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娇确实是有些被吓到了,但她的被吓到跟赵柄以为的吓到不一样。
她更多的是无措,有些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
从莲池出来后,她也没有回房,寻了一处僻静的地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
没了赵柄在身边干扰她的思绪,脑子反倒是清醒了过来。
她回忆着跟赵柄相处的细节,从八年前的举手之劳,到六年前的心生不忍,再到后面的每一次相遇。
一个个细节去回想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按照赵柄所说,八年前就将她放在心上了,可八年前他还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那个时候他知情爱是怎么一回事吗?
即便是六年前那一次,他也不过十四岁,且还只听见了她的声音,没有看见她的面貌。他真的明白自己对她的是感恩还是喜爱吗?
哪怕已经身居高位的他,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又未纳妻妾,不曾尝过情爱之事,只怕是压根不知情爱为何物,错把感恩当喜爱了。
想到此,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虽说也有些失落,毕竟她深知自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能被那样的人喜爱还是很让人心动的。可若他对她真的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那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天差地别的感情,是世人所不能容的!
她一路走来已经很辛苦,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且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值得有更好的人生。
如是感恩就再好不过了,他对她的好,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收下,且待他看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大家就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了。
谁也不亏欠谁!
吹了半个时辰的晚风,心中杂乱的思绪也理清楚了,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她起身往主院走去。
刚走到院门时,就见到了神色焦急的识墨。
“姐姐,您去哪儿呢!”
“我去散了散步,怎么呢?”
“吃饭了,侯爷等您好久了呢!”识墨上来拉着她往正厅走。
岳娇现在本不想再看见赵柄的,可转念一想,两人的房间就挨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太过刻意的避着反而会让他多想,便跟着识墨去了。
进了正厅后,就见赵柄已经坐在了桌前,桌上摆满了佳肴,看着很是丰富。
他似是沐浴过的,脱了官袍,换了一身月牙色的长袍。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话可真没错。虽然他不需要靠衣物来衬托他的容貌,可不同的衣物穿在他的身上便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穿官袍时的他就给人一种威压感,严肃冷傲,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而现下这身长袍让他褪去了那肃杀之气,多了些温润,更显少年之气。
他见她来了,抬脸扬起一抹浅笑,起身招呼她入座:“岳姑娘,这边坐”。
神色如常,好似并没有将先前莲池一事放在心上。
岳娇也坦然入座:“妾来迟了,侯爷不必等妾的”。穿书吧
“无妨,我喜欢热闹一些,一个人用饭实在太过冷清”。
他这话意欲不明,岳娇垂头没有接话。
这一顿饭赵柄一如既往的细致体贴,又是替岳娇布菜,又是替她倒茶水,一旁的丫鬟反倒成了摆设,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岳娇也不再如以前那般抗拒,对他的示好全盘接受。她是想明白了,他现下对她的好不过是出自感恩罢了。
她若是推拒不接反而会引起他的愧疚心,还不如坦然接受。即便是天大的恩情那总有报完的时候,等恩报完了,情自然就断了。
赵柄不知她心中所想,她不再拒绝他的好意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更近了一些,心中一片柔软,恨不得这顿饭吃到地老天荒都不要下席。
饭总有吃完的时候,岳娇吃饱后还得去看一下阮安康,就先告辞了。
“今日感觉可好些了?”岳娇将手中空了的药碗搁下,轻声问道。
阮安康点点头:“好多了,就是成日躺在这屋子里太无趣了一些”。
岳娇瞧着他的脸上确实比前几日红润了一些,便放了心。
“那我明日给你拿些布料来,你绣绣帕子,做做绢花,打发一下时间?”
阮安康低头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想做那些了”。
“那你想做什么?我去替你寻来!不过太过伤神的还是算了,你现在的首要是将身子养好!”
“娇娇~对不起!”阮安康看着岳娇,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岳娇不解:“好端端的,给我道歉干嘛?”
阮安康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低声道:“前些日子,不对,应该是说,从母亲去世起,我的心里就一直很不安。我是个残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跟着你的身边只会是你的累赘!”
岳娇拍了拍他的手,轻叹一声:“你知道的,我从未这样想过!”
“我知道你没有!”阮安康抬头看着她,眼眶微红。
“可是我自卑!我想像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保护你,可我什么都做不了,还要拖累你!如果不是我,你又何必会被王麻子欺辱!”
“我嫉妒他!也恨他!所以我...我本来只是想帮你解脱!可最后还害得你入狱!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失望吗?岳娇不可否认,是有的,但不是因为王麻子那件事。王麻子的死,也是她间接造成的,她从未觉得自己能从那件事中清白的脱身。
而对阮安康的失望是从哪件事开始的呢?
是为了替阮娘子请大夫奔波了一日却没有换来一句关心的话语,他只担心她会不会丢下他!是他害怕她心悦旁人用妻子的名义绑住她,却又在需要时将她推给他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堆积起来,便让她凉了心。
人都是自私的,她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从来不曾怪罪过他,只是心中难免会有芥蒂。
但这些她都不打算告诉他,因为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就如同她发过了那么多次誓,他还是不会相信她会陪在他的身边一样。
多说无益。
“没有,别想多了,你好好养伤!”岳娇不想再与他说这些,起身想要走,被他一把拉住了。
“娇娇!你若是心悦俊平侯,可以不用顾忌我”。
岳娇蹙眉,以为他是在试探自己,纵使是再好的脾性也有了些火气,语气不耐道:“你说这些干嘛!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你!”
阮安康拉住她手的五指收紧,神色微急:“我不是哪个意思,之前是我太自私了,想要将你留在身边!”
