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高中的时候,沈西淮就产生过要跟陶静安结婚的想法,但那时的想法并不成熟,也不切实际,事实证明陶静安甚至不记得高中和他有过交集。
然后是三年前的加州,陶静安轻而易举就睡了他,三年后在国内重逢,她在1625拉住他手腕,目的仍然只是睡觉,这多少显得他有点可笑。
她顶着那张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回的脸,问他还想不想睡,答案只有一种,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几天后他从公司开会回来,站在厨房吃陶静安温好的饭菜,巴沙鱼味道很鲜,卤牛肉不腥不柴,什锦蘑菇和鸡蛋他不常碰,还是被他吃干净。他那时候想,无论如何,他要跟陶静安结婚。
这个想法仍然不切实际,他甚至没想好该怎么做。如果不是陶静安的心思太难猜,他压根不会这么快跟她提结婚。
她承诺考虑好了再告诉他答案,其实结果一目了然,她不可能答应他。他的紧张显得有点多余。
车灯还在间隔闪着,陶静安已经进屋很久,他坐回车里,看着远处的三角梅影影绰绰。
在认识陶静安之前,他几乎没有来过粮仓口。
粮仓口在淮清东面,从晏清中学骑车过来需要二十分钟,快的时候十五分钟也能到。那时陶静安家门外种的不是三角梅,离高考不过一个月,粉色蔷薇开得过分茂盛,香味一路漫到围墙另一头,闻起来像青苹果。
他不爱骑车,那辆硬尾山地是沈西桐图新鲜买的,在家里吃了很久灰,直到高一暑假才被他拎出来用,一用用到毕业。他通常只需要坐着等五分钟,围墙另一边的门就会被推开。陶静安总是很准时,唯独那次让他多等五分钟。三模成绩刚出,他依旧被别人压一头,而陶静安的总分比往常都要高。他本以为她会很开心,却听到她说自己毫无进步。送她回来的同桌没有安慰她,他们站在路灯下面讨论她做错的物理题,然后聊天,约定一起考去Q大。
车灯在墙面上一晃,他把车开往燕南贰号。
贰号是小路手里的住宅项目,花了几年建成的英氏乔治亚别墅楼,去年刚竣工,统共二十二户,沈西桐前不久刚搬进来。
他把车停她房子门口,站车边抽完两支烟才去按门铃。
西桐带着binbin出门来,看清人时吓一跳。他不急着进屋,蹲院子里逗binbin,只敷衍地应她一两句。
她刚在Touching上转发了她那位小路哥的博文,底下评论却一窝蜂全来问她幽默工作室澄清的事儿,乍看还挺礼貌:“麻烦可以说下,你哥真的跟苏津皖没关系么?”她噼里啪啦敲键盘:“首先,有没有跟你有什么关系?其次,要我教你认中国字?最后,祝你生活愉快!”
她逮着几条开完炮就直接关了手机,原本想给她哥打个慰问电话,但猜他压根不在乎这点事,立即作罢。没想到他人自己找上门来,不过她也看明白了,他就是专门来看binbin的。
她不太高兴,跑过去趴她哥背上,低头就往他脸上亲了下。这是她故意招惹他的独门秘诀,往常她要这么做,铁定能被丢出几米远,有一回小路哥跟着她一块儿闹,两人各亲一边,差点没被她哥鞭尸家门口。不过他们都清楚,这人只是爱假凶,真生气的时候不多,大多时候是在跟他们一起闹着玩。
奇怪的是,这一次她既没被丢出去,也没被鞭尸,依然完好无损地趴她哥背上。
她忽然有些慌,急忙喊他:“哥?”
“嗯。”
西桐箍紧他脖子,低头仔细看他脸色,“公司出问题了?”
她哥阴郁的时候不少,但她能感受到区别,先前家里公司出事,她爸妈身体垮下来,她才工作没多久,家里就他一人顶着,那段时间他就是这副样子,在爸妈面前云淡风轻,其实私下里状态很差,没完没了地抽烟。穿书吧
她从他背上下来,原本只是想捉他手,没想到摸到一掌心的汗。
她哥把手抽开,语气平静:“想什么呢?”
说完起身带着binbin径直往屋里走,她几步跟上去,见他站中岛台后洗手,从冰箱里拿了水喝,又顺手给binbin喂了只胡萝卜,看上去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她站着看了会儿,见他把那一瓶水喝光,过去拉住他胳膊,有些突兀地问:“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理解不了你?”
