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健居然约了刘诗涵一起吃烧烤,这一点让我觉得意外。不过,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之后,我信任他,便老老实实地跟了过去。
我和高子健穿的情侣装。
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刘诗涵看到我们时,脸上的笑容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僵硬,尴尬的表情只停留几秒,便露出了笑脸。
饭桌上吃得平静,不一会儿,刘诗涵拉着我去了洗手间。我知道,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呵呵,小佳姐,你的忍耐力真的是不同凡响。”
我转过头看着刘诗涵,压制住心口的怒火,笑着说:“你也不错啊,看到我们这么恩爱,还能笑得出来。”
“陈玉佳,不要高兴得这么早,高家的情况我比你清楚,笑到最后,才笑得最美。”
刘诗涵朝我走来,推了我一下,手里拿着唇彩,还在上妆:“小佳姐,今天的衣服挺漂亮的啊。”
我疑惑地看着刘诗涵,下一秒,她的唇彩就蹭到了我的衣服上。
“情侣服?呵呵。”
坐回座位上,高子健一眼就瞄到了我胸前的唇彩,问:“这是怎么回事?”
“子健哥哥,这是……”
“我在问你嫂子,你先不要说话。”
“刚才在卫生间,诗涵妹妹不小心……”
“子健哥哥,这个不是我弄的,真的……是小佳姐自己拿着唇彩朝衣服上画的,我……”
“够了!”高子健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转过脸看着刘诗涵,“原本我看在你父母的分儿上是想跟你客客气气地说声不见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令自己难堪的事情,刘诗涵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刘诗涵双颊已经憋得通红,目光忽然转向了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冷冽的光芒,说:“高子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就为了这个粗鲁的女人?”
高子健淡漠地瞥了刘诗涵一眼,拉着我朝外走。
“高子健!”刘诗涵手捧着化妆包追了过来,厉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是什么东西,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什么你都不能听我一句解释?”
高子健松开我的手,走到刘诗涵的面前,说:“她是我高子健的女人,你,什么都不是。”
刘诗涵双眼瞪大,脸憋得通红。
“高子健,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为你这个决定后悔的!你等着!”
刘诗涵的声音已经被我们抛到了脑后,但是她的最后一句话却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我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席卷而来……
没有想到,这种不安,很快就来临了。正在逛街的我和高子健,居然撞见了高子健的妈妈。
而且,是在一家冷饮店,还是在高子健准备吻我的时候。
三人同桌,阿姨缓缓开口:“子健,从小到大,你在妈妈的心里面都是一个很有分寸的孩子,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也要看时间、地点的,你真是越来越让我们失望了!”
高子健神色自然,并未显示出任何的惧怕,我紧张地将他握紧的那只手往回缩,却被握得更紧。
高子健说:“妈,我现在是成年人,我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打算。既然你和爸已经决定让我自己处理身边的事情,还是不要过问太多。”
“嘭”的一声,咖啡杯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阿姨瞥了高子健一眼,冷哼一声,说:“子健,你需要找一个什么身份的女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玩可以,但是不要玩过火了,到时候你爸那里,你自己去说去!”
玩过火?我有些惊讶地看着阿姨,刚准备说话,又听到高子健说:“妈,我一直觉得你温柔知性最懂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也和那群人一样,小佳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况且,我第一次带她去见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反对,你说我让你失望,其实你更让我失望!”
“子健……”我拉了拉高子健的手,看了一眼阿姨,说,“对不起阿姨,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阿姨看都没看我一眼,双眼瞪着高子健,说:“那个时候我也只是见了她一面,对她了解得并不多,如果我知道她是那个样子,你以为我会默认你们交往吗?”
“那个样子”四个字从阿姨的口中说出来时特意加重了语气,让我十分疑惑。
“妈,不要轻易地评价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陈玉佳,我娶定了!”
“高子健!”阿姨生气地拍了拍桌子,说,“她和刘家那女婿的事情我一清二楚,别天真了!”
我有些惊慌地看着阿姨,张了张口,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高子健直接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就朝外走。
我们两人像是落荒而逃的败兵,说不出的狼狈。我的耳边清晰地出现了那句话——她和刘家那女婿的事情我一清二楚。
高子健的胸膛也是起伏不定,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握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替我妈妈向你道歉。”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事。”
和高子健在一起,最不愿意说的那些话,都在前天那个醉酒的夜晚,毫不犹豫地倾诉出来,关于家庭环境、关于我的性格,我说得都很清楚。我那小小的自尊,被我掩藏得很好,可是我哪里料到,高子健的妈妈,居然如此直接地拿出来批判。
我似乎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因为我没能在未来婆婆的面前赚足分数,而且每一次,最狼狈的时刻,都会被她看见。
我不能说我倒霉,因为喜欢与厌恶,在我这里,也十分地直观。
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清晨的日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我和高子健躺在被窝里补觉,他的电话慌乱地响了起来,刚一接听,他的脸色就变了。
是负责装修的包工头打来的电话,貌似是高子健的店面的装修出了问题,高子健匆忙地穿上衣服,直接朝门外走。
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过去,换了鞋子跟了上去。
远远地就听到了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和几个民工吵了起来,原本假期人就多,围得里一层外一层的,高子健拨开人群,直接蹿了进去。
我虽然挤在人群外,但是里面的声音却听得清楚,大嗓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家店面的房主,她将装修问题交给高子健的公司,一条龙服务,从设计到后期施工,全部承包下来,房主预计的装修时间是两个月,今天偶然过来查看,竟然发现房顶漏水,直接闹了起来。
而房顶之所以漏水,原因在于装修工人施工造成管道漏水。只能向店面设计的承包者索赔,但是施工人员说得清楚,五一放假前期,房内的设施没有任何问题,是今早过来一看,才发现这个问题的。
也就是说,管道漏水引发的吊顶石膏板从房顶整块往下掉,木地板上有积水的问题是意外,而不是施工工人造成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方争执不下,差点动起手来。
我急忙拨开人群,看着高子健心平气和地向店主解释,无奈店主过于泼辣,不但不听解释,反而又吵又闹。
男人最不能应付的,就是泼妇了。
我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走到了身材魁梧、声音洪亮的店主面前,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就喷了我一脸的唾沫星子:“明明是你们的错误还不承认啊,我们一家老小都依靠这个店面生活的呀,你们这么做,简直是昧着良心啊!”
“大家静一静!”我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大喊一声,“大家静一静!”
连续喊了四声,周围终于安静了一点,而店主大姐一脸好奇地看着我,说:“你谁呀?多管闲事!”
我笑了笑,直接拉上了她的手,说:“大姐,刚才你说的问题我都已经听清楚了,不瞒你说,我非常同情你,你在这里大喊大叫也没用,不如进去坐一坐……我们……”
“你谁呀?你让我进去就进去?忽悠人呢?”店主直接甩开我的胳膊,我一个踉跄,就摔到了地上。
高子健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我立即抬起手,制止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笑着说:“大姐,房子装修出现问题,这事出在谁身上,都会觉得窝火,但是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吧?你看,你站在门口大吵大闹,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还浪费唾沫和体力,你应该静下心来,到屋里面好好说,这样才能解决问题,大家说,是不是呀!”
群众被我这么一煽动,果然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继续说:“当今社会,因为房子装修问题出现的纠纷非常之多,老百姓不懂法律,很多情况下都会被忽悠。我们装修房子为了什么?最重要的,不就是住得安心吗?你放心,如果施工单位果真如你所说,我可以百分百地保证,帮你找到律师,依法维护你的权益!”
“好!”“好!”人群中传来了两声欢呼,我瞥了一眼店主,她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丝的动容,反握着我的手,说:“小姑娘,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了!”
我摇了摇头,拉着店主朝店内走去,人群也渐渐散去,到了店内,我将高子健拉了出来,跟店主详谈。
高子健给店主立下了军令状,保证解决问题,否则双倍赔偿。
店主大姐总算答应,这才离去。高子健小声跟几个民工交代了几句,也让他们先行回去。
高子健说,店内只有三把钥匙,每一步都是他亲眼看着做的,不是拿着钥匙的人有问题,就是有人故意破坏。
故意?
我惊讶地看着高子健,不由得心里面一凉,这种事情,也能故意使坏?
高子健去找了李树,而我直接回了家,让我没想到的是,高子健的妈妈居然来找我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刘诗涵。
阿姨开口了,第一句是:“诗涵,你去厨房烧一点开水。”
我惊讶地看着阿姨,支开刘诗涵,是要说什么?