“但是这几天我想通了,我看得出俊平候喜欢你!左右我也活不过几日了,若是能在临死前看着你幸福,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阮安康!”这下岳娇是真的生气了。她为了吊着他的命四处奔波,他却反倒将死时常挂在嘴边,他不敬畏生命便罢了,还不自量力!
他以为,俊平候是她愿意便能够得着的人物吗?简直是异想天开!
她这一声将阮安康有些吓到了,只见他身子都往后缩了一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他这副模样又让她气不起来了,她不想再让他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便耐下性子给他解释。
“你还记得在庆安县我曾救过一个小少年吗?后来他还给了我一大笔酬金,你的轮椅就是用那笔钱买的”。
阮安康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这件事他还有印象,便点了点头。www.chuanyue1.com
岳娇接着说:“那人便是俊平侯!那时他伤的严重,我并未看清他的容貌,所以没有认出他来,这事还是他刚刚才告诉我的。”
这个消息让阮安康的双目睁大,他想了想:“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可上次你们不是说是五年前见过的吗?”
“我也没想到我们去了江洲后,还会再遇见他!我无意当中又替他解了一次围,所以他便记住我了。”
“他对我的好,都是出于感恩!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以后那些话你不要再说了!他与我身份差异巨大,这些话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只怕对我们没有好处!“
感恩?阮安康不信,赵柄看岳娇的眼神炙热又情深,他可不信只是单纯的感恩。
不过既然她认为是感恩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放开了岳娇的手,脸上扬起一个无害的笑:“知晓了,是我想岔了!”
待岳娇走后,阮安康脸上的笑便淡了下去,盯着头顶的床幔,他脑子思索着。
在还未接触到这位俊平侯时,他就听说过不少他的传闻。
据说他曾是先帝在位时官至宰相的赵献呈的后代,后来在夺嫡之争中站错了队。皇帝惜才,登基后并未为难他,但赵献呈此人性子傲,自行请辞回了老家肃州。
但他是心思沉重的人,回老家后没两年就因为思虑太深引发疾病去世了。赵现呈不重情欲,一生不曾纳妾,即使妻子早亡也没有续修,他故去后,赵家便剩下刚成婚不久的长子与年幼的女儿。
没成想长子赵匡夫妇也是个短命的,儿子才刚满月便在一次意外中丧生。留下了刚满月的儿子赵柄,与还未出嫁的妹妹赵姝。
后来家乡逢难,赵姝带着赵柄一路乞讨至江南,遇上了南巡的皇帝,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从此改变了赵姝与赵柄的人生。
这是坊间人尽皆知的故事,可这故事中的主人公,为何会在年幼时出现在不管是离肃州还是江南都相隔千里的庆安县?
且那时的赵柄应当只是一介流民,又为何能拿出那么大一笔的酬金?
想着,阮安康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看来这位风光霁月的小侯爷,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呢!
......
岳娇自阮安康的房间出来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在路过赵柄的房间时,见他的房中未点灯,知他现在应是在别处,便在院中的凉榻上坐了一会,打算等到暑热消散了再回房。
岂料这一坐,居然在院中睡了过去。
赵柄与岳娇这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难免有些意动,待岳娇走后,他便又去净房沐浴了一次。
待身心都平复下来后,他才打算回房,结果一进院中便看见了在凉榻上睡着了的人。
此时天色已晚,四下都已点上了灯,昏黄微亮的光线下,她的身姿越发的显得曼妙。
她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无时无刻不在引导着他的追随,哪怕她现在光是侧卧在那凉榻上不动,都能引得他停下前些的脚步,改朝着她而去。
“侯爷,可要叫醒岳姑娘?”一旁的丫鬟轻声问道。
他摆手,此时正是酷夏,他并不担心她着凉。不过夏日蚊虫多,恐会扰了她的睡眠。
“去拿些艾香与蒲扇来”。
丫鬟领命,去取了艾香与蒲扇来。
赵柄点了几支艾香,插在她身周的地上,缓缓升起的烟雾带着艾草清新的气味环绕在她的身边,驱赶走了那些扰人的蚊虫。
点好香后,赵柄蹲在她的身旁,手拿着蒲扇轻轻的给她扇着风。
少了蚊虫的干扰,岳娇伴着这徐徐微风睡得更香了。
等到识墨将她叫醒时,天已经全黑了。
“姐姐,可不能再睡了,夜晚风凉,别着凉了!”识墨说着伸手来扶她。
“呀,怎么这么晚了?几时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岳娇有些意外自己这一觉睡得居然这么沉。起身时,她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外袍,一看便知是男子的衣服。
“这是?”她拎着外袍问识墨。
“再过两刻就亥时了,这候爷的衣裳。先前见您睡得香,侯爷便不让叫醒您,没想到您这一觉居然睡得这么沉!”
识墨说完顿了顿,她其实还想说侯爷守着在这给她打了一个时辰的扇子呢!起身的时候脚都麻了!
可偏偏侯爷不让说!她不由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岳娇不知识墨的憋屈,她将衣袍小心的收好搭在手上,抬眸望向了赵柄的房间。
只见屋内漆黑并未点灯,她问:“侯爷睡了?”
“没呢!去大理寺了!好似有急事,走得匆忙!”
“侯爷平日里都这般忙吗?”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她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识墨点头:“是呢,侯爷公务繁忙,平日即便不去大理寺,也都是要在书房待到很晚才睡的!”
接下来几日都如识墨所言,赵柄是真的很忙,即便两人房屋相连,岳娇也有几天不曾与他碰面了。
早起时他已不在了,晚睡前他还未归,若不是偶尔夜间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声响,她还以为他是几日不曾回来过。
岳娇忍不住心中感慨,许多人这般年纪还在父母的庇护下,他却要顶起这偌大的侯府。想着他年纪轻轻就这般操劳,心底不由起了一丝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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