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程禧醒了。
下楼去餐厅。
叶柏南换了一套米白运动装,在翻书。听到脚步声,他撂下,“吃早餐了吗。”
“太困了,一直睡。”
“昨夜失眠?”他挪椅子,示意她坐旁边。
“我认床...”椅子贴着椅子,她贴着他。
“以后失眠,记得找我。”叶柏南撩开她发丝,很柔和,很怜惜,“我帮你治。”
程禧拘束,一动不动。
“多出汗,累了,自然睡了。”
周京臣骚话连篇,调教得程禧什么都懂了,她忐忑握拳,不搭腔。
“阁楼是健身房。”叶柏南正经,绅士,“或者,我带你去山上散步,赏月,赏星星。我母亲说夏季漫山遍野的萤火虫,你跳舞,我吹笛。”
“好...”误会他了,程禧松口气,“你吹笛?”
“没告诉你吗。”他以为,周夫人撮合相亲的时候,告诉她了,“我擅长钢琴,长笛,美声。”
她诧异,“美声?”
“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叶总获过市里大奖。”保姆插话。
原来,叶柏南如此有才华,有涵养。
程禧一晃神,余光发现了茶几周京臣的打火机。
“哥哥来过。”
“想他了?”男人拿放大镜剥鱼刺,将鱼肉搁在她餐盘,剔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根刺,“周京臣没提你。”
叶柏南喂什么,她吃什么。
“宏华国际抄底李氏集团的项目,抄了一大半。周京臣新上任南方商会的会长,连自家企业的生意也守不住,何况是会员们的生意,商会质疑他能力,李氏集团再度内讧,李韵宁又下落不明,他清楚你在我手里,却顾不上你。”
程禧吃完鱼,叶柏南又夹了一块蟹肉,她继续吃。
男人一张面孔渐渐浮了寒意,不那么和煦了,“好吃吗。”
她点头。
下一秒,他夺过盘子,‘啪嚓’碎裂。
“没喜怒哀乐吗。”叶柏南眉目笼罩了重重阴霾,“我宁可你闹,你抓一把刀捅我,讨厌你敷衍我,像一具木偶屈服我。”
他踢了椅子,起身。
保姆小心翼翼收拾着碎瓷片,程禧坐了一会儿,也回屋。
傍晚。
叶柏南拎了一个巨大的布套,递给程禧。
是墨蓝色的金丝绒旗袍。
“试一试。”他站在露台上,背对她,吸烟。
程禧产后瘦了不少,比产前仍旧是丰腴,这件旗袍恰恰码数偏大,款式适合丰满女人,衬得她臀翘,胸鼓,凹凸圆润。
她不自在,瑟缩着。
“可以了。”
叶柏南喷出一口雾,掐了烟。
转身。
沉默地,凝望她。
她从不穿墨蓝、墨绿,显得成熟,偶尔穿一次,倒是显白,显娇。
“你买的吗?”
“喜欢吗?”
不约而同。
各自问。
“我买的。”
“喜欢。”
依然是同时。
这种荒唐的,默契的氛围,勾得叶柏南笑了一声,不似中午严肃得令人畏惧,“我印象里,你爱穿烟粉色,豆绿色,鹅黄色,对吗。”
“是爱穿...也因为周阿姨和哥哥喜欢我穿。”
他一步步,靠近她,“在我这里,我喜欢什么,不重要;你喜欢什么,我便喜欢。即使不该尝试的,你喜欢尝试,出现任何后果,我替你解决。”
叶柏南手掌抚摸她脸,一厘厘流连颈部,腰肢,他回避了私密部位,可他的手,他的胸怀,牢牢地囚住程禧,寸步难移。
“冲你哥哥耍脾气吗。”
他吻抵着她后颈。
嘘热的呼吸。
“不经常耍。”
“在芙蓉村,在烟花巷,那个耍脾气,活泼明媚的禧禧,我最迷恋。”叶柏南缠绵吻下去,她脊背颤栗。
保姆打包了行李箱,敲门。
“先生,太太,出发吗。”
叶柏南停止吻她,“李韵宁怎样了。”
“晕厥了。”
“浇一盆凉水。”他漫不经心整理上衣,“等她清醒,塞进后备箱。”
“去哪?”程禧盯着他。
“度假。”
他不多言,牵了她手,下台阶。
保镖引着一名年轻女人走入客厅,女人恭顺鞠躬,“叶总,太太。”【穿】
【书】
【吧】穿书吧
程禧一怔。
女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个子与发型。
只不过,女人的旗袍粗制滥造,是赶工。
“挨着太太。”叶柏南吩咐。
女人并排。
“轮廓七、八分相似,其余,差得远。”他审视,“太太身段婀娜,你学太太的姿态。”
程禧明白了。
女人是调虎离山的诱饵。
“警方包围了,是吗?”
