那就走吧。头先侍卫跟我说过，马车就在门外，时不我待，再耽搁下去，天都要黑了。”
阿芸此人最嫉恶如仇，也最心软。莲心和她们是对立面时，她恨后者直恨得牙根痒痒，可现在后者幡然悔悟了，她心里又有些酸酸涩涩起来。
想了想，她道：“小姐，月荷，你们先过去吧。我……我想跟莲心道个别，很快就好。”
谢云舒知道她的性子，点了点头。
两人一走，院子里便只剩莲心和阿芸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气氛弥漫着凝滞的尴尬。
“那个，我……”
阿芸张了张嘴，莲心怕她突然煽情，截过话头，抢先一步道：“我必须要向你声明，虽然我很感谢二小姐救了我，也很感谢你和月荷这几天对我的照顾，但我说实话，还是没有多喜欢你。因为我嫉妒你，我嫉妒你什么苦也没吃过，就能当上一等丫鬟，我嫉妒你平日里说话做事冒冒失失，二小姐却从来不责罚你，所以，我还是讨厌你的。”夶风小说
阿芸：“……”
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走进身后的屋子里。
莲心见她扭头就走，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伤了阿芸的心，不自觉咬了咬下唇，有一丝后悔。
等等，后悔？
后悔什么？
本来就不喜欢她嘛，只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
莲心撇撇嘴，梗着脖子想。
很快，阿芸又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这是小姐亲自配的止血散，很有用的。我上次摔了跤，头磕在方凳角上，厚厚盖住伤口，很快就不出血了。你要滚钉板的话，就把这个带上，说不定到时候能捡回来一条命。”
莲心别别扭扭地接过，道：“这能顶什么用。”
阿芸解释道：“你别小看它。小姐说了，急救先止血，大出血是会直接要人命的。你滚完钉板，肯定全身上下都是血窟窿了，只有一瓶药，总之，你看着哪里出血最严重，就往哪里倒吧。”
莲心不自然地摩挲了一下瓶身：“哦。”
“那，我走了。”
阿芸说完，朝前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脚步，声音闷闷地道：“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一等丫鬟，我也知道，不止是你，府里有很多下人都不喜欢我。他们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我感觉得出来。我从小到大，除了照顾生病的爹，就没伺候过人。我会努力去学，不会让你们一直看不起的。”
说完，她抬脚，阔步朝前走去。
莲心捏紧手里的瓶子，好久都没说话。
半晌，她垂下眼睫，喃喃道：“什么嫉妒，说白了不过是羡慕。我们大家，其实都很羡慕你。”
**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眼看着隔离宅院里的病人数量逐渐清零，这日，莲心起了个大早，梳洗过后，换上前几天洗干净晾干的小袄，认真细致地给自己化了个妆。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那家人落魄了，就又把她转手卖了。
还好，她运气不赖，被卖进了将军府。
所以，莲心打从懂事起，就已经在干活伺候主子了。这么多年来，她练出一双灵巧的手，却只给主子描眉点唇，从来没有这样精细地捯饬过自己。
这还是第一次。
兴许，也是最后一次。
咚咚咚——
门外响起叩门声，紧接着，便听见侍卫小哥问：“莲心姑娘，你在里面吗？我给你送饭来了。”
“来了。”莲心说着，起身过去开门。
“莲心姑娘，你起得真早。这是今日的早……”侍卫小哥见到莲心，不由得怔住了。
莲心底子不差，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眉清目秀。再一打扮，倒有几分像小户人家的小姐了。
这是莲心第一次费心思打扮自己，有些紧张，不自信地问：“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侍卫小哥直男一个，看不出来化妆不化妆的，挠了挠后脑勺，道：“莲心姑娘，你是不是昨晚睡得特别好？我瞧着你今日，好像特别精神。”
这回轮到莲心怔住了。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接过侍卫小哥手里的食盒：“今日有丝瓜蛋花汤啊？我最喜欢了。”m.chuanyue1.com
侍卫小哥这才想起来此行的正经事，道：“莲心姑娘，谢谢你帮我们忙前忙后地煎药，照顾病人。如今这所宅院里的病人，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也回去吧。你要回哪儿？我们可以马车送你。”
莲心的笑容凝在嘴角，她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麻烦你们。”
侍卫小哥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所以才拒绝，忙道：“没事的没事的，反正当初是我们把你带来，也理应由我们再把你送回去，天经地义嘛。再说了，你这段时间帮了我们不少忙，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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