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澜宴想尽一切办法,总算命人在皇城内的后山造出了一座冰棺,这冰棺一年四季都能保持冰冻状态。
尸体放进里面常年冰着,就不会腐烂,也就不用葬入地底下。
所以,他抱着那具被火烧得焦黑的尸体,从京城外的冰窟又送回了皇宫里头。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他的菱儿住在宫外冰窟里。
毕竟,在她生前,他就同她说过,她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皇宫里,死后,也别想逃离他身边,也不会放过她的尸体。
没想到,他说到还真的做到了。
自此,他每天不是在皇宫的后山守着冰棺中的秦菱,就是去秦菱的寝殿里头怀念她。
这日,司澜宴在清幽宫里的榻上,抱着那沾染着小女人气息的被子,深深嗅着,沉痛地哀悼着她。
可因为几天没有合眼休息,没吃没喝,实在是太疲累了,他抱着那香喷喷的被子一躺,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了一夜。
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早晨了。
此刻,他坐在秦菱生前睡过的榻上,环顾四周,眸光涣散地瞅着屋内熟悉的装饰和摆设。
突然,门口响起轻盈的脚步声,有人进殿来。
他心中骤然一喜,失神地紧紧盯着殿门口,颤抖着伸出一只大手来,低哑地唤着:“爱妃,是朕的爱妃,回来了吗?”
小女人一进殿,他摄人的眸子沉沉地盯住她,激动地站起身来:“爱妃......”
可不等他欣喜地冲过来,那小女人娇柔造作的声音就打断了她:“陛下,我不是甄妃娘娘,我是她的宫女,秋香。”
宫女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地望了他一眼,娇羞怯怯地将手中茶壶放在桌面上,而后甜滋滋地来到他面前道:“陛下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更衣洗漱吧,啊——”
司澜宴将桌上茶壶打翻在地,厌恶地低吼:“给朕滚,别脏了朕的眼!”
宫女被他身上散发而出的阴冷肃杀之气吓到,连滚带爬地出了殿。
殿外的李贵听闻动静,没好气地对宫女道:“好了,这里不需要你了,收拾东西走人吧,自己什么货色心里没数?你赶得上甄妃一根头发丝都算好了,还想趁陛下伤痛迷糊之时,引诱陛下,我呸,不自量力!”
宫女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羞得一张小脸通红,拂袖捂着脸,逃也似的奔出了院门。
李贵转身进殿欲伺候司澜宴。
司澜宴听到脚步声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抱住李贵,惊喜地唤道:“爱妃,这次真是你吗?不要再离开朕了好吗?朕错了,朕好想你,想你想得要疯了,想你想得快要死了......”
李贵蓦地被发疯的帝王抱了个满怀,惊诧之余一脸黑线,嘴角抽搐地道:“陛下,奴才是李贵啊,您的贴身太监李贵,奴才不是甄妃娘娘,甄妃娘娘在后山的冰棺里躺着呢......”
司澜宴听到李贵这话,再次回过了神来,颓丧地一屁股跌坐在了榻上。
他难过地闭眼,揉了揉胀疼的眉心,重重叹息道:“哎,朕最近不知为何,看谁都像爱妃,朕这是精神失常了,出现幻觉了......”
李贵也是心疼地叹息着:“陛下,奴才唤御医来给您看看吧。”
司澜宴抬手制止,疯疯癫癫地说:“朕最近没休息好,多睡一会,便无事了,那些御医都是庸医,饭桶,连朕的爱妃都唤不醒,叫朕如何放心,给他们瞧。”
李贵来到他面前:“陛下,您若想去看望甄妃娘娘,奴才伺候您更衣洗漱,这就陪您去看她呀......”
司澜宴疲累地道:“不用了,你退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休息一会,感受爱妃生前的气息。”
冰棺中的爱妃少了一丝生气,他总觉得和她距离很遥远,抱着她冷冰冰的尸体在怀里也感觉怪怪的,味道也怪怪的。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仿佛他们只是两个世界不曾相交的两个人。
不过也是,如今两人阴阳相隔,肯定和往日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很渣,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歉疚地道:“对不起,菱儿,你别误会,你别生气,好吗?我只是想多感受感受你生前的气息,我怕有一天,我会忘记你生前的味道,只需一会,就一会,我就去后山冰棺看你了......”
爱妃之所以被烧成大黑炭面目全非,之所以腐烂发臭,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有什么资格,嫌弃爱妃的尸体没有往日的生气,味道,和感觉?
他又怎能嫌弃爱妃的尸体没有往日的生气,味道,和感觉?
人死后,自然和活生生的人不一样了,更何况是烧焦成为黑炭还腐烂发臭的尸体......