“马上。”他平静。
“是梁小姐给你通风报信了。”程禧倚在一堵墙和他臂弯之间。
“我和梁姜的关系,有名无实。”叶柏南低头,吻她眼睛,“我不在乎和她们有没有实,我在乎和禧禧。”
他强悍的攻击性,刺激得程禧僵硬。
“已经是少妇了,怎么像小姑娘一般?青涩,敏感。”他唇浅浅摩擦她耳朵,戏弄她。
叶柏南是玩暧昧欲望的高手,亲昵、浪荡而不色情,一寸寸攻陷女人心。
俞薇,何晤晤,梁姜...
也许,还有无数不曾留下姓名,被他遗忘在岁月中的女人。
他坏吗?
其实,他从未对女人讲过爱,动过情。
始终是冷漠的。
是她们自甘毁灭。
但他好吗?
那些女人,终究是为他疯魔,为他葬送。
这时,巡逻的保镖匆匆跑进来,“山道多了几辆车,小区门口有一辆银色面包,挺眼生。”
叶柏南不慌不忙,接过手机,翻监控。
面包车下午一点泊在西门,有三个男人,司机没下车,另两个在小区里。
这片地界,是稀缺豪宅。
均价十五万一平米。
几万块的面包车,绝不是业主,甚至业主的司机、佣人,座驾也是奥迪。
忽然,有人摁了门铃。
保镖从储物间取出砍刀,迎上玄关。
“哪位?”
“维修空调。”
叶柏南眯眼,看保姆。
保姆说,“我联系了维修公司,厨房的空调有杂音。”
保镖警惕,先检查了空调,确认坏了,才返回开门。
维修工人出示公司证件,迅速扫了一眼屋内的男男女女,跟着保姆去厨房。
“慢。”叶柏南似笑非笑,“门口的面包车是你们公司的?”
“是。”其中一个工人扭头。
“车牌号...”他拖长音。
工人对视,报了牌号。
他笑意不减,“有劳了。”
厨房门一关,叶柏南给梁姜拨了电话,只响了一下,梁姜接了,“快撤,黄副局派了便衣,六人持枪,三人伪装维修工。”
他挂断,命令保镖,“不准工人离开厨房。”
保镖招呼了同伴,反锁厨房。
叶柏南搂着扮演程禧的女人,先出门。
女人戴了帽子,裹着外套,摇曳生姿,颇有几分程禧的韵味,加上便衣没见过程禧本人,只见过照片,叶柏南又这么呵护着,纷纷中计了。
保姆搀扶了一个扮演周夫人的中年妇女,坐上第二辆越野。
一前一后,缓缓下山。
叶柏南举着望远镜,观察山脚下。
三辆轿车分东、南、北三路,相距数米,全方位尾随奔驰和越野车驶向山道。
“只剩下面包车上一个便衣了。”保镖汇报。
“挡住。”他交代完,横抱起程禧,疾步走出庭院。
暮色昏暗。
路虎隐蔽在树下,没闪灯。
两名保镖扛着周夫人出来。
周夫人左手绑了纱布,鲜血浸染衣袖,一滴滴淌在地上。
“周阿姨为什么昏迷了?”程禧一愣,推搡着叶柏南,“你下手了,是不是?”她崩溃,“你办西式婚礼,我答应了,你出入我房间,我没拒绝,你让我陪你干什么,我陪了,为什么不放过周阿姨?”
叶柏南注视她。
空气仿佛一瞬冻了冰。
程禧狠狠撞车门,他猛地一拽,把她按在腿上。
“李韵宁没死。”
她气喘吁吁,“血。”
“剁了小拇指而已。”他轻描淡写。
程禧爬下,使劲叩车窗,“周阿姨——”她糊涂了,混乱了,时而喊妈妈,时而喊周阿姨。
周夫人没反应。
“禧禧。”
叶柏南再拽她,她再爬。
“程禧!”
他恼了。
程禧顿住。
“你答应办婚礼,陪我吃饭,任由我吻你,亲近你,是逢场作戏。”叶柏南捏她下巴,面朝自己,粗粝的、滚烫的温度,“仅仅是作戏,没有半点真心,半点情愿?”
她往回抽。
男人捏得愈发用力,瞳仁赤红,“实际上,你刚刚希望便衣扣押我,救出你。你只想回到周京臣身边,无论我待你多么体贴,多么宠你,你弃如敝履,无动于衷。”
“除了保护周阿姨,想回哥哥身边,我也想挽回你。”程禧哭着,“柏南,警方出手了,你赢得了吗,你逃得掉吗。”
“我没打算逃。”叶柏南看着她的泪水,清澈,透明,一如在徽园初遇她,亦是红梅盛绽的时节。
他伸手,擦拭她泪痕,“这一行泪,是为叶柏南流下吗。”
程禧呆滞着。
叶柏南拥她入怀,安抚她,轻拍她,“别怕,我不伤你。”
车绕着省道兜了好大一圈,停在锦山。
对面,是外省。
锦山原本计划建一座度假村,开发商资金链不足,盖了三分之一,烂尾了,据说,政府今年年底回收。
车熄了火。
映入眼帘一幢二层木屋,一侧是小溪,一侧是山。
司机打开后备箱,拉出周夫人,大约是程禧的眼泪温暖软化了叶柏南,他大发慈悲,“请医生包扎,止痛。”
旋即,带着程禧进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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