刘诗涵去了厨房,室内只剩下了阿姨和我,我也不打算逃避什么,迎上了阿姨的目光,声音平静地说:“阿姨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阿姨皱了皱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房子还算整洁,就是小了点。”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听到她说:“你和子健住在一起,你的父母还不知道吧?”
我没有开口,表示默认。
“这么说,你和你的前男友在一起,你的父母也不知道了?”
我轻轻地笑了笑,说:“阿姨,我这个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往,你有什么要跟晚辈说的,尽管直接开口,我洗耳恭听。”
阿姨脸上一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椅子上,笑着说:“你这孩子,倒是聪明。这么说吧,我觉得你和我们家子健,不能在一起。”
或许我早已经料到阿姨会跟我说这些,所以听到后我镇定地笑了笑,说:“谢谢阿姨,但我很想问阿姨一句,什么原因呢?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我们不能在一起?”
阿姨看了我一眼,说:“我不知道你和子健交往的时间里,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的家庭。”
“家庭的问题,和我们之间的感情关系不大。”我回了一句。
“你错了,”阿姨直接否定了我的回答,说,“家庭背景的不同,直接决定了两个人的思想水平也不同,我这么跟你说吧,天安门的阅兵式看过吗?子健的爷爷和爸爸,都是参加过阅兵式的军人。不瞒你说,子健爸爸也觉得,你们只是玩一玩。”
我看着阿姨,从她精致的妆容,到她的谈吐和气质,不得不说,的确很不一般。
家族利益决定了他们的长远想法,这个我完全能够理解。
“既然只是玩一玩,又何必亲自来一趟呢?还是阿姨觉得,我们并不是在玩一玩?”我尽量让自己的双手不再颤抖,使自己镇定一点。
阿姨笑了,且笑容里带着一种鄙夷。她的目光看向我,说:“看样子诗涵说得没错,你果然挺厉害的。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是要经历很多事情才会明白是否真的合适,当年我和子健的爸爸,也是经历了很多才走过来的,子健现在已经脱离了家庭的帮助,你们两个人的生活也不会那么容易,何必呢?”
“阿姨,既然你说到你和叔叔之间的感情,那你应该明白,两个人的感情不会因外界因素阻挠就能断的,我喜欢高子健,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了。”我假装淡定地回答。
阿姨波澜不惊地看了我一眼,说:“听说,你父母的工作也挺辛苦的,不如,我给他们安排安排?”
“阿姨,我的父亲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包工头,但是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辛苦赚来的;我的母亲,虽然只在工厂里上班,月薪微薄,但是她也是自给自足;至于我,我也是有手有脚,能够养活自己。你就放心吧。”
长长的沉默。屋子里静得只能听到厨房里烧水的声音。我的呼吸有些不畅,但是我告诫自己,必须坚持。
“或许是我的意思表达得比较委婉吧,这么说吧,我们高家,不可能要一个和前男友发生过关系,并且,言谈举止粗鲁的女人做媳妇,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子健从小是要什么有什么,所以主动送上口的,他也不稀罕,但是我相信,他很快就会看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外面经营得困难,会让他学得乖一点的。女人不能和男人比,多少还是要懂得自爱的,不然,等后悔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利剑一样直接插入了我的心口,我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变成了长长的沉默。
我告诫自己,陈玉佳,是一个坚强的人。
可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它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一滴滴地滑落,落在了地板上。
我猛吸了一口气,靠在床脚,看着头顶的水晶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手机响了,是孙一清的电话,或许是与他并不十分熟悉的原因,我和孙一清说了今天的事。
他说,或许他应该鼓励我,努力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不必在意父母的想法,可是,这样明显是自欺欺人,父母和晚辈的关系本就存在,不可能被掩饰,更不可能割舍,他的一个朋友也曾遇到和我一样的问题,那个时候他的确也鼓励她去争取,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我问他后悔的原因,他说,三年时间,那个女孩忙着和父母斗,忙着做婆婆心目中的好儿媳,完全忘了享受自己的生活,失去了真我。与其如此,又何必委屈自己?
我问孙一清是否要坚持,他说,门第观念只是其次,主要问题在于你和高子健,他如果处理得好,你就能少受一点苦;反之,你们会走得曲折。
高子健?高子健现在要处理的问题很多,我舍不得他,舍不得。
我的哭声越来越大,哭完之后,我去准备了晚饭。
等到晚上八点钟,门开了,高子健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了。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头发也有些凌乱,衣领处似乎被扯开过,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狼狈。
我急忙走了过去,将拖鞋放到他的脚边,问:“怎么了?”
高子健这才抬起头看了看我,说:“陈玉佳,出事了。工作室被砸了。而且,从大厦的监控录像里看不出任何线索。小佳,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的,你还有我。”
我握着高子健的双手,心里面一阵不安,先是北一环装修的店面出了问题,又是工作室莫名其妙地被砸了,这一切,有什么联系吗?
低下头,看着高子健重重的黑眼圈,白天阿姨过来的事情哽咽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装修的事情怎么样?李树能够帮上忙吗?”我心疼地看着高子健,问。
高子健摇了摇头,说:“昨天我们说的那个投标工程,李树失手了,他现在的问题比我多得多,只是小佳,我可能要一无所有了。”
“高子健,别乱说,那家店面不是下个月才收工吗?别这么急着下定论,我们再想一想办法。”我搂着高子健,声音温柔地说。
高子健抬起头看着我,张了张口,说:“小佳,装修问题已经有了答案,负责给我们提供水泥的供货商是临时的,现在,找不到人了。”
这一次,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作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我俯下身,在高子健的唇瓣上轻轻地落下一吻:“损失我们一起赔偿,大不了就苦个几年,高子健是谁,我不信他会穷一辈子。”
“小佳……”
“高子健,别灰心,就算工作室被砸了,那又怎么样?房子的租金是付了一年的,咱们明天过去好好打扫,稍微整理整理,还可以继续。店面房子的损失,我们先找一个靠谱的装修公司帮忙完成,将损失降到最小,我会陪着你。”
我当然知道,这几件事情已经让高子健心力交瘁,他看似成熟,实际上,我知道到目前为止,今天的挫折,可能是他长这么大经历得最为深刻的挫折了。他现在没有依赖,没有依靠,没有父母准备的银行卡,只有我一个人。
我明白他的脆弱,我必须比他坚强。
“小佳,我刚才粗略地算了一遍,这一次,我可能要背负大概五十万的外债。”
五十万?虽然我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没想到,竟然要这么多。
“李树那边为了投标也投了不少资金,恐怕这一次抽不出来多余的资金帮我,我们……”高子健的话语里只能听到嘶哑的声音。
“我知道……”我握着高子健的手,说,“我们慢慢想办法,不急,不能着急。”
高子健伸出胳膊,像以前那样将我拥抱在怀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陈玉佳,跟我在一起,你没问我要过一分一毫,这一点,我一直看在眼中。现在,反而要跟着我吃苦,会觉得委屈吗?”
这个声音哪里是高子健的声音?他的声音洪亮、悦耳,哪里是此刻嘶哑无力的声音?
他变了,可是他的变化,受的这些委屈,都是因为我,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委屈?
“子健……”我抬起眼看着身前的男人,问,“如果我现在有个办法可以帮你,你愿意听我的吗?”
高子健脸上一愣,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垂下双眼,声音平静地说:“高子健,我愿意陪着你,无论前面多么辛苦,我都愿意,我只是想要问你,你怕辛苦吗?如果你怕,可以去跟高叔叔谈一谈,或许,他们可以……”
高子健的食指堵住了我的嘴,他的双眼乌黑透亮,看着我,说:“陈玉佳,我的女人都不怕,我怎么可能怕?我不想去请求他们任何援助,这就是我的答案。”
第二天午饭时间,我和榴莲约好在楼下见面,我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借钱的事情。
榴莲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急着用钱,我将高子健最近遇到的倒霉事跟榴莲简单地说了一遍,她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昨天晚上,郑凯被李树匆匆忙忙地叫了过去,也是借钱。
李树的投标案失败了,原本百分百中标的事,忽然来了一道晴天霹雳,竟然没中。可是李树已经和承包商签了合同,时间到了无法开工,正在协商赔偿损失。
和高子健相比较,李树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问榴莲,能借给我多少。
榴莲看着我,说:“陈玉佳,你想清楚了吗?你和高子健现在并不是婚姻关系,欠下的债也不是少数,钱搭进去没有关系,未来呢?高子健的父母那么有能耐,哪里需要你出手?”
