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暖阳透过稀疏的枝叶打在阿渝稚嫩白皙的脸上,琉璃般明亮的眼睛也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愈发衬的双眸五光十色,令人无法直视。
阿渝左手握弓,背上背着箭篓,身姿不似一般女子柔弱可折,又充满了贵女们没有的精气神,端的是英姿飒爽神采四溢。
阿渝鲜少参加京中贵女的集会,是以在场的贵女们都不知道金陵城中何时多了一个不拘一格的美人。
女人之间天生有一股敌意,尤其是对漂亮的女人。
“说,你是何人?”德喜公主问道。
“谢家阿渝。”阿渝回的不卑不亢。
可惜在这个勋贵王权环绕的王城,妥妥的拼爹时代,谁要管你姓甚名谁。
荣安县主打马上前在德喜公主耳旁低语。
“原来是谢安家的女儿,自小养在乡下,又没有母亲教导,难怪不知礼数。”德喜公主睥睨阿渝,忽然语调一转道:“来人,将母鹿带上来。今日本宫便好心教教你,何谓君臣何谓尊卑?”
原来母鹿并未逃生,而是被羽林军包围,此时德喜公主一声令下,便被两名羽林卫抬着上来。母鹿的四肢被打断,还拼劲全力保护着腹中的胎儿,口中呜咽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沁出水来。
“将母鹿腹中的乳鹿取出,本宫要做成乳鹿膏,献给贺母妃和母妃,祝他们青春永驻。”德喜公主眉间一展,细细地摸索着食指上凤仙花染好的指甲,“本宫要你亲自动手。”
侍卫将刀递给阿渝,在场的贵女们出于德喜公主之威不敢出言阻止,但纷纷侧目不敢去看这血腥的一幕。
“公主且慢。”阿渝实在不忍,揉了揉眉心,“阿渝虽未见过公主,但坊间传闻:公主有一颗赤子之心,不同俗流。今日一见,果然容貌姝丽,仪态万千。”
公主轻哼一声,身为一国公主,且在宠爱之下长大,什么样的好听话没有听过。
“适才听闻公主要将乳鹿做成乳鹿膏献给娘娘们,足可见公主仁孝。”阿渝面不改色的拍马屁,“乳鹿膏虽好,却血腥杀戮。公主知我长在乡野,家师青羽先生驻颜有术,留有秘方。若是公主相信,我可将此方献给公主,还请公主放了这头母鹿。”
“青羽先生?”身后的贵女们惊呼。
青羽先生是大周名士,文才武略无一不通,朝廷多次相邀,奈何先生沽名钓誉心不在庙堂。多年前,青羽先生应前太傅容和之约到京参加轰动一时的金陵论道。众人除了记得青羽先生的言辞观点,更多的却诧异他鹤发童颜,又观太傅以兄弟礼仪待之,实难猜测他的年龄。
谢渝竟能拜青羽先生为师,多少人求之不得,至于先前公主所言不懂礼仪自然不攻而破。再者若谢渝手中真有此方,定然比乳鹿膏来的珍贵。
“若你所言是真,本宫便不与你计较教唆公主之罪。若你敢有半分虚言,本宫自有办法治你。”德喜公主扬手是以侍卫将母鹿放了,可惜母鹿四肢已被打断,纵使放归山林也难逃厄运,“那你扰了本宫打猎的兴致,又该当如何?”夶风小说
这位公主空有公主之名,却无公主之德。这么件小事也值得喊打喊杀,阿渝也不是个能忍的性子,本念在使德贞的姐姐,不想让她以后难做,才想息事宁人,哪知德喜胡搅蛮缠。阿渝当下沉着脸耐着性子道:“公主当如何?”
“挨上本宫三鞭,本宫便不与你计较。”德喜公主瑰丽的眼眸中带着嗜血的兴奋,不知为何看到阿渝气定神闲,总忍不住想要撕碎她面上的镇定自若。
“皇姐,阿渝姐姐毕竟是尚书之女,如此,委实不妥......再者......”德贞公主急了。ωWW.chuanyue1.coΜ
“住嘴,你的事待回宫之后,本宫在与你慢慢计较。”德喜公主剜了德贞一眼。
“呜......呜......”号角声再次响起。
一直在旁并为多言的荣安县主再次上前在德喜公主耳边低语几句。
“今日算你走运,荣安,我们走。”不知道荣安县主到底说了什么,德喜公主迅速待人朝大营奔去。
虽然不知为何荣安县主会出言相劝,阿渝还是感激地看着她,可惜荣安县主只留下一个高傲的后脑勺。
阿渝也吩咐人抬上母鹿回营帐,又为母鹿上药,方才作罢。
一夜无梦!
