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都市小说 > 故乡的树 >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讲个故事
  梓兰稍微长大一些,回忆这件事,隐约觉得有些伤害小动物。蜻蜓的翅膀一旦受伤,就很难再飞起来了。但在当时,她只觉得畅快。蜻蜓有翅膀,可以肆意飞翔,而人是不会长出翅膀来的。虫儿们,拥有人不可能拥有的自由。

  冬冬告诉她,昆虫都是有复眼的,能看到身后的情况,因此人要想捉住它们,必须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他首先炫耀一般地,演示捉一只“白医生”。

  “白医生”是他给白色蜻蜓取的名字。当时正流行收集干脆面里的水浒人物卡片,他见到什么东西都想给起个诨名。

  只见冬冬用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同时夹住蜻蜓的翅膀,这只白医生便难以逃脱了。

  “看,你快看!”冬冬举着“战利品”晃了晃,梓兰勉强地点点头。她对于捉虫子兴致阑珊,倒是草丛里的蚊子更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拍着胳膊和腿,想离蚊虫远一些。

  “冬冬,捉住了就放了它吧,我承认你赢了。”

  “那不行,我要和你比赛,你也捉一只,我就放了它。”

  “那好吧。”梓兰叹了口气,敷衍着伸手捉一只蓝色的蜻蜓。她一伸手,抓在蜻蜓的腹部,蜻蜓急忙煽动翅膀,还在她的手上咬了一口。

  “哎呀!”梓兰甩掉手上的蜻蜓,指尖的伤口渗出血来。

  “真笨!你不能捏它们的肚子!它们都是用肚子呼吸的,你那么捏,等于让它窒息了,它才咬你的!”

  “你才笨呢,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梓兰捂着手,跑回家。楼道里总是阴凉的,她冲进家门,赶紧洗手。

  张小玲见了,问道:“怎么了,不玩儿了?”

  “不玩了,蜻蜓咬我了。”

  冬冬跟着进来,把原委一一道出,大人听了便笑了:

  “那你们玩点儿别的吧,去骑车也好。”

  张小玲很惯着孩子,给两个孩子都准备了儿童自行车。冬冬早就会骑车,卸掉两个辅助轮子,在院里得意地骑着。梓兰没有那样出众的运动神经,她从教室里往下跳的时候扭了脚,还没有恢复好,骑车很慢。

  “你快一点儿,我都套圈儿了。”冬冬得意地招招手,两人绕着居民楼你追我赶,欢笑声传遍小区。

  金广森静坐窗前,桌上摊开稿纸,他开始写回忆性文章:

  “从六十年代初,我就发表小说、散文、散文诗,由于年代已久,许多都已散失了。回想在林区工作和生活的往事,我见证了临朐发展建设的进程,一直以来,我都挨着这片土地,更爱山里人的纯朴……

  “昨天是历史的进程,今天又岁月的回声。人总该向前看,但也应该向后回望,查数脚印,细品人生……”

  写着写着,他心想,梓兰有心画画,不妨让她为这回忆录画一些插图,既是一种趣味,也是对孩子的鼓励。这天晚上,他把这想法告诉梓兰,梓兰欣然接受。

  孩子的画,没有经过专业培训,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童真。金广森将过去发表过的文章整理成册,题为“山情”,另有一本集合了未发表的作品,题为“叶笛”。梓兰的画,也就以这两个词为主题,随意发挥。

  她画着画着,画尽了日常看到的风景,便想要临摹前人已有的作品。金广森却摇摇头:

  “梓兰啊,画得慢一点没关系,姥爷还有时间呢,你每年画一些就够了。只要是你自己画出来的,都是好的。”

  “真的吗,可我看别人画得好……”

  “你要像别人学习,但不能只顾着临摹,没有自己的东西。不论写东西还是画画,都是‘似我者生,学我者死’。你现在也许还不明白,不过不要紧,慢慢体会吧。”

  梓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除了写作业和画画,金广森还带还孙女去林间种下了一棵小树。只要心怀环保理念,哪一天都可以是植树节。

  小树柔柔的,枝杈光秃秃的,还没有长出叶片。祖孙二人忙了一阵子,梓兰见到小树安静地站在土中,颇有成就感。

  “姥爷,它能长多高?”