我知道榴莲的意思,可我已经做了决定。
榴莲借给我十万。
想要检验你和一个人的感情,就向她借钱。
“加上我银行卡里的五万,一共十五万,应该可以应付一段时间了。”
“陈玉佳,你的钱不是要给叔叔阿姨买人寿保险的吗?不是说已经存了两年了吗?”榴莲看着我,说,“十万块应该可以应付一段时间了,我不让你还,这笔账我会记在高子健的身上,你给叔叔阿姨买保险的钱,还是不要拿出来了。”
“过年回去的时候再跟爸妈解释吧,这个事情不能跟高子健说,明白?”
榴莲看着我,说:“陈玉佳,我很佩服你,换作是我,都没有这样的勇气。”
我轻轻地笑了笑,刚准备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李树打来的电话。
“陈玉佳,子健在不在?我找他有些事情要谈。”李树有些急躁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了?很着急吗?”
“昨天子健让我去找负责提供给他水泥的那个商人,我就留心看了看,谁知道事情居然那么巧,早上我去工地时,发现那个商人居然和怂恿工友们恣意闹事的,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那说明了什么?
我的心里面却一片凌乱,什么时候,我们的生活变得如此复杂?
又是谁,想要百般刁难,不愿让我们安稳?
等高子健、李树和我到了工地上时,没想到居然遇到了王鹏。而去李树所属的工地的闹事者,居然是王鹏的表弟。本以为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谁料高子健却忽然掉头,朝市区奔去。
高子健说,水泥的事情的确是王鹏派人做的,只是时间上对应不上,我们是四月二十号动工的,王鹏动手脚的水泥,却是在三十号才送过来,这个是其一;其二,招标的事情如此隐秘,王鹏那一点能力,怎么能左右结果?
高子健将车子开到了他家门口,我和李树脸上都是一愣。
“待会儿,就站在我的身后,不要说话。”进门之前,高子健嘱咐我们。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带着说不出来的魅惑,我知道,他是想要我安心。
高子健背影挺拔,跟在他的身后,我忽然间发现,他身上的气质,与这里的每一寸草木,融为一体。
我忽然想到我第一次仔细看着高子健时的样子,没错,他骨子里透出的傲慢,完全和这里的氛围相得益彰。
这样的高子健,对我而言,是陌生的。我每走一步,就听到心底的一个声音在呼喊:你瞧,这就是你们的差距。
我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轻轻一笑,自言自语: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
门开了,是一位中年妇女,高子健喊了一声“霞姨”之后,直接走了进去。
“我妈呢?”高子健怒吼了一声,“她现在在哪里?”
大吼之后,阿姨站在楼梯上,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刘诗涵竟然也在。
她果然是无处不在。
“子健,怎么越来越没规矩?”阿姨踩着楼梯下来,刘诗涵站在她的身旁,挽着她的胳膊,下巴抬起,扫了我一眼,又看向了高子健。
“妈,你这次太过分了!”高子健抬起头,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高贵女人,继续说,“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子健,你现在这是做什么?兴师问罪?还带着外人过来看笑话?”
“外人”两个字语气很重,在场的,除了我和李树,谁还算她口中的外人?
“妈!你太让我失望了!”高子健瞪了阿姨一眼,张了张口,说,“刘诗涵,你先去楼上!”
刘诗涵脸上一愣,眼神里的不甘一扫而过,刚准备抬脚,就被阿姨拉住,说:“诗涵是我们高家的媳妇,为什么要走?倒是有些人,站在这里,是不是不大合适?”
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在阿姨这样的羞辱下,我的双颊忽然变得火辣。
“妈!”高子健又大吼了一声,说,“我们之间的约定难道你忘了吗?既然你说了暂时不搭理我的事情,为什么忽然从中作梗?你是我的亲妈,竟然这么跟我过不去!现在你算满意了?工作室被砸了,装修的店面也是我们违约,连李树的投标方案你都要插手,你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呀?”
现在的苦难对我而言只是一场经历,可是对于高子健而言,却更为伤痛。父母的脑海里存在着深刻的等级观念,这一点对于高子健来说并无伤害,可是,自己的亲妈居然对自己的事情从中作梗,他伤了自尊,更伤了心。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阿姨不喜欢我。
“子健,从小到大,我有没有舍得打过你一次,骂过你一次?”阿姨的情绪似乎也有些激动,她从楼梯上走下来,缓缓地走到沙发前,继续说,“你自己想一想,这个大院里,谁不知道高司令的儿子是个顽劣鬼?你惹出来的麻烦三天三夜都列举不完。你不想留在部队,你爸爸因为这件事跟我吵过多少回你知道吗?你想做生意,我想方设法地帮忙,两条腿都要瘦了一圈了你又知道吗?现在呢?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在家里对我大吼大叫,你觉得,作为儿子,你对得起我吗?”
“阿姨……”刘诗涵拿着桌上的抽纸,递到了阿姨的手上,可见,今天阿姨的情绪也有些激动。
“妈,你爱我,这些我都记在心底,但是,这绝对不能成为你这几天做出这种不理智行为的理由,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这些年你在我身上花费的心思我都懂,从现在开始,我会彻底不依附高家一分一毫,大树,我们走!”
“子健!”
阿姨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神忽然看向我,说:“难道,你真的要为这个女人,跟我们断绝关系?”
“断绝”两个字好似利剑一样插入我的心脏,我看着高子健隐忍的表情,又看着阿姨脸上露出的失落,我第一次觉得,我是一个罪人。
“子健……”我上前两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哽咽,说,“你留下来跟阿姨好好谈一谈,我让李树送我回去……”
“小佳……”高子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给他一个眼神,表明了我的立场。
爱一个人没有错,但是让自己心爱的男人为了自己和家中闹翻,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况且,高子健,他又哪里是薄情之人?今天对阿姨说的那些话,作为一个懂事的儿子,心里面又怎么会不痛?
今天这样的场面,是我们大家都不想看到的,说委屈,在场的又有谁不委屈?纵使阿姨这些天所用的方式我不能理解,可是,那也是对儿子的爱。没被理解,她能不委屈?
可是,高子健心中的苦涩也不少,谁又能说他不委屈?
刘诗涵呢?明明两家人都敲定的婚事,被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给破坏了,又怎么会不委屈?
李树呢?他的投标准备了那么久,连带前期的准备都投入了,损失不在少数,他难道不委屈?
相比之下,我这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子健,阿姨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你……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刘诗涵说。
“闭嘴!”高子健朝刘诗涵大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就算没有陈玉佳,你刘诗涵在我心中也只是个屁!”
高子健还是顾忌我的感受的,为了避免阿姨和刘诗涵对我的攻击,他让李树先送我出来。
随着车子驶出大院,我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让李树先走,自己蹲在人行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每一双不同的鞋子,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身旁多了一个人,转过脸,抬起头看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许久不见,他整个人清瘦了很多,原本不苟言笑的面孔在这一刻,既熟悉又陌生,只是眼神触碰的那一刻,好像心底的一根弦忽然被扯了一次,意外与茫然,都在这一刻席卷心头。
“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他的声音沙哑,但是语气里透露的关心,却是一如既往地熟悉。
我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这么巧,你也在附近。”
“如果我说不是巧合呢?”强势的嗓音传到了我的耳中,“陈玉佳,我们谈一谈吧。”
我当然不知道石磊想要和我谈什么,但是我的世界已经足够混乱,根本不担心他又给我弄出其他问题来,索性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上了车。
车内有浓重的香水味道,我的胃里面一阵翻滚,差点吐了出来。石磊将抽纸递了过来,我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嘴,问:“我们要去哪里?”
石磊看着我,说:“你以前从来不会问我这些问题,我去哪里,你都很安心地跟在我的身后,现在不一样了。”
我胃里难受,外加刚才在大院里,看到阿姨那样决绝的态度,不想与石磊争辩,索性保持沉默。
万物皆在变化,何况,我们之间,不是早已经都物是人非了吗?