次日,阿渝起得早,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人人来去匆匆谈话间并无半点愉悦,与昨日的大相径庭。
“阿渝姐姐,昨日可还好?”德贞已经在帐中等待多时。
“无碍。”阿渝笑着应道。
“皇姐只是被宠坏了,她小时候也是玉雪可爱的。”德贞无奈中又透着哀伤。
“今日德贞怎么过来的这么早?”阿渝见她神思不属,忙转移话题,这个时候正是德贞去给贺贵妃请安的时候。
“贺贵妃今日身体不适,免了请安。”德贞回道。
“今日,我看外边有些不对劲,可是发生了什么?”阿渝奇道。
“听说御史台一位姓陈的大人昨夜被人刺死。”德贞道。
“德贞可知是何人所为?”大营有重兵把守,怎会发生这等事情。
“具体我也不清楚,父皇龙颜大怒,责令大理寺少卿彻查。”德贞摇摇头。
阿渝陷入沉思,陛下亲临猎场,竟然死了一位大臣,此时恐怕不会轻易了去。
经过昨日的事情,阿渝没什么兴趣再去行猎,安心呆在帐中照料母鹿。
夜凉如水,月以上中天。
阿渝惯来是个夜猫子,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如出去走走。绕开巡逻的护卫,对阿渝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忽地,一只雪白的狐狸出现在月亮的银辉下,阿渝心中大喜:顾先生允我到阁楼读书,正愁没有谢礼,隆冬将至,这只狐狸做件围脖正好。
“小乖乖,乖乖到姐姐怀里来。”阿渝默念,灵巧的身姿在黑夜中穿行。
白狐异常敏锐,几次三番躲开阿渝的追击。阿渝也不恼,灵机一动,虚发一枚小石子,待白狐避开时迅速之时火速上前,谁知白狐慌忙逃窜之时恰好装上前方的巨松上,当场晕了过去。
白狐倒地:人类果然狡猾!
阿渝:现实版守株待狐!
阿渝拧起白狐,忍不住啧啧称奇,先前隔得远并未仔细查看,这只狐狸通体无一根杂毛,毛发光泽莹亮,是不可多得珍品。
阿渝暗自高兴:顾先生天山雪莲一样的人物,你能给他做围脖也算是你身为狐狸的造化。
“公子,雪姬已到。”一女子身着乌衣劲装,恭敬地朝负手而立的白衣公子道。
阿渝闻声闪身隐蔽在巨松之后,屏息凝神。
“公子,请受雪姬一拜。”女子盈盈一拜,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分外妖娆动人,微颤的声音在秋日寒凉的夜里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又带着些许魅惑。
此等尤物哪怕一个眼神都能将男子的魂魄勾走,可惜眼前的公子却连一个眼神也未施与。
阿渝虽从小长在金陵,可对于金陵贵女夫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雪姬绝非丫鬟仆从,但观其言行神态也不像是勋贵臣子之妻。像秋狩这样的场合,一般只会带嫡妻前来,实在奇怪。
“雪姬,在公子面前还不收起你狐媚之术,你当公子跟凌王一样么?”乌衣女子喝道。
凌王?凌王?阿渝默地忆起刚来平梁山那日,出门不小心撞上一位身材娇小妖媚的侍卫,当时阿渝还在纳闷是哪家贵人喜欢玩侍卫游戏,竟敢将美姬混入行猎之中。阿渝后来跟着去,看见那人居然进了凌王的帐中。侍卫,美姬,两个人的身影重合,原来是同一个人。
“公子,雪姬知错。”雪姬暗中剜了乌衣女子一眼,随即敛住魅色。
“还不细细将当时的情况说与公子听。”乌衣女子道。
白衣公子自始至终没有言语,月华洒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平添几分神秘。
“我略施小计,那御史台的陈浮生便在昨日夜间避开众人来到凌王帐中。声情并茂地诉了一番衷肠既要与我......与我行巫山云雨之事。”雪姬到底是女子,又在这样一位背影看起来都芝兰玉树的公子面前,难免羞涩,但见公子并无半点反应,语调间羞涩尽收,只余苦涩,“慌乱间,凌王因夜间饮酒过多被他舅舅扶回来,恰巧将此番情景看了去。凌王当场拔剑将陈浮生杀死......”
“为何尸体在今晨树林之中?”乌衣女子问。
“是凌王,凌王让他舅舅处理的尸体,谁曾想,那蠢货就这样草草了事,才让人这样快发现。”雪姬言语轻蔑。
“玲珑,派人将雪姬送走。”白衣公子起唇,清泉流水的嗓音拂去了夜的冷,闻者心中多了几分熨帖。
“雪姬感念公子维护之心,还请公子恩准雪姬留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以抱公子之恩。”雪姬伏地跪下朝公子磕了三个头,接着说:“雪姬知此番还要多谢公子计谋,才能助雪姬得抱大仇。当年我与陈浮生有婚约,哪知他一朝得志中了解元便嫌弃我是商贾之女,威逼我父母,要与我退婚。可怜我父母双亲气的吐血,不久便撒手人寰。害我家破人亡沦落风尘,今日他落得此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雪姬,你当明白此时留在金陵,对公子并无半点助益。”玲珑冷冷道。
道理雪姬自是明白,还是忍不住盼望着公子能够答应,可半响只得了三个字“下去吧!”
雪姬无奈,只得随玲珑离开。
隐在暗处的阿渝陷入沉思,信息量有点大,弄得一整天人心惶惶的刺杀案原来还有此等隐情。
待二人离开,白衣公子叹息地转身,皎洁的月光撒在他白皙的脸上,深邃的双眼如漆黑的夜,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略显薄情的唇,发丝舞动衣袂翻飞,端的是清朗如玉,谪仙临世。
待看清这张脸,阿渝心下一震:这不是当初在密林中恩将仇报那厮!
阿渝手上不自觉用了力,白狐惊醒,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谁?”白衣公子警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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