  “它会比你和我都高很多的。”

  “那是到底会有多高?”

  “姥爷也不知道啊。”

  “不,姥爷什么都知道。”

  “姥爷不知道的事情啊,太多了。你要是想看看这棵树,可要每年都回来啊。”

  “那……我不知道我爸爸妈妈同不同意。”

  “你每年夏天来避暑就好。东北凉快,是不是。”

  “是。北京夏天跟个火炉似的,可难受了。”

  “那我们说好了,年年见面,好不好?”

  “好啊好啊。可是姥爷,你也可以去北京看我啊。”

  “你们家啊,那是你爸爸妈妈的小家。”

  “不小不小,姥姥姥爷都能住下。”

  “哈哈,梓兰还小,不体会。唉,儿女大了啊,就有自己的家了。”

  “姥爷,我听不明白,说点儿我能听懂的吧。”

  “好吧,姥爷给你讲故事吧。”

  “好啊好啊。”

  金广森想了想,现编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也叫梓兰:

  梓兰睡着了,做了一个梦。她明知道这是个梦,不过还是很高兴,因为妈妈送给她一只小鸭子养。

  嫩黄色的小鸭子有张黑色的扁扁嘴,两只脚蹼也是黑色的,走起路来摇摇摆摆。

  她说:“我给你找点水吧。”然后她双手捧起小鸭子,放进玻璃鱼缸中。鱼缸中除它之外还有两尾锦鲤,纯红色的大些,红白相间的小些。水看上去不太够用,她说:“等着,我在拿些水来。”去厨房接了一碗水,回来一看,鸭子已经不在屋里了。

  忽然想起,这栋楼的门口有一个水帘洞式的水幕门帘,那里的水总是恰到好处的温度。它是嫌缸里的水太凉,跑过去了吧。

  冲出家门,她跑下楼梯追赶着。水泥浇铸的台阶上淋了些水,很滑。

  楼门外是个繁华的广场,繁复华丽的巴洛克和洛可可风格的建筑在面积不大的狭长区域坐落着,美轮美奂。广场中心地带是巨大的喷泉池。吹着号角的青铜天使雕塑被水淋得生了些锈,水柱在空中胜开成透明的圣洁花朵,夏风轻袭,广场上顿时消了暑热。

  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美貌少女浸在池水中,抱着肘倚在池子边沿,风清云淡的微笑着,墨色的长发大半都垂在水池外。

  看到她少女眼睛的时候,梓兰对少女的感觉极为强烈。那是双很正常的乌黑的眸子,配上淡如远山的娥眉甚为迷人。只要看她那身衣服,就知道是小鸭子变的。

  “喂!跟我回家吧!小鸭子!”走上前去,她说。

  少女很听话的从水池中抽身,沁凉的水珠遗落了一地,染深了石制地面的颜色。她跑过来,跟梓兰走。

  走出没几步就听不到她的脚步了。一回头,看见少女泡在一家婚纱摄影店门前的水池里了。

  水池建的很华丽,矩形的池水上弥散着半透明的烟雾。转换更迭的彩灯左右摇曳,从水下向上照射。

  “啦啦啦啦啦……”水池很浅,鸭少女上半身趴在地上,哼唱着无名的快乐歌曲。

  拜托,想养的是一只鸭子不是一个美女耶!

  梓兰无奈地走上前:“我说啊,你就不能变回鸭子吗!”

  少女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我:“回不去。”

  “是、是吗……那您请便……”唉,到手的鸭子没了,不爽……这年月想养只宠物都难啊……

  梓兰在那家店门对面的一个长椅上坐下,鸭少女被店员请进去换上婚纱当模特了。紫色的绸缎,粉色的纱,秀发挽成精致的髻,朱砂色的唇彩均匀的涂上了。

  很惹眼。鸭少女被请为模特站在店门口,宣传“免费婚纱摄影”之类的活动。只消片刻,门前就聚了不下数十人。

  “我们来照一张吧!”她从门口跑过来,不由分说,把梓兰连拉带扯拽进店里,开始选婚纱。

  “喂!你有没有搞错!”梓兰甩开她。她一件件的挑选着,乐此不疲。

  “这一件如何?”少女从展示架上取下一件华美得难以言喻的白色婚纱。

  “小鸭子,你在抽风。”梓兰说得很不客气。

  “嗯,你可以现在照完婚纱照,等结婚了,你老公再照一下,两张照片拼一下喽!”鸭少女笑得极其天真无邪,看来极其欠扁找揍。

  “我走了。”