车子启动,车窗外已经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热闹非凡,城市的喧嚣和我心底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越是如此,我越是能够感觉到,心底的那份沉重。
车内是沉静的,安静得能让我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能听到车窗外的响动。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了车子缓慢减速,我睁开眼,看着窗外,就看到了面前闪烁的火红的三个字。我一脸疑惑地看向石磊。
我完全没有想到石磊会带我来到这里,虽然有些记忆已经淡忘,但是再一次来到这里时,被隐藏的东西,就毫不犹豫地浮在了脑海中。
这里,是石磊第一次带我出来过夜的地方。
学生时代,手里面都没钱,去一次星巴克都会觉得奢侈。那个时候总觉得穿着白衬衫的小白领在这里喝咖啡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所以才会那么向往。
我不知道石磊为什么会带着我再一次来到这里,隐隐约约中,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停下脚步,并未前进。
石磊已经上了三个台阶,转过脸来看着我,说:“只是随便聊一聊,晚一点,我会送你回去。”
我看了一眼时间,说:“八点半前吧。”
石磊点头,走下台阶要扶我。我摇了摇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里和以前一样,闪烁透亮的水晶灯,舒缓悦耳的小提琴声,干净整洁的地板,以及插在窗口绽放的玫瑰。
不同的是,室内只有我和石磊两人。
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我特意选择了窗口的位置,因为每次路过这里时,我总喜欢在窗外,朝室内多看那么几眼。而这一次,我和石磊,依然选择了这个位置。
我感觉到了今晚的石磊有些不同,他穿着大方合体的西服,身上透露着王者的风范,好像当年,他在学生会那会儿,意气风发,自信满满。
我想,他本就是金子,到了机构里,一定是节节攀升吧。
咖啡送了过来,我对侍者摇了摇头,要了一杯花茶,看着石磊,开门见山地说:“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石磊看着我,抿了一口咖啡,说:“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咖啡牛奶混在一起。”
“看样子,你是想跟我叙旧,”我瞪了石磊一眼,说,“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小佳……”石磊制止了我,扯了扯领带,看着我,说,“我听说,高子健这个月末要订婚了,可是和他订婚的那个人,并不是你。”
石磊的声音轻轻的,可是我已经无法承受,问:“那个人,是刘诗涵?”
石磊看着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陈玉佳,你的前男友,从来就没有被抢过,”石磊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一双墨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说,“你应该能够感觉到,其实,我还爱着你。”
石磊那么沉闷的人,当初和他恋爱时,“我爱你”三个字还是我逼着说出口的,今天他反而有些反常,那么直截了当地说出口,我难以接受。
我吃惊地咽了咽口水,瞥了一眼他的左手,居然没有看到结婚戒指,我疑惑地看着他,问:“你不是结婚了吗?戒指呢?”
“陈玉佳,我爱你,”石磊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说,“我和刘美婷在一起,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我还是那句话,自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现在,高家和刘家就要联姻了,我想问问你,现在的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我刚准备说话,服务员就将花茶端了过来,我急忙喝了一口,喘了一口气,“嘭”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说:“石磊,你太让我失望了。不错,你和刘美婷的事情我的确是有些记恨,但这已经是过去时了,我爱过你,而且,我一直觉得我爱过的那个人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所以我并不后悔,但是你呢?刘美婷为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睛里,别说是别的女人,换作是我,我也没有捐出自己一个肾的勇气,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些话了,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吧。”
话已经说完,我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脚欲走,却被石磊抓着手腕,我恼火地转过脸,看到他一脸沮丧地低着头,说:“小佳,我妈的那个肾,不是刘美婷的,她骗了我,而且,她也没有怀孕。”
我震惊了。
“她爱不爱我已经不重要了,我会和她办理离婚手续,刘家的家产我不会动一分一毫。小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石磊的声音无比笃定,眼神里的光晕更是说明了他的决心。
我知道,劝说已经无用。
“石磊,我想告诉你,现在,我的心底,只有一个人,他的名字是高子健。”我想,回绝一个人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所以我必须果断,“我想和一个人相守一生,这个人不是你,所以……”
“啪”的一声,桌上的咖啡杯掉到了地上,我惊慌地后退,手腕却被石磊紧紧地抓住。他朝我靠近,说:“小佳,在我的心底,你最珍贵。高家不可能接受你,他们需要刘家的帮助,所以,高子健跟刘诗涵,不可能分开,你还是死心了吧!”
我用力地甩着胳膊,恼怒地看着石磊,说:“那又怎么样,高子健是不可能答应他们的!就算高子健答应他们,石磊,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怒吼出来的,我激烈地甩开石磊的手,刚走一步,他又从身后抱住了我,一字一句地说:“陈玉佳我后悔了,你是我的,所以,不要走,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
“陈玉佳,你不要逼我,我怕我最后会做出更加不理智的事情。陈玉佳,我爱你!”石磊的两只手臂紧紧地抱着我,我根本扯不开。
忽然,一声刺耳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旁,抬起头看去,就看到了披头散发的刘美婷一脸怒火地站在那里,她的面前是摔碎的高脚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和石磊,好像要杀死我们一般。
石磊的手忽然一松,我本能地朝右边侧了侧身,刚准备迈出脚步,就听到刘美婷大喊:“石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背着我和这个贱人约会!石磊,你瞒得我好苦!”
我张了张口准备解释,可是我也明白,现在,根本无法解释。
很久没见刘美婷,她似乎是瘦了,我本能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果然是一点鼓起来的感觉都没有,想到某一次我看到她喝咖啡的样子,似乎已经验证石磊说的那句话,或许,刘美婷根本就没有怀孕。
“石磊,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刘美婷站在两步之遥处大吼大叫,手臂一甩,一个东西就朝我们甩了过来,石磊伸出胳膊去挡,只听到“哗”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我好奇地睁开眼,就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白色药丸,我疑惑地看着刘美婷,她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石磊,我们在一起十个月零三天了,我一直觉得,即使你不爱我,至少还会陪着我,我相信我们相处的时间里,你的心会慢慢地被我焐热,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你居然……”
刘美婷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我看了一眼石磊,他的脸上神色如常,并无多大变化。视线慢慢下落,落在了脚边的药瓶上,蹲下身,拿起药瓶,我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石磊,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刘美婷缓缓地靠近,一双大眼紧紧地盯着我和石磊,问,“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那个案子?自始至终,你对我,是不是,只有……利用?”
是绝望的声音,是绝望的眼神,可是绝望中,明明还是带着一丝丝的希望。
“美婷,既然你都知道了,”石磊的声音依然是沉静的,我听到他说,“不如,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
“你要跟我离婚?”刘美婷甩了甩头发,一脸惊愕地看着石磊,说,“石磊,你竟然真的对我如此狠心?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就这么残忍?”
石磊没有说话,我更没有任何资格说话,更不能给刘美婷一丝丝的安慰。我知道,她一定恨我。
“只可惜,”刘美婷又开口了,说,“只可惜,石磊,你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一点!还记得我们在泳池的那一次吗?我们都要融为一体了,你知不知道我……”
“够了!”石磊一声呵斥,一双眼睛里好像带着尖刀,说,“刘美婷,你够了,这些事我们回去再说,不要在这里闹了!”
“石磊!”刘美婷看着石磊,抬起脚直接朝我们奔了过来,大骂,“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骂我,你知不知道,她已经被高子健睡了很多次了,你……”
“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响起,刘美婷脚下一滑,居然倒在了餐桌上,没有扶住,重重地摔了下去,场面混乱,咖啡厅的侍者都跑了出来。
“流血了!”不知道谁惊慌地喊了一声,我急忙低下头,顿时胃里一阵翻滚,不停地干呕起来。
可是,为什么血会从刘美婷的腿部流淌下来,难道……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上前拉着刘美婷的手,问:“美婷,你怎么了?是不是孩子……”
“滚开!”刘美婷推着我,一双眼睛看向了石磊,她的脸色已经苍白,绝望地说,“石磊,现在你满意了?为了不让我要孩子,你居然吃药克制,你没有想到吧,我是骗了你,可是……孩子的事情,我没有骗你……”
“你……”石磊平静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惊慌,看着刘美婷腿间流出的血液,顿时大喊一声,“救护车!给我叫救护车!”
刘美婷的眼睛瞥向了我,嘴角扯出了一丝冷笑,说:“陈玉佳,我不幸福,你也别想好过!想都别想!”
