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州官仓。
叶无坷看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官仓官员,只是那么冷冷的看着便让这些人知道了阎罗是什么样子。
唯有主簿王秋园倒是站的笔直,背着手看着叶无坷脸色无惧。
余百岁见他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吩咐手下人将王秋园按跪。
王秋园却冷笑起来:“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左右不过死而已。”
他虽被按跪,但脖子还是梗梗着。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余百岁的愤怒更是难以压制。
他上去就连续给了王秋园几个耳光,打的王秋园嘴里往外冒血。
“打死我也没用。”
王秋园眼神凶狠的看着余百岁:“除了打死我你还能怎么样?”
余百岁怒问:“官仓里的粮食呢?”
王秋园道:“你问我?怎么不去问官更大的。”
他看向叶无坷:“那位是辽北道明堂,你问他啊。”
余百岁抡圆了胳膊又是几个耳光抽过去。
王秋园被打的脸上肿起来老高,却依然那个样子。
“原本我们辽北道好好的,冰州好好的。”
王秋园怒视着叶无坷:“百姓们有活路,商人有活路,做官的也有活路,连百姓都不说什么,你们来了就查这个查那个?”
“我告诉你们,我现在什么样子,你们将来就是什么样子,等整个辽北道的百姓都乱起来,我且看看,朝廷为了平定百姓怒意会拿谁开刀!”
余百岁也冷笑一声:“放心,你看不到那天。”
王秋园道:“我看得到!我现在就已经看到了!”
他用一种格外鄙夷的眼神看着余百岁:“你们这些自认为清廉忠诚的朝廷大员,又怎么会理解地方上做官的有多为难?”
余百岁:“你盗卖官粮你还有脸说自己为难!”
“我没有盗卖!”
王秋园大声说道:“只不过是暂时借出去了而已。”
他依然梗梗着脖子:“当初我们发不出月俸的时候朝廷派员了吗?当初百姓们吃不上粮食的时候朝廷派员了吗?”
“当初冰州的土匪杀进城内七八次的时候朝廷派员了吗?当初冰州大寒冻死上百口人朝廷派员了吗?”
“发不出月俸,是商人集资给我们发,百姓们吃不上粮食,是商人出钱出力把粮食从外地运来。”
“冰州的土匪猖獗,是商人出钱组建扩充厢兵队伍,冰州冻死人,是商人们捐了上万条棉被!”
他大声说道:“我不知道做官怎么做,我就知道做人怎么做。”
“当初家母病重,朝廷里谁关心过?我的上官,又有谁关心过?拿不出银子给老母看病,我四处去借钱的时候,哪个做官的能拿出些银子来周济?”
“我只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老母亲看病前前后后花了上百两银子都是人家无偿借给我的,老母走的时候,连发丧的银子也是人家借给我的。”
“人家说借粮周转几天,我焉有不借的道理!”
余百岁上去又是一个耳光:“听起来你多仗义?听起来商人多仗义?你要涌泉相报你命还给人家都可以,你他妈的是拿着官仓的粮在还人情!那粮是你的吗!”夶风小说
“你要是拿自己家的东西还钱我敬重你,你拿官仓的粮食还人情还理直气壮?你要不是关着官仓,那些商人会上赶着给你银子?!”
王秋园道:“因为我管着官仓他们帮我,那因为我管着官仓帮他们又有什么不对?”
余百岁气的鼻孔里都要冒烟了。
他刚要说话,叶无坷此时开口。
“没什么不对。”穿书吧
余百岁听到这话猛然看向叶无坷。
叶无坷道:“你母亲的事商人帮了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帮你,帮了就是帮了,你想还人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还了就还了。”
王秋园大声道:“就是这样的道理!”
叶无坷道:“那你人情可还了?”
王秋园:“还了!心里坦荡起来!”
叶无坷:“既然还了,你也再无牵挂。”
王秋园:“再无牵挂!”
叶无坷嗯了一声:“既无牵挂,那便赴死吧。”
王秋园挣扎起身,朝着叶无坷傲然一拜:“多谢明堂大人成全!”
余百岁道:“冰州府抓了那么多人还都没斩,先便宜了他?他必然还知道很多秘密,还需严审!”
叶无坷道:“他既想报恩,便不会说出些什么来。”
王秋园立刻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官仓里的粮食暂时借出去是我一人决定,与他人无关,他人也不知情。”
叶无坷:“一会儿你和百姓们说的时候,但愿他们信。”
王秋园脸色一变:“明堂是什么意思?”
叶无坷道:“如今城中百姓民怨沸腾,人人恐慌,我需你一颗人头安抚。”
“我身为辽北道府,有些事可上不报朝廷,但冰州事,我不可下不报冰州百姓。”
“刚才你已说过,此事你一力承担......既如此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一会儿在冰州百姓面前,还望你如此坚持。”
王秋园惊恐道:“你按律杀我就是!何必要让我去见冰州百姓!”
他朝着叶无坷过去,却被廷尉一把按住。
王秋园急切道:“若我在百姓面前承认粮食是被我借出去的,那我家人在冰州还如何生活!我的妻子,在冰州必会被人人唾弃!”
“明堂!”