司澜宴又甩了自己一巴掌,好一番自责忏悔过后,紧紧拥住那床沾染着小女人生前气息的薄被在怀里,将脸埋进被子里,深深地嗅着从小女人身上残留下来的味道。
这种淡淡好闻的馨香,令他痴迷,沉醉其中,不愿放手。
他待在小女人的寝殿,坐在她的床榻边,抱着她的薄被,满室的熟悉感令他窒息,令他不停地回味,回想和她在这间屋子里所发生的种种。
曾经无数个夜晚,他在这张榻上紧紧抱着她一起睡觉,他和她曾在这榻上翻云覆雨......
想着想着,他心痛得厉害,那苍凉落寞躬着的脊背微微颤栗起来,猩红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感觉头疼欲裂,心脏绞痛,神经都在割裂,难过得不行。
缅怀了好半晌,他才终于起身来。
他去到她曾走过的院子,一面走一面喊:“爱妃,你去哪了?爱妃,给朕出来好不好?”
话音刚落,他听到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于是他就激动地站那里不动了,满心期盼着她过来迎接他。
可脚步声渐渐远去,没有等到小女人出来,他又无奈地叹息:“爱妃,你看你又调皮了,看到朕,都不出来迎接,又想和朕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是不是?”
“小傻瓜,以为你躲起来,朕就找不到你了吗”
他摇头苦笑,放轻脚步,往日沉重的步子变得细微了不少。
拨开花坛里的花枝,仔细寻找起小女人来。
又去凉亭下寻找,躬身往石桌下瞅了瞅。
再到树干后面,假山后面,都寻了个遍。
他一面找她,一面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爱妃,菱儿,别躲了,给朕出来好吗?爱妃,朕想你了,再不出来,我就死给你看......”
可无论如何寻找,如何呼唤,翻遍了整个清幽宫,他都找不到他的爱妃他的菱儿了。
哪怕是幻觉,都不再出现于他面前。
是他,把她弄丢了啊......
找不到他心爱的小女人,失魂落魄的去到养心殿里,坐在好久都没碰过的书桌前。m.chuanyue1.com
这一刻,他总算再次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小女人笑靥如花地提着食盒来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将饭菜端出来呈在他面前,甜滋滋地跟他说:“皇上,臣妾亲自去御膳房给你做了几道菜,还是热的,就是不知合你胃口吗?”
他看着面前乖巧体贴的小女人,那颗绞痛难忍的心脏激动得“砰砰”直跳,就快要跳出心框!
猩红眼眶一下子就潮湿了,当即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紧紧盯着她没敢眨眼,颤抖着欣喜地道:“菱儿,我很喜欢,坐下来和我一起用膳,辛苦你了......”
可哪怕他没有眨过一下眼睛,但小女人下一秒还是消失不见了。
他看着伸出去的那只大手中空空如也,蓄在眼眶里的泪流了下来。
哪怕是幻觉,都不能在他眼前多出现一会吗?
眼泪滴落下来,打湿桌面上静静躺着的宣纸,他抓起那张写满清秀字迹的宣纸看了看,随即苦涩地笑了。
“菱儿,你说过不会再离开我,生生世世都会陪在我身边的,这是你写下的保证书,可你这个谎话连篇的小野猫,最后还是抛下你的承诺,决绝的走了......”
他将手中宣纸揉成一团,想扔进纸篓里,但最终还是不舍,又展开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想着她写保证书的样子,以及那日她在书房亲自宣读承诺的样子。
就在这时,李贵在书房门外禀告:“陛下,秦蘅偷偷回到咱大西凉了,得知妹妹秦菱死在皇宫里头,直抵皇城要见您,被侍卫给抓起来了,眼下就在皇城门口,您看是将他打入天牢审讯还是......”
司澜宴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听到秦蘅两个字,起身没有表情地道:“既然菱儿二哥想见朕,便带他进来吧。”
“是......”
就这样,秦蘅被带到了皇宫里头。
“砰——”
司澜宴才刚颓靡衰败地迈出书房,一个人影迅速冲过来,挥起一拳就打在了他脸上!
把他脸都给打偏了,人也给打懵了!www.chuanyue1.com
他登基九年,身在皇宫九年,每个人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打他!
这一拳,让沉溺在悲痛中的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嘴角有丝丝鲜血流出,但他没有还手。
秦蘅一把提起他衣领子,目眦欲裂地骂他:“狗皇帝,你为何要将菱菱打入冷宫?为何要打掉她肚里的孩子?她是你的女人,若非被你逼到绝境,又怎会放火轻生?你这个人渣败类,狗娘养的砸碎,我今日就替菱菱教训教训你!”
话落,还又恶狠狠地朝着他腹部,用力砸了一拳!
来者不善带着拼死的决心,征战沙场的男人又力大无穷,接连两下,令他痛得扭曲了脸,躬起了身子。
殷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令人触目惊心。
但他全程都没有还过一下手,甚至都没有躲闪过一下,任凭秦蘅揍他骂他对他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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