我浑身一个战栗,眼神再看向刘美婷时,她已经晕了过去。
救护车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了又响,我呆愣地站在咖啡店的门口,心里面一阵惊慌,张了张口,第一个喊出的名字,就是高子健。
高子健要订婚了吗?为什么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个月的月底?他……
迎面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将手机拿出来,给高子健打电话。我不知道他在家中的事情处理得如何,更不可能去质问他订婚的事情,我相信,我爱的那个男人,不会辜负我。
半个小时后,高子健开车过来接我,看到了我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们开车回了小窝,进了门,他将我按在门上,用力地吻了起来。
他的唾液与我的唾液融合在一起,缠绕,吸吮,滚动,最后,几乎窒息。
昏暗的房间内,他将我压在门上,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和阿姨,是不是……”
高子健用明亮的眸子看着我,说:“小佳,我以后真的只有你了。”
我惊讶地看着高子健,想要说话,最后,都变成了紧紧的拥抱。我们抱得很紧,似乎是要把彼此融合在一起。
我拉着高子健的手走到了床前,将两张银行卡拿了出来,放到了他的手中。
高子健有些惊讶,他看着我,说:“这是什么?”
我知道高子健爱面子,只好耐心解释:“高子健,这里面有十五万,明天我们可以去店里,装修的问题可以用这笔钱来解决。钱是我开口向榴莲借的,她已经算在了你的账上,她说了,你要是携款潜逃,就让我吃牢饭。”
“小佳,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高子健,不能花女人的钱。”高子健的声音十分坚定,说,“欠下的钱,我会想办法的。”
我假装生气地看着高子健,撒娇说:“你什么意思呀,什么叫花女人的钱?你高子健是我的男人,我陈玉佳是你的女人,彼此依赖,哪里分你的我的,跟我分得那么清,是想跟我分家呢?”
高子健怔住了,忽然翘起嘴角,捏了捏我的脸,说:“好,都听老婆大人的,只是……小佳,你怕吗?”
“怕什么?”
“现在我没有任何依靠,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未来都不知道在哪里,你……”
我堵住了高子健的嘴,声音温柔地说:“我自己的男人,我了解,高子健,用行动来证明我没有选错,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如果最初不是为了爱,那么,她就没有资格享受他的爱。只有和他经历一切,才有资格享受他的宠爱。我相信你,子健……”
高子健看着我,一只手忽然伸到了我的背上,缓缓地,将我按在了床上,笑着说:“现在,让我好好地爱你……”
我点了点头,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餐厅发生的那一幕,红色的血液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胃里忽然一抽,忍不住干呕起来。
高子健慌张地看着我,问:“怎么了?陈玉佳你别吓我!”
我拉着高子健的手,将晚上遇见石磊和刘美婷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我轻轻地咳了一声,问高子健:“高子健,刘美婷和石磊争吵的时候说到了一个案子,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没有跟高子健说石磊对我说的那些话,也没有跟他说我已经知道阿姨准备让刘诗涵和他订婚的事情。
高子健看着我,有些不满地说:“陈玉佳,这些与你无关,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些,心里面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啊?”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高子健,果然,他是在耍脾气。于是,我伸出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开工呢!”
“早点休息?陈玉佳,这个,你可得问问……”
高子健和我的笑声融入这黑暗的空间里,在这段最为艰苦的时光里,我们彼此的关爱成了继续走下去的理由。爱让一个人变得幼稚;爱让一个人变得蛮横;爱,也让一个人慢慢地成长,变得更加坚韧。
我是,高子健也是。
但是,刘美婷晕倒前的表情告诉我,石磊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那个秘密重要吗?和高子健有没有关系?还有,阿姨会放手吗?类似前面的事情,会不会再次发生?这一切的未知,都让我觉得害怕。
我请了假,组长的脸上明显地带着不高兴,我也懒得解释,匆匆地拿着包包去了电梯,电梯门刚开,就看到了里面站着的孙一清。
我淡淡地笑了笑,走了进去。可是孙一清没有出去,直到电梯门关上。
他问:“最近两天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解决的问题?脸色太难看了。”
我点了点头,自信地说:“问题能够解决,只是时间问题,会好的。”
我的目光与孙一清的目光触碰,他看着我,眼神十分犀利,不禁让我觉得有些心虚。
电梯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电梯一层层下落的声音。孙一清站在我的身后,我一直没敢回头。
“如果信得过我,有问题,第一时间找我。”孙一清的话一字一顿地传到了我的耳中,铿锵有力。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谢谢你,孙经理,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孙一清浅浅一笑,说:“这么久了,你居然还叫我孙经理……”
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苦涩,我愧疚地转过头,正巧迎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里包含的东西过于暴露。
电梯的门开了,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关于某些事情,我不想去捅破,更不想有任何的衍生。或许,这样的距离,才是让我觉得最为舒服的吧。
过了天桥,享受着五月的日光,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陈玉佳,苦难都会过去的。”
高子健比我想象中的恢复得更快,我不知道他在家中到底和阿姨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是苦的。作为一个男人,他有他的自尊,所以我也不必多说。在楼底下买了一份鸡汤面,上了电梯,去了高子健的工作室。
工作室被打砸的情况还不算太坏,六台电脑其中一台屏幕坏了,高子健将电脑放置在一起,一个个地检查,或者躺倒,或者抬起来,十分仔细。
他的十指修长,做起事情来魅力十足,我从门口走进来,笑着说:“老公,准备开饭。”
他笑着抬起头看着我,说:“你怎么过来了?”
我拿起笤帚,在室内扫来扫去,说:“怕老公太辛苦,过来帮忙。”
李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郑凯在医院更是走不开,高子健没有找人,一个人辛苦地在这里上班,我看着心疼,怎么可能不过来?
“好,谢谢老婆大人!”
下午两点多,工作室的问题总算解决了,高子健要去装修现场,而我,准备去一趟医院。
我在路边买了一点水果,直接去了医院。昨天刘美婷的话的确让我好奇,我有预感,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到了医院,稍微一打听,就找到了刘美婷的病房。
专属病房内十分安静,我轻轻地敲了门,就推门进去了。
病床上,刘美婷脸色苍白,原本的青春靓丽不复存在,只有一副病秧子的模样。我轻轻开口道:“身体怎么样了?”
病床上的她猛地睁开眼,怒视着我,说:“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拿出一个苹果,淡淡地说:“我现在的情况不比你好到哪里去,怎么会看你笑话?”
“哼!怎么了?知道诗涵要跟高子健订婚了是吧?心里面不好受?”刘美婷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得意。
我看了刘美婷一眼,说:“昨天石磊找我,只是跟我说了你的近况,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乎你,只是他这个人慢热,还没有察觉出来。”
刘美婷没有说话,但是正在打着点滴的手忽然抓紧了被单,最后,又松开了。
她说:“我们刘家,在本市也是有头有脸的。知道为什么李淑媛那么想要跟我们联姻吗?哈哈哈哈哈……”
刘美婷笑得惨然,让我有些害怕。
“因为,高家要完蛋了。”刘美婷放低了声音,双眼怒瞪着说。
我转过脸不看她,但是削苹果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两次,说:“美婷,其实,我是有自知之明的,遇到这种情况,很多人都会选择放弃,如果高子健稍微对我有一点点不用心,我也会放弃。我明白,爱一个人,不是光有爱就行的,彼此生活圈、生活概念的交织融合,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很感谢大学的那段时间里你对我的照顾,我还是祝福你。”
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了刘美婷的手中,她看了我一眼,用力一甩,苹果就飞了出去。
“你以为你在这里装好人我就会原谅你们了?别做梦了,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没有了,都是拜你们所赐,所以……你们必须付出代价!”
刘美婷的声音太过笃定,让我感到深深的害怕。
我迎上了她的目光,吸了一口气,问:“昨天在餐厅,你说了石磊的案子,是什么案子?”
刘美婷的脸上果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看着我,一秒,两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
我想,她疯了!
“陈玉佳,听到你这么说,我的心里面忽然好受多了,我当你和石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没想到,你居然和石磊之间也有秘密,哈哈哈哈哈哈……你等着吧,你会明白的!我现在偏偏不告诉你,哈哈哈哈哈!”
手心被自己掐得通红,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帮助高子健,为什么?刘美婷一定是知道石磊的秘密的,那个秘密,难道和高家有关?
坐在医院的木椅上,我掏出手机,犹豫再三,没有给石磊打电话。
我想,我必须断得一干二净。
如果真的要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和高子健共同承担,绝不后退!
四点多,高子健的电话打了过来,电话刚接通,我就听到了他兴奋的声音。
他让我去公司楼下一趟,现在很想见我。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喜悦,应允之后,让他在下班时间等我。
果然,高子健兴奋地跟我讲述了他新找到的一个赚钱方法。简而言之,就是做游戏。
游戏的利润很大我是知道的,但是他做的是一款韩国游戏,据说,要利用外挂软件。
这些就比较专业了,我有些听不懂,但是听着高子健口若悬河的介绍,我只为他开心。
忙碌会让人忘记不快,我希望高子健能够忘掉。
高子健说完,拉着我的手,说:“老婆,你觉得这个项目能做吗?”
