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又是一间空屋。
从地藏虚空境回来的丹砂捧着一件胭脂红的喜服,还有,被冥河洗去的散碎记忆。
说不开心是假的。
丹砂握着他的七世怨侣与他爱恨纠缠的记忆,怀着久违了的雀跃,像个不经事的青年,急切又匆忙地回到了焚林,回到了他修建的那座“嵯峨巍”。
但等待着他的,只有一间空屋。
空气里泛着鲜有人居的湿冷味道,很明显,住客已经走了有些日子。果然,即便这里造得再以假乱真,也掩盖不了此处是终年不见天日的魔窟监牢这一事实。
丹砂捧着喜服的手颓然松开,胭脂红的喜服落地。
他的世界好像就只剩这一间空屋。
得到天命宠爱的极恶天神,为什么最后会活的仅剩下一间空屋呢?
丹砂高大的身体忽然脱力,跪坐了下去。
心中的荒芜在蔓疯狂延,魔种坦荡而平静的声音却在这个并不恰当的时刻,突然横了出来——
“是我放走的。”昭彰说。
“我送他走了,这一次,你找不到他。”
找不到他……
是什么意思?
丹砂像个木桩那样,机械而卡顿地回过头,看着站在院落中的笔挺昭彰,琉璃石打造的身体在焚林亘古不变的月色下泛着瑰丽的光华。
魔种面露愧疚:“但我应该这么做,丹砂。”他还是坦诚不欺。
丹砂艰难而困惑地消化着昭彰说的每一个字,那句“顾长安走了,你找不到他”来来回回在脑子里回荡,让他一时无法自拔。
什么叫做走了?什么叫做找不到?眼前的这个魔种,又为什么要横插一杠放走他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昭彰?他来到这世上这么多年,唯一产生信任的昭彰。
为什么偏偏是顾长安?他生生世世的执念所系,百转千回都仍然无法松开的顾长安。
为什么……
而到最后,昭彰与丹砂相对,前者承认地坦坦荡荡,面目平静,后者接受地肝胆俱裂,癫狂错乱。
丹砂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诅咒来惩罚他。
不得好死?可这魔种已经死了。
求而不得?但这魔种没有任何渴望。Μ.chuanyue1.℃ōM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昭彰!!”丹砂怒极了的诘问带着深深的悲怆。
昭彰明白自己理亏,虽然是个心思笔直的魔种,却也知道把别人的人偷走是不好的。
魔族会因此展开杀戮,人族会为此大打出手,他知道的,也做好了准备。他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承受丹砂的怒火。
瞧啊,古怪的魔种,空心的傀儡,明明是魔王的狗,明明是个连命都没有的下贱货色,却固执地坚持着某些准则,坚如磐石。ωWW.chuanyue1.coΜ
丹砂是真的想杀了他,他的眼睛几乎控制不住地变色了。
“为什么!!!”殒世神明狂怒着嘶吼,声音震动着这座伪造的嵯峨巍山峰。
昭彰很是认真地思考了良久,才终于一字一顿地、老实坦白地回答道:“因为……他想。”
丹砂的耳边轰然炸开一声巨响。
和这回答一起炸开的,是匆匆赶来的魔种地劫。
没良心的魔种弟弟到底还是没能像他撂下的那句狠话那样“保持中立”,而是近乎失态地冲了出来,还撞坏了这主院的顶梁。
其实魔族的亲族关系十分畸形,老子吃儿子,儿子吃老爹,想要力量了可以吃,被冒犯到了也可以吃,连骨带肉,吞嚼下肚。
原本地劫和昭彰也应该是这种关系,可不知道圣人昭彰是不是投错了胎,本该挂在天上普照大地的昭彰偏偏托身成了个魔种。
于是乎,地劫有了好大哥,魔王有了最忠诚的爪牙。
地劫和昭彰的手足关系,眼看着在昭彰的付出与守护下,逐渐变成了对于魔种而言十分畸形的关系——兄友弟恭,手足情深。意识到这一点的地劫啧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对已经死掉的顾掌门的疯病,有一多半的源头是因为昭彰!缺心眼的魔种从父亲嘴边抢下了他,藏着他,保护他,又把他从魔界放出来,软化了他的心肠……以至于让他爱上了一个永远没有可能的人族!
地劫狷狂的眉眼锐利如豺狼,手执一柄弯月刀,在月下生辉,当日顾家的掌门顾长屏就是在他的这把灵器上割断了头。
他站在昭彰身旁,两个身形容貌颇有几分相似的俊郎看上去美得像一张对称的画,兄弟怡怡,煞是写意。
可丹砂没有欣赏他们兄弟情分的心情,一只按耐不住变色的眼瞳燃着大火,如今他更在意的是昭彰那句“因为他想”。
什么叫做因为他想?!
因为顾长安想要逃离就该走吗?!
昭彰凭什么!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他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去满足顾长安,一个丹砂不愿实现的愿望?!
丹砂双臂卷着可怕的雄浑灵力震颤着山峦,在三人交手的电光火石之间,奔溃的丹砂对上昭彰那双宽忍如深海的赤色眼瞳,极恶的神明悲哀的意识到,他竟然输了。
丹砂要的是占据,要的是主宰,他是铺成极恶大道登顶万物之极的天神,是操纵生死的主,他要的是血肉淋漓的真实。
而如此决绝的极恶神明,竟然输给了一个低贱的、连命都早已丢掉的魔种昭彰。
或许因为他要的一直很清晰,而昭彰,什么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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