  “别呀,不照相的话,听我讲个故事吧,我刚听来的!”鸭少女兴高采烈地说,丝毫没注意到梓兰有多么不悦。

  “好,你讲吧。”

  “在这家店旁边,有一条小巷子,明朝的时候,有个大户人家的府宅就在这里面。这户人家有个很漂亮的大小姐。在她和另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订婚后,怕嫁出去后会很想家,就在那深宅大院中到处玩儿,到处转悠,生怕把家里的一草一木看漏下。

  “她走着走着,来到一扇小门前。那扇门她见过,但从来没打开过。她把门打开了。

  “你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吗?她看见了她命中注定要错过的人。

  “本来她可以顺从父母之言嫁了,然后就此耗尽一生,在另一个深宅大院的宁静中安安静静的活着,直到老死,但这下,她不能了,因为不甘心了。

  “然后她逃跑了,逃离她熟悉的一切和熟悉她的一切,谁都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就是这样啦。”

  少女说完,莞尔一笑。

  梓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像故事里的小鸭子似的,歪了歪头。

  金广森笑道:“姥爷不擅长讲故事,你随便听一听。等你长大了,姥爷再讲别的故事给你吧。”

  “那好,我们说定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着她伸出手指勾了勾。金广森又絮叨着说了些梓兰不懂的话。

  梓兰默默记下小树的位置,临走前,她仿佛又在林间听到弹琴的声音。

  春雪接梓兰回家的时候,梓兰的题还没有全部完成,张小玲模仿她的字迹填上了空缺的部分。昔日里严格要求学生的老师,竟然因为宠溺孩子做到如此地步,金广森不禁偷笑。

  “就这一回。她的作业不多,而是课外班留的习题实在多。”夶风小说

  返程的途中,梓兰不止一次回想林中见到的画家。

  这画家,当真存在过吗,或只是她午后迷路之间见到的幻觉?他画的那张速写被姥爷拿去了,如今已没有对证。

  “妈妈,我给姥爷的回忆录画插画了。姥爷说我画得可好了,他会去打印店扫描了,印到回忆录里边。”

  “是吗,他写回忆录了?也好,能锻炼思维。”春雪似乎无视了梓兰提起的画画的事。

  梓兰又恢复成了沉默寡言的样子。当想要说话的时候无人倾听,人也就渐渐不愿多说了。

  梓兰平平静静地念着书,在父亲的暗中支持下学着画。有时候,父亲会帮助她把得意的作品扫描,发给春海,春海抽时间帮金广森做些排版的工作。

  “谢谢舅舅,我和妈妈不能经常回去,姥姥姥爷多谢你照顾。”梓兰给舅舅春海打电话,一板一眼地致谢。

  “没事儿,一家人不说谢谢。你姥爷啊,写东西可带劲儿了,现在还在往外面投稿呢。你的画,他还给台里原来的同事看了,都说好。你可要加油啊,咱家就你这么一个会画画的。别看你妈妈书念得好,搞艺术那可不行。你也是全家的希望,知道不?”

  “是,谢谢舅舅!”梓兰听不出大人说的是实话还是安慰她,只觉得高兴。

  到了高中,梓兰毅然决然选了读文科。一方面,要走美术生的道路,高校通常是招收文科生的。另一方面,她的数学成绩像坐滑梯一样,年级越高越不像样子,物理化学也少有及格的时候,若是学理科,只怕没有考上大学的希望了。

  她在高中的生活有了些自主权。学校里有多个社团,她一面在绘画社当扛把子,一面加入了音乐社,零基础学吉他。学吉他,首先就要把指甲都剪了,她狠下心来,终于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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