我简单地问了两句,说:“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我相信你。”
高子健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的难色,说:“办公室的电脑可以用来做游戏,只是,其他软件需要一大笔资金,我……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知道高子健的意思,我们现在手里面的资金本不足,他去了一趟北一环就花了八万多,装修的事情他可以不用操心了,剩余还有四十万的欠债,他也是必须考虑的。凡是投资,都是有风险的,高子健说的这个游戏,肯定是想拿着我们剩余的资金去投资,想听一听我的意见。
我有些苦恼,只恨自己懂得太少,不能给予高子健帮助,我们现在已经欠了钱,再去冒险,需要勇气。
我问高子健:“这个项目没有做过,你有把握吗?”
“老婆,我已经将整个过程摸得一清二楚,我不需要一次性获得多少钱,只要能够有个十分之一,你就不用跟着我吃苦了。”
我知道,高子健脑袋灵活。
“我不怕吃苦,”我笑着说,“既然你决定要去冒险,我愿意和你一起,我们不是还剩下六万多元吗?都交给你了。”
高子健摇了摇头,说:“不,我还需要十五万。”
高子健是习惯大手大脚的人,所以在他说出十五万时,语气轻描淡写。实际上,我是震惊的。我们的情况他也了解,所以我提出了疑惑。高子健说,他会想办法。
那就是去借钱。
十五万对我们而言,并不是小数目,投资成功,可能会将所有的欠款还上;投资失败,只怕会雪上加霜。
只是高子健的言语中主意已决,我不想打击他。赢了,我们有福共享;输了,大不了我们再多过几年苦日子。这样说或许是不理智的,却是我最为真实的想法。
如果我不同意,几十年后,谁知道高子健心里面会不会有丝丝的失落。我信任他,就应该支持他。
“所以,你同意了?”榴莲听了我和高子健之间的决定,在电话那头露出了惊讶的声音,“陈玉佳,他高子健有高家撑着没事,可是你不一样,五十万,至少要三年才能还上,一个女人,有几个三年,你这个笨女人!”
我轻轻一笑,说:“我想支持他。”
“你支持他可以,但是我不能跟着你们一起疯!”
“谢谢你榴莲,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我爱你。”挂掉电话,迎着窗口的凉风,心里面一阵坦然。
我是女人,我也想过踏实的日子,可是,我也是高子健的女人,所以,我愿意和他一起奔波。
听榴莲说,李树现在自身难保,他家的老爷子逼着他将手上一些业务转手,他不愿,两个人闹翻了。
钱的问题,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帮我了。
我对高子健撒谎了,说爸爸妈妈听说了我的情况,要给我汇一笔钱来,让他暂时不用开口借钱。高子健不愿,在我细心解释了很久之后,终于答应。
第二天中午吃饭,在一楼食堂,我就找了孙一清。
我笑着问他:“昨天在电梯里说的话,还作数不?”
孙一清看着我,说:“你说呢?”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将话题停在了借钱上。
孙一清点了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支票,说:“多少?”
“二十万。”
高子健上下打点不可能不需要钱,既然开口了,自尊什么的,都忘掉吧。
孙一清低下头,在支票上勾勾画画了一番,最后,递给了我。
我低下头看去,顿时愣住了。
“孙……”
孙一清制止了我,说:“既然你把我当朋友,这个钱,就不必多说了。但是小佳,我很好奇的是,以高子健的能力,还要让你出面吗?”
我将自己撒的谎说了出来,末了,加了一句:“你如果觉得不太保险,我……”
“小佳,我们是朋友,我信你。你是个好女孩,只可惜……”
一张支票,重量轻若鸿毛,可是拿在手中,却觉得万般沉重。
孙一清欲言又止,让我觉得歉疚,我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慷慨,承担一份情义,远远比承担巨额的欠款更加沉重。
好在,高子健需要的资金,我终于拿到手了。
高子健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老婆,最近你辛苦了,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一定陪你好好度度假。”
我只是笑了笑,很多言语,都卡在了嗓子里。其实我知道,高子健是大手大脚惯了。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商机,说明他本身很有能力,当然,也是为了我。
至于我,只要做一个在他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人就好。
高子健太忙了,一连两天,都是半夜十二点才到家,那个时候我已经跟周公约会了一会儿。起来热饭,然后一同睡觉。
第三天,我在公司加班,九点下班,刚走出大厅,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刘诗涵。
这段时间我的性格里的泼辣也被磨灭了不少,所以看到刘诗涵时,我还算比较淡定。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我面前,眼神里充满敌意,说:“陈玉佳,你一定要跟我抢吗?”
浓浓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外加刘诗涵脸上的浓妆,我估摸,她是在哪里玩着喝多了,我不想争执,开口说:“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刘诗涵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冷哼,脸上露出了冷笑,说:“我和高子健月底要订婚,你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原本应该高子健陪着我去应付家里面的那些长辈,现在呢?就我一个人在场,我的脸都被丢光了!”刘诗涵有些激动,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总是觉得很累,瞥了一眼刘诗涵,说:“很晚了,我先回去了,你要是一个人,建议你也早点回去。”
“不许走!”刘诗涵霸道地挡在了我的面前,“李淑媛是不会让你跟高子健在一起的,他们高家现在需要我们刘家,所以,我劝你早一点退出,这样伤害也会降低一点。”
我抬起头看着刘诗涵,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不会代替高子健做决定,他的决定,我也管不了,请你让开。”
刘诗涵依然挡着我,激发了我体内的愤怒分子,我转过了脸,躲开了她,直接朝前走,听到她在身后大喊一声:“陈玉佳,高子健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我会让他来求我!求着我跟他在一起!”
胃里面一阵难受,头也有点晕,脚下一滑,直接倒了下去,忽然,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我。
我长嘘了一口气,抬起头,就看到了孙一清温和的面容,刚准备道谢,胃里的翻滚更加严重,转过脸,小声地干呕起来。
孙一清给我递了纸巾,他的手在我的嘴边轻轻地擦拭了两下,我尴尬地后退,接过纸巾,急忙说没事。
“这两天我看你脸色蜡黄,是不是……”孙一清低沉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欲言又止。
我疑惑地转过脸,孙一清看着我,上下扫了一眼,再去看刘诗涵,人已经不见了。
“正常工作八小时,你这样加班,并不能解决问题,身体要紧,”孙一清看着我,指了指隔壁的快餐店,“去吃点东西吧。”
到了店里,我随便吃了一点,胃口却不是很好。
五分钟后,我让服务员打包一份夜宵,准备去对面看高子健。
孙一清将我送到天桥底下,笑着说:“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我点了点头,直接朝电梯口奔去。刚走两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高子然打来的电话。
我拿起电话靠到耳边,问:“子然,怎么了?”
“小佳姐,我哥呢?他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高子然的声音告诉我,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我急忙安慰她,说:“我现在正在朝他办公室走,出了什么事?”
“小佳姐,我爸出事了,我爸出事了!”高子然的声音里带着无措,传到了我的耳中,只觉得手上东西一滑,就掉到了地上。
从电梯上下来,急忙将电话给了高子健,高子健和高子然简单地说了几句,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末了,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不仅仅是高子健的爸爸出事了,连远在京城的三叔也出了问题,这边,李淑媛还忙着跟刘家应酬,那边,高子健的爸爸和叔叔,一夜之间,都被关了进去。
官场风云变幻,哪里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懂的,但问及具体原因,还没有透露出来。唯一知道的是,两个人被抓走的时候十分狼狈,事情恐怕涉及很广,很难解决。
我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两个亲人,同一个时间被抓,难道这其中,不能说明什么吗?
我忽然想到了刘美婷在医院里说的那句“高家要败了”,难道,是跟这个有关系?
高子健这两三天都在忙着游戏的事情,已经是启动阶段,他一个人已经筋疲力尽,现在他的亲人又出了这个问题,我真的担心他会受不住。
我想安慰他,可是他却一个人躲到了卫生间。
出来时,他的身上是浓浓的烟味,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我走到了他的面前,刚一靠近,胃里面又是一阵翻滚。
我急忙冲向卫生间,才发现梳洗台上烟灰缸里的四五支烟头。
我走出来,拉着高子健的手,说:“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家里面需要你。”
高子健叹了一口气,说:“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停下来一天,损失不可估量。再说了,我跟他们……”
“我都看到了,”我指了指卫生间,说,“阿姨和子然都需要你,回去吧。”
高子健看着我,说:“小佳,上一次,我妈说了那么重的话羞辱你,你不生气吗?”
