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柔去世后,司怀就搬到了张钦洲那儿。
本来是想去蹭吃蹭喝,结果搬家后才发现,张钦洲他压根儿不会做饭。
张钦洲做的饭菜中,唯一一样能下咽的就是酱油拌面。
煮熟面,浇上酱油,拌一拌。
司怀懒得动手的时候,张钦洲就会煮这个。
“哝,面煮好了。”
张钦洲把碗放到他面前,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响起铃声。
“你自己拌。”
说完,他拿起手机,去房间里接电话。
司怀随意地拌了拌,等面凉的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开始吃。
吃到一半,响起敲门声。
司怀打开门,门外一个年轻的男人,脸上有道疤,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
见开门的是小孩,男人凶恶的表情收敛了一些:“我找人。”
司怀:“找谁?”
男人:“张钦洲。”
司怀哦了一声:“不认识,你是不是敲错门了?”
“是么……”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仰头墙上的门牌号。
“4021张钦州,没错啊。”
下一秒,砰的一声,门关了。
男人:“……”
司怀继续嗦面。
张钦洲打完电话,走出房间:“谁敲门?”
司怀:“不认识,说找人。”
张钦洲疑惑:“找谁?”
司怀想了想,男人嘴里的名字仿佛被打了马赛克,他听不清,记不住。
“好像是张三还是李四吧。”
张钦洲:“……”
敲门声再次响起。
张钦洲过去开门。
看见他的脸,男人眼睛一瞪:“你不是在家么,你家小孩还说我找错了。”
张钦洲随口说:“那不是我家小孩,是我拐来的,不知道我名字。”
男人:“……”
他现在算是知道小孩刚才为什么会说那种话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来收租。”男人报了个数字。
张钦洲交完房租,数了数钱,对司怀说:“我们还得吃一个月的酱油拌面。”
司怀:“……”
“道士这么穷的么?”
“那得看是什么道士,”张钦洲抖着腿,完全没有正经道士的样子,“要是在几年前,那想花多少钱花多少钱,主要现在我从良了,比起钱,我一心求道……”
司怀喝了口水,心想,老东西以前坑蒙拐骗赚了不少钱,后来翻车了,所以现在没钱。
张钦洲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问司怀:“你要不要跟我修道?”
“你天生玄骨,以你的天赋,修道后肯定万人敬仰,富贵荣华。”
以我的骗人天赋?
司怀瞥了眼张钦洲,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张钦洲不说话了,哼着小曲去洗碗。
司怀还以为他放弃引自己入歧途,没想到从第二天开始,张钦洲早中晚,一天问他三遍。
“要跟我修道吗?”
“修道吗?”
“修吗?”
……
司怀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翻看老黄历。
张钦洲凑上前,看着老黄历,摇头晃脑地说:“你看明天宜入学,该跟着我修道了。”
司怀:“是宜入学。”
“明天小学开学了。”
张钦洲:“……”
第二天,司怀坐在教室,拿出草稿本。
一翻开,上面写着一个大字——“道”。
司怀:“……”
被纠缠了一个月,司怀受不了了。
在张钦洲问出“修道么”的问题后,他反问:“道士要做什么?”
张钦洲乐呵呵地说:“什么都能做,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看相算命,摸骨看卦、捉鬼捉妖……”
听见后四个字,司怀忍不住问:“真的有鬼?”
张钦洲:“当然有,不然人死了之后变成什么?”
司怀:“宇宙的尘埃。”
张钦洲:“……”
司怀又问:“有鬼的话为什么我看不见?”
张钦洲立马说:“你是极阳之体,鬼神不近,那些鬼都怕你身上的阳气,怎么会主动凑到你面前。”
司怀多看了他两眼,感慨道:“你这瞎话真是张口就来啊。”
“……我说的是大实话!”张钦洲说。
司怀:“你之前还说我修道天赋高,这会儿又说我鬼神不近,不觉得自相矛盾么?”
张钦洲沉默了会儿,干巴巴地说:“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源泉和动力。”
司怀:“……”
张钦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司怀:“嗯?”