王秋园大叫道:“你杀我!只管杀我!不可将此事告知冰州百姓!”
叶无坷道:“商人有恩于你,你如此报恩,于冰州百姓来说你有罪,你该如此请罪。”
他摆了摆手:“押他游街。”
王秋园往前急扑:“明堂!你不能这样做啊明堂!我犯了罪你按律法处置我,你为何要将我游街!”
叶无坷却不再看他。
而是看向官场其他官员和那些粮兵。
“王秋园说此事你们皆不知情,你们如实告诉我,是否真不知情?”
这个时候,谁愿意说自己知情?
如王秋园这样相对来说算是硬汉的人,毕竟少数。
所有人都摇头说不知,一点都不知。
叶无坷道:“既如此,那你们就陪着王秋园一起去,游街的时候,你们要让百姓知道你们无辜。”
这些人立刻就感激了,无比的感激。
叶无坷此时看向王秋园:“我不信你不知对错,也不信你老母病重同僚无人施以援手。”
他问那些官仓的人:“王秋园母亲病重需要银子的事,你们知道吗?”
那些官员纷纷点头:“知道的,知道的,可他从来都没有和我们借过银子啊。”
“若是他开口,他是我等上司,我等怎会不借?”
叶无坷问:“那他老母病重时候,你们可有慰问?”
那些人纷纷回答。
“知道之后,哪有不表示一下心意的道理。”
“是啊,我们......我们都是有所表示的。”
叶无坷看向王秋园:“游街,你不冤枉,替你的同僚多扛一些,你也不冤枉。”
王秋园此时又发了狠。
“叶无坷!你真以为这样就能解决了辽北道的粮荒?!”
他大声喊道:“我告诉你,何止是冰州一地,整个辽北道内,你想让百姓们见到一粒粮食都难!”
“别说冰州无粮,各地州府衙门,各地官仓,你就别想找到粮食!我倒是要看看,你杀我一人顶罪要安抚冰州民心,那辽北道这么多地方,你又能如何安抚!”
叶无坷看了他一眼:“多谢告知。”
王秋园:“你!你要是现在不低头,整个辽北道都会乱!”
叶无坷嗯了一声:“好,若是整个辽北道乱了,我烧纸告诉你一声,若是没乱,我也烧纸告诉你一声。”
叶无坷回身看向余百岁:“你亲自盯着,敲锣打鼓游街示众,要让百姓们知道......冰州突然无粮,是商人把粮都高价卖出去了。”
“至于粮荒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往去运粮回来,各家若有半月余粮的可安心回去等待,若余粮不足七日的可在明日来道府衙门口排队等候分发。”
余百岁一惊:“可,哪里来的粮食?”
叶无坷道:“秦焆阳,你派人去知会谢东廷和陆交远。”
秦焆阳马上应了一声:“是!”
叶无坷瞥了他一眼:“是什么?我还没说让你去知会什么。”
他对秦焆阳说道:“让谢东廷与县堂李放山商量,让陆交远与道口乡绅商量,两县农户家中多有存粮,最少也备一年之需,先从这两县百姓手里借粮。”
“让他们好好和百姓们说,这粮是官府借的,借一还二,一个月内还不上,借一还三,两个月内还不上,借一还四,以此类推。”
“派人立刻向各地廷尉府,向战兵驻地送信,若各地大小城池皆出现粮荒,一律按此办理。”
“各地农户手中有余粮者,皆可向当地廷尉府或是分派过去的战兵借出,无论多少,招收不误。”
“所借粮食,百姓可自定借粮日期,一月起还,一年封顶,若借一斤粮,一年后归还十二斤。”
“请战兵将军出面,分派战兵到各地县衙督促,持我手令,若当地官员有阻挠者,当地商人有阻挠者,可就地斩首。”
“战兵分派各地之后,严查各地粮栈,若有囤积居奇者,株连全族。”
叶无坷回头看向王秋园:“新法下来之前,本我还在发愁怎么大开杀戒,缺什么就有人送上门什么,所以还得和你们说一声谢谢。”
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曹懒。
“请东广云汇协调,先从冀州各地调拨粮食过来。”
曹懒道:“放心,交给东广云汇。”
叶无坷又看向秦焆阳:“给各地廷尉府分衙下令,各地官员阻挠借粮分发者,抄家,株连全族,在下月新法施行之前,可斩。”
“所有可斩之人的名册,可在将其斩首之后再递交上来,不管多少人,我批。”
“但在重典之后,廷尉府会核对斩首之人的罪名,所以不要轻慢懈怠,亦不要畏首畏尾。”
“杀多少人,自有我向陛下解释,向朝廷解释,只要杀了的都是该死的,他们无需担责。”
秦焆阳肃立:“我马上按廷尉府的联络方式把明堂的命令传出去。”
叶无坷道:“自即日起,告诉所有廷尉府密谍,严密监视各地厢兵,若有异动马上来报。”
“是!”
他手下人立刻答应了一声。
叶无坷缓步朝着官仓外边走:“他们想让整个辽北道乱起来,想让我知道,我想杀人都不敢杀那么多。”
“那就让他们看看,我敢杀人是怎么个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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