我瞪着高子健,说:“怎么可能不生气?但是,她是你的妈妈,也是我妈妈,所以,回去吧。”
高子健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一吻,说:“好。”
这一夜,我做了两个噩梦,凌晨的时候醒来一次,只觉得心里面慌慌的,眼前全是高子健那双累得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三点多又醒了一次,梦见刘诗涵拿着刀放在我的脖子上,冷得让我发颤。
暴风雨,是要来临了吗?
上班时听到有同事说起了高家事,这才得知问题的严重性。
高子健的三叔在某市下派时,曾经破了一个大案,十几年后,案件忽然被翻出来重新调查,居然涉及贿赂问题,负责此案的人员前途茫然。
而高子健的爸爸牵涉其中,影响很大。
因为涉及面太广,郑凯的父亲想要插手,都是无济于事,李树家中行商,更不可能参与这些问题,如果所查属实,高家在劫难逃。
榴莲说,让我做好最坏的打算。
下班之前高子健的电话终于打通了,他声音嘶哑,受到的打击一定很大。
“小佳,我很累。”
“我知道,”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说,“我买点吃的给你们送去,到了打电话。”
“好。”
我要沉住气,我要坚强,现在高子健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倒下,一定不能!
到了大院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高子健靠着院墙抽烟,看到了我之后,他踩灭了烟头,径直朝我走来。
只是一夜未见,高子健却更加狼狈了,头发很油,整张脸上写满了疲倦,身上的衣服也是皱皱的,哪里能和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他相比?
见我过来,他急忙走过来,紧紧地抱着我,说:“老婆,有你真好。”
依然是那个庄严威武的大门,有些事情,却已经变了。
门开了,上次站在门口的用人过来给我们开了门,瞥了一眼楼上,说:“太太还在休息。”
高子健点了点头,将我拉到了厨房,准备晚餐。
门铃响了,我和高子健同时从厨房探出脑袋,是刘诗涵!
她瞥了一眼室内,最后,目光落在了我和高子健的位置,脸色顿时变了。
我本以为她会扭头就走,没有想到,她居然上前一步,朝我们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刘诗涵看着我,眼神又看向了高子健,说:“高子健,高家现在的情况你比我清楚,让她离开。”
我疑惑地看着高子健,不太明白刘诗涵的意思。
高子健看着我,说:“刘诗涵,高家怎么样与你无关,该走的是你吧?”
“你!”刘诗涵生气地跺了跺脚,指着高子健,说,“高子健,你记住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千万别后悔!”
忽然之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直接追了上去,急忙喊住了她。
刘诗涵转过脸来看着我,一脸不屑地说:“陈玉佳,我说过,我会让高子健求着娶我,我一定会做到!”
“事情……和你有关?”我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刘诗涵看了一眼我的身后,说:“我不妨告诉你,高家的事情的确有人在暗中操作,可是这个人不是我,但是,现在能帮高子健的人,只有我。陈玉佳,我要是你,我就会去劝一劝高子健!”
我张了张口,话还没有说完,刘诗涵就走开了。
高子健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恼火地说:“跑那么急,连我都不要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高子健,认真地问:“子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高子健脸上一愣,摇了摇头,说:“想什么呢?没有的事,过来吃饭,乖!”
不对,高子然不在家中,阿姨又在楼上休息,刘诗涵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一切混杂在一起,都在告诉我,一定有问题发生。
我刚踏进屋子,就听到了一声怒斥。
“她来做什么?子健,你糊涂了吗?”阿姨头发凌乱地站在楼梯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端庄,“诗涵刚才过来了?诗涵是不是看到她了?她在这里做什么?让她走!”
我看了一眼高子健,说:“阿姨情绪不太好,我先回去了。”
高子健看了一眼阿姨,拉着我的手,走了出去。
一来一回,还真是个笑话。如果不是阿姨的举动,或许,我还猜不出问题的所在,现在,我算是清楚了。
我没让高子健送我,高家现在更需要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了高子然,电话接通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她去了北京。
“子然,你跟小佳姐老实说,刘家是不是允诺你们什么了?”我问得直接,并无隐藏。
“小佳姐,你听谁说的呀?”
“我刚才遇到刘诗涵了,想在你这里确认下。”
“小佳姐,你不要听那个女人胡说,刘家的确能帮我们,但是被我哥拒绝了,我哥才不会用他和那个女人的婚事来做文章,你不要多想,我哥心里面只有你。我现在快到北京了,看看能不能找朋友帮帮忙,事情很紧急,我晚点再给你电话!”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一般人怎么愿意去蹚这摊浑水,阿姨那么着急地让刘诗涵过来,肯定是为了高叔叔的事情……这么一想,所有的事情,就明显了。
怎么办?除了刘家,还有人愿意帮忙吗?
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个身影,对了,石磊是在机构工作,他或许知道有什么方法,他或许可以帮助高子健!
想到了这一点,我急忙翻出电话簿,给石磊打了电话。
我们约在护城河边见面。
石磊笑着问:“小佳,你是不是想好了?”
我吸了一口气,问:“石磊,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你愿意吗?”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说吧。”
石磊的手伸到了我的手上,我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说:“高家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石磊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恼怒地说:“这么晚了,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高子健那小子?陈玉佳,高子健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我不同,我现在什么都有了,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个问题。石磊,美婷对你是真心的,请你不要辜负她。至于高家的事情,我知道你们内部消息肯定更加灵通,就算你不是为了我,想一想大学四年,你们也算是兄弟吧?再想一想当初你进入机构,也是高子健帮的忙,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对吗?”
石磊怔怔地看着我,说:“陈玉佳,你对我,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在学校里,一份鸡汤你都会给我,你那么喜欢吃雪糕,都要留给我,知道我衬衫破了你跑到步行街连续两天打工给我换了新衣服,我不信,我绝对不信!我想听一句实话,你的心里面,到底还有没有我?”
“算了,你不愿帮忙我也不勉强,我……”我看了石磊一眼,将没有说出的话留在了嗓子里,准备离开。
“陈玉佳!”石磊在身后叫着我,说,“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说明你的心底根本就没有把我忘掉,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只要你承认,我就可以考虑你说的事情。”
我转过脸看着石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石磊,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谢谢你。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好!”石磊的神情有一点扭曲,笑着看着我,说,“好,陈玉佳,你果然变了!你那么决绝,我已经确信了你的态度,那么,我现在也告诉你,对于高家的事情,我是什么态度。”
我满怀期望地看着石磊,想要抓住最后一丝丝的希望。
他咧嘴一笑,墨黑的眼睛里忽然充满杀意,说:“陈玉佳,我不会帮助高子健,我不仅不会帮他,我还要看着高家一天天地从这座城市里消失。哈哈哈哈哈!”
“你疯了!”我憎恶地看着石磊,浑身抖得厉害。
“我没疯!”石磊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好像魔鬼般狰狞,“我没疯,陈玉佳,因为……举报他们的人,是我!”