张钦洲:“矛盾是对立统一的。”
“所以天生玄骨和鬼神不近也是对立统一的,你是上天的造化。”
司怀:“……”
“我还是好好读书,钻研物理,说不定将来能研究出宇宙的奥秘。”
张钦洲想了想:“我带你去见鬼行了吧?”
司怀脚步一顿,有些惊讶:“你不是说鬼怕我的阳气么?”
“我有办法,能让你见一见鬼。”
张钦洲挺直腰板,扬起下巴:“我可是华国道教协会前会长,别说让你见鬼,把你变成鬼都行......”
司怀:“......”
他脚尖一转,走向门口:“走吧。”
“等等,不得准备一下么。”
张钦洲喊住他,从抽屉里翻出黄纸和朱砂。
司怀坐到他边上,看着张钦洲提笔、落笔、在黄纸上画出复杂的符文。
他托着腮,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挺喜欢的。
司怀伸手,摸了摸空白的黄符纸。
“好了。”
张钦洲放下毛笔,吹了吹符纸,递给司怀。
司怀扬眉:“这就能见到鬼了?”
“当然不是,这是匿息符,能掩盖一些你身上的人气。”
说完,张钦洲扫了眼桌子,拿起水果刀。
司怀脸色变了变,本能地伸手拦住他:“你要干嘛?”
张钦洲解释:“我虽然不是极阴之体,但也是阴年阳月阳日阴时出生的,阴气重,我的血能帮你遮掩一部分阳气。”
血?
司怀皱眉:“我不要见鬼了。”
“不行,我符都画好了,你说不见就不见?”
不等司怀说话,张钦洲转身背对他,刀刃对着食指指尖,小心翼翼地划了道几毫米的伤口。
他嘶了一声,连忙用力挤了挤。
司怀看了看,嗯,伤口快愈合了。
他松了口气,盯着张钦洲用力挤,终于挤出了一点血丝。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
张钦洲低声念咒,用血在司怀掌心画了一道符文。
司怀低着头,一阵凉意从掌心钻到了身体内,冻得他打了个激灵。
“走吧。”
深夜
路灯昏暗,路边的商店门窗紧闭,街上没有行人,偶尔有一辆汽车驶过,黄澄澄的车灯照亮了整条马路。
司怀四处张望着,别说鬼,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
“老东西,在哪儿呢?”
“在找呢。”
张钦洲仔细地看了看,这条街上没有鬼。
准确的说,是鬼走了。
对上司怀狐疑的目光,张钦洲抬手,指着路灯下:“看见那个没?”
司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为望去,昏黄的灯光下有一团灰蒙蒙的东西。
他眯了眯眼:“什么东西?虫子么?”
张钦洲:“那是阴气。”
“你再仔细看看。”
司怀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地瞧了瞧。
那团灰蒙蒙的东西的确是气体,丝丝缕缕的,萦绕在空中。
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气体的时候,气体渐渐消散了。
“往这儿。”
张钦洲领着他走进一旁的小巷。夶风小说
小巷比马路要阴森不少,阴风迎面拂来,吹起了地上的灰尘。
司怀正要说话,张钦洲捂住他的嘴,往右前方比了个手势。
司怀偏头,远远地看见一抹白影。
白影穿着长袍,漂浮在空中,手上还拿着条锁链。
司怀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白影飘远、消失。
张钦洲的手依然捂在他嘴巴上。
司怀推了推他的胳膊,抬头问:“那个就是鬼吗?”
张钦洲摇头:“那不是鬼。”
他擦了擦手上的汗,对司怀说:“是阴差。”
司怀愣了下,看见张钦洲额角的汗珠。
是冷汗。
“你怕阴差吗?”
张钦洲:“谁怕了!我这是尊敬!”
司怀:“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遇阴差。”
想着,他愈发肯定张钦洲前半辈子是个骗子。
还是那种有点本事的骗子,所以能把人骗得团团转、赚大钱。
“我不是怕阴差,我是尊敬他们,他们算是阴界的警察,值得尊敬……”
司怀哦了一声:“我遇到警察叔叔还会打招呼呢。”
“不会偷偷摸摸蹲在小巷子里。”
“……臭小子,说了我不怕。”张钦洲嘀咕了一句,快步走向筒子楼。
司怀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说:“不怕不怕,等我以后当神仙了,就封你当个阴差的领导。”
“让阴差都怕你。”
“哦,那我要谢主隆恩了。”
“爱卿免礼。”
…………
周末,司怀开始跟着张钦洲学习道术。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上,大眼瞪小眼。
司怀:“就这样?”