她知道身在那个位置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也知道没人可以完全感同身受,他连喜都不报,更别说烦恼,所以她总希望可以有个人在他身边陪着。
“我之前老撮合你跟津皖姐,你是不是以为是我自己的私心?才不是呢,我确实喜欢她,可你是我哥,我当然站在你这边,我是以为你喜欢她,你又总那么骄傲,我怕你后悔。可现在我发现是我想错了。”
白天幽默工作室的澄清公告一发,她没去问苏津皖,也没跟她妈聊起,更没有跟眼前的人求证,但她知道事情有蹊跷。
她仰头看着他,“是不是陶静安?”
她见她哥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答案昭然若揭。
她又故意问:“就她能理解你呗?”
沈西淮一时没说话,陶静安能理解他么?那天她喝醉,那么细的指尖戳他胸口上,他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感受,她说他会被很多人记住,他从不需要别人来认可他,但陶静安总有办法让他改变想法,他无法否认那时的愉悦感,但紧接着她说她后悔了,后悔跟他产生联系。
他不答反问:“你跟苏津粤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问得真心实意,在西桐看来却是□□裸的嘲讽,她冷哼一声,一巴掌拍他胳膊上,“信不信他明天就答应跟我去领证?”
他忽地就笑了下,沈西桐的自信异于常人,并不是什么人都有。
他正打算开她玩笑,屋外传来汽车声,他把妹妹的手拨开,转身往外。
西桐第一次恨苏津粤回来得太早,她一路跟着她哥出去,留也留不住,见他冲苏津粤点了下头,就立即上了车。
车子是往里开的,她知道她哥是要去自己的房子。
当初她并不想住来这儿,是听小路哥说她哥在开工前就定了一套,她才跟着要了一套。二十二栋别墅大小不一,她哥要的占地最小,设计图他亲自把关,最后是完全按他本人意愿落成的。别人家院子里有草坪,他只要一半,剩下一半是光秃秃的泥巴,小路哥开玩笑说可以在里头种葡萄。
这还是她第一回住淮清东面,比西面更老旧,地方她不怎么熟,只知道再往东二十分钟是小路哥先前给拍过宣传片的粮仓口,往北十几分钟是CBD,上班通勤倒很方便。
原本以为她哥要沿袭他惯常的设计,那栋房子却装修得格外有人气儿,色彩搭配自然明丽,中西厨兼具,书房影音室都不大,又是满屋子的绿植花草,看着尤其适合生活。不过家居内饰都不便宜。她屋里的家具跟那边几乎一样,都由她哥亲手置办。poliform的全套沙发茶几,giorgetti书桌,Fendi桌椅,有套二十万一对的水晶龙头,她哥认为不太搭,被她顺手拿来自己用。最贵的是屋里那架钢琴,差生文具多,他钢琴明明弹得不好。
月亮悬在空中,像深蓝海水里一只金色的鱼。
沈西淮进屋先去看阳台上的花,太久没照料,几盆秋海棠已经衰败,他答应给她养,但并没有养好。后院还空着,他想过把凌霄路的果树移植过来,可果子已经结好,只能等到明年。夶风小说
时间慢,久站后不过二十分钟。
上车前他又忍不住吸烟,随后一脚油门开回凌霄路8号。
进屋后怎么也睡不着,手边那本《绝对笑喷》没心思继续读,他找出根据这书改编的英剧来看,名字可真有趣,《疼痛难免》。
画面里一闪而过的街道让他想起在LSE的那三年,他过得尤其糟糕,无时无刻不想回来,但回来只让他更难受。
他减少使用社交软件的时间,有几回直接卸载删除,然后不断地给自己找事做。中国学生很难申到奖学金,他试着去申,拿到后又报名参加建模大赛。钓鱼可以让人心静,他就加入钓鱼俱乐部。每天沿着泰晤士河跑步,偶尔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来回打转。他会去踢球,喜欢曼联,但仍然开车三小时去利物浦看球赛,披头士的雕像只是顺道拍的。西桐和小路他们打来电话抱怨他不回消息,如果不是他们催问,他不会把社交软件下载回来。
LSE除了被叫做“伦敦金融技校”和“投行人才市场”,还有另一个别称是“伦敦女校”。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衡,这使得他经常需要拉黑一些频繁给他打电话的号码,收件箱里的图片偶尔过于露骨,为此他注销过很多次邮箱。
陶静安并不是第一个提出想要跟他睡觉的人,这显得他愈发可笑。
电视剧播了一夜,他几乎没合眼,也几乎没看进去,又继续放起《海上钢琴师》。
天彻底亮了,他抓紧时间眯上眼,脑袋里1625的招牌一晃而过。
十一月,陶静安的生日快到了,即使她不愿意,他也要跟她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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