我惊愕地转过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石磊,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忽然有些害怕。
漆黑的房间,除了门外走廊上偶尔传来的声音之外,一点响动也没有。
晚上十一点,我一个人在家,高子健没有回来,我只能抱着枕头,默默地发呆。
石磊一字一顿跟我说的那些话,让我恐慌。
石磊是个可怜人,我第一次这么感觉。
我后悔自己那段时间没有真正地走入他的内心,后悔自己为了所谓的自尊所做的挣扎,却没有真正地了解,他所做的一切背后的意义。
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我的耳旁一次次地响起,让我情不自禁地为此感到难过。
那一年,他只有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孩子的自尊心,也懂得了荣辱。所以当从妈妈口中得知爸爸在外面养了女人的时候,他为自己有这样的爸爸感到羞耻,他心疼妈妈,毅然决然地和妈妈站在了同一战线。
他怎么可能不恨呢?在那样边远封闭的一个地方,邻里之间最看重的名誉,却被自己的爸爸败坏得彻彻底底。
离婚,是他妈妈的选择。原本石磊也以为,妈妈离婚,是因为承受不住婚姻的背叛,是因为对爸爸的记恨,直到妈妈查出了尿毒症之后,他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石磊的妈妈之所以带着他离开,是因为他妈妈已经预见到,她的丈夫,距离死期不远了。
贪污,养另外一个女人,这本就是不允许的,石磊的妈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会死,却没有想到,他会和那个女人,死在家中。
有的人说是自杀,有的人说是他杀,时间久了,好多人都快忘记这件事了,包括石磊本人。
尿毒症,一贫如洗的家庭根本没有办法承担昂贵的医药费,石磊的妈妈已经做好了一个人上路的准备,在选择自杀之前,她说出了那个让她惦记的男人的死因。
是他杀,而且,是为了灭口。
年前,石磊就是因为阿姨的病回到家中,和他一同回去的,还有刘美婷。后面的事情,也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一份爱情,在母亲的病重前或许微不足道,但是并没有到了背叛的地步,真正让石磊下定决心和我分手的,是因为他父亲的死。
我想到石磊跟我叙述这一段时,他的眼中饱含着的泪光,他说:“小佳,妈妈这辈子,只有爸爸一个男人,即使那个男人背叛了她,可是她的心底,根本割舍不下。妈妈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所以才将他的死因,告知于我。”
父仇。复仇。
我们的生活本该是那么简单,平淡则是幸福,我一直觉得,找一个人,携手一生,生儿养女,孝敬父母,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可是生活何尝对石磊公平过呢?那么多人中,不幸的,偏偏就是他。
换作是我,一定也会纠结吧?
他的妈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女人,但是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不该让石磊发誓为父报仇,对待石磊,也是一样不公平。
可想而知,当他被撞倒进了医院之后,他的心里,会有多么纠结。
我害怕石磊脸上狰狞的笑容,因为那个笑容背后,他的心,早已经如石头般坚硬,不懂得爱了。
这样,所有的问题就通了。石磊不顾一切地想要报复高家,也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最后,当我被这个事实冲击着内心时,我还是有了私心,我问石磊,你可不可以放过高家?
石磊笑着看着我,说:“那谁放过我?”
我怕了。第一反应就是告诉高子健,可是石磊说,如果高子健知道了这个事实,一定会来找他算账,他不怕高子健找他,只是高子健如果动了手,他可以趁机让他也进去。
他的极端,我已经没有办法说服。可是怎么办?高子健的爸爸和三叔,又有谁能帮忙救出来?
还有石磊临走时说的那句话,现在想起来,我觉得,我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说,有些事,必须有一个了结。
我知道,他说的了结,最坏的可能就是杀人偿命。
我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枕头,看着冒着亮光的手机屏幕,想要告诉高子健,却害怕正如石磊所说,于是只能克制自己。
忽然,一阵铃声在我的耳旁响起,我紧张地朝床头退去,低下头一看,竟然是手机铃声。
是孙一清的电话。
“喂?”我听到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晚上看你下班走得挺早,没事吧?”依然是温和沙哑的声音,可是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没事。”我简单地回答。
“哦,我正好路过你楼下,这家烧烤,味道……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他吞吞吐吐地说,口齿不清晰。
“不方便的话,那就等下次吧。”
“行,十五分钟后见。”
套了一件外套,穿上鞋子,就去了楼下。
到了烧烤店,我将石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孙一清,末了,我补充道:“实际上,这段时间,我自己也在反省,爱是相互的,我的付出太少了。如果我稍微注意一下石磊的动向,或许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孙一清叹了口气,说:“他爸的冤案,的确惊动了不少人。媒体也得到了消息,只是被上面压住没有公开罢了。”
我没有想到,石磊居然策划得如此周密,可见,他已经下定决心。
“我这么说吧,牵涉这次案件的,都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做错事情本就该负责。”
“可是高子健……”
“小佳,做了错事、坏事,当事人的心里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果事实被曝光,或许,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解脱。你觉得呢?”孙一清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
心里的负担微微地减少,我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如果高子健解决不了这件事情,他会不会按照他妈妈的要求,跟刘诗涵……”
孙一清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高子健虽然年少气盛,但绝不是薄情之人,不会的。”
我很庆幸自己能有孙一清这样的朋友,今晚他的一席话让我很有感触,或许正如他所说,事情的真相浮出了水面,给曾经被冤枉的死者一个交代,对活着的人,反而是一种解脱。
午夜十二点,波动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下来,我编辑了一条短信给高子健,短信的内容只有三个字。
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复,我瞥了一眼窗外,该睡觉了。
我以为,我和高子健目前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更坏的情况。
第二天早上十点,我还在计算着手中的数据,高子健给我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十分沙哑,说:“小佳,我想见你。”
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即朝我席卷而来,也没有来得及跟组长说一声,我就直接奔向了电梯。从电梯里出来,走到了大厅门口,就看到了高子健一个人坐在楼梯上,神色黯然。
我急忙走了过去,问高子健:“怎么了?”
高子健面色苍白,一脸憔悴,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张了张口,竟然没有说出话来。我蹲下身,紧挨着他坐下,问:“发生了什么事?”
高子健手一抬,将手中的钥匙放到了我的面前,说:“小佳,我的投资失败了。”
我只觉得心底猛地一沉,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上次去考察的公司明明答应给我的物资,全部作废了,从韩国那边买来的软件,也作废了,小佳,我真的……”高子健说到最后,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也就是说,我们背负的债务更多了?
看着高子健狼狈的模样,我轻轻地笑了笑,说:“哎呀,那完蛋了,看样子我得多吃两年茶叶蛋了。”
高子健没有笑,面对之前的失败,他的眼神里还露着一点点希望的光芒,而这一次,他似乎已经绝望了。
高子健只有二十四岁,和石磊最大的不同是,石磊早已经尝遍了人间疾苦,而他,才刚刚开始。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我怕我只要稍微不用心,高子健就会变得更加脆弱。
我安慰他吃饭,一步都没离开,哄着他睡觉,忽然手机一个震动,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我瞬间变得不安。
刘诗涵发短信给高子健做什么?她又是什么目的?好奇心驱使我盯着屏幕,紧张地倒吸了一口气,手指按下去,短信打开,内容立即闪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选择,高子健,想想在里面的伯父和叔叔,我认真地提醒你,你的选择,要慎重。”
我的心口猛地一紧,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刘诗涵所说的都是真的,现在这个时候,只有刘家愿意伸出援手?
我握着手机的手掌是颤抖的,猛吸了一口气,将短信稍微地朝上翻了几行,全是类似的短信。这样看来,目前,只有刘诗涵能帮高子健这个忙了?
她用订婚和结婚作为条件,用高叔叔和三叔此刻的遭遇作为要挟的砝码,要的是什么?如果说之前高家的辉煌能够给刘诗涵带来虚荣心的满足,那此刻,她这么说,是因为……爱吗?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都说善恶乃一念之间,原来对一个人的感觉,也可以在一念之间有所改变。
我不知道高子健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是我知道,我应该为此做点什么。
于是,我回了短信,跟她约了见面的地点,给高子健留下了一个纸条,关上门,走了出去。
地点在一个酒吧里,推开门,暖色调的光晕在室内挥洒,沙哑的嗓音伴随着吉他伴奏传到了我的耳中,扫了一眼室内,就看到了坐在窗口的刘诗涵。
说句实话,我心里面是惧怕的。但是为了高子健,我也只能豁出去了。
“怎么是你?”刘诗涵果然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转过脸扫了一圈门口,忽然拍案而起,冷笑着说,“你玩我呢?短信也是你发的?”
我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人生,最轻松的时候,就是一无所有,而现在的我和高子健,就是一无所有,和刘诗涵对话,我也没有任何顾忌了,“刘家真的愿意帮忙吗?”
刘诗涵“咯咯咯咯”地笑了出来,细白的手指捏着精致的小勺子在咖啡杯内缓缓地搅动,说:“陈玉佳,你是真的蠢,还是天真?现在这个案子反响这么大,谁敢轻易插手?”
“抱歉,我看了你和高子健的短信,我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刘诗涵笑得越开心,我越是觉得她会帮忙。
果然,她那捏着小勺子晃动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抬起眼看着我,说:“这个忙,帮与不帮,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心下一凉,问:“请问我该怎么表现?”
“很简单,离开高子健,让他忘了你。”刘诗涵不假思索地说,“只要做得到,他家里的事情,我会让爸爸帮忙,你家里的事情,我也会让他们停手。”
前一句我是明白的,但是后一句?
“我家里有什么事情?”我疑惑地看着刘诗涵,忽然之间心里一沉,问,“你对我爸爸妈妈做了什么?”
刘诗涵一脸平静