张钦洲反问:“你想怎么样?”
司怀:“我看电视剧里拜师都有规矩的。”
张钦洲:“少看点电视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你以后就是我师父了么?”司怀问。
张钦洲张了张嘴,“是”字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想起那个为上清观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
把上清观交给他,他却为了求道离开了上清观。
张钦州轻叹一声:“不,我是你师兄。”
“我要代师收徒。”
司怀好奇地问:“那师父人呢?”
张钦洲:“死了。”
司怀:“……”
“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张钦洲顿了顿,继续说,“师父如果知道有你这么个天生玄骨的徒弟,肯定会很高兴,他就喜欢天资高的徒弟。”
司怀哦了一声,反正都是张钦洲教他,是师父还是师兄无所谓。
张钦洲推给他一本本子和黑笔,缓缓说:“第一课。”
“先记住你师兄的名字。”
司怀:“???”
张钦洲:“我叫什么?”
司怀:“老东西。”
张钦洲:“……如果别人问起你师兄叫什么名字呢?”
司怀想了想:“姓张的老东西。”
张钦洲:“……”
“抄一百遍就记住了。”
司怀扔掉笔:“我不干了,我要叛出师门。”
张钦洲:“记住我的名字后,咱们就开始学画符。”
司怀看了两眼桌上的黄符纸和朱砂,心痒痒的。
纠结了一会儿,他不情不愿地拿起笔,慢吞吞地写起张钦洲的名字。
“你要知道,我可是道教协会的前会长,华国第一大观的观主,记住我名字,你走出都带风,可以拿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
“……”
司怀瞥了他一眼,心想,按理说不是应该是告诉他道观的名字么?
以后别人问起来,他说说自己是XX观的,然后对方震惊不已,竟然是XX观这个隐世大观。
司怀脑补了一会儿,张钦洲依然没有说道观的名字。
他想了想,觉得老东西应该是还没有编好,所以不告诉他。
估计过段时间就会说了。
司怀没有想到,这过段时间,足足过了半年。
半年后,暑假的某一天。
张钦洲猛地推开门,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脸上也有几道伤口,神情激动万分。
“我找到了、找到了……”
司怀翻出医药箱,皱眉问:“你找到什么了?”
“找到……”
张钦洲双目灼亮,直直地盯着司怀:“我找到了道啊——臭小子你不知道轻点么!”
司怀拔出伤口上的小木刺,没听清他说的“道”字。
“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两天前张钦洲说出个门,他还以为很快回来,结果整整两天都没看见人。
张钦洲解释:“我在山里看风水。”
司怀淡定地问:“赚钱了么?”
张钦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没有。”
“不过我带回来了个宝贝。”
司怀挑了挑眉,只见张钦洲拿出了一个木牌位。
上面刻着道天天尊四个大字。
张钦洲:“这是咱们祖师爷,道天天尊。”
司怀这段时间看过一些道教的书,知道三清四御等等尊神,也知道压根儿没道天天尊这号人物。m.chuanyue1.com
司怀:“嗯?”
张钦洲宝贝地摸了摸牌位,声音难掩激动:“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道天天尊,即为道、天道。”
“以后我们道观,就叫道天观了!”
“我是第一任观主,你是第二任!”
司怀看了眼牌位,慢吞吞地想起来,老东西是一直没有告诉他道观的名字。
花了半年时间,终于编出来了么?
“你是第一任观主?”
“废话。”
司怀问:“你把师父放哪儿了?”
张钦洲面不改色:“我叛出师门了,给你做个榜样。”
司怀:“……”
他扭头看向牌位:“祖师爷,您看见了吧。”
“这老东西教我叛出师门。”
张钦洲:“……”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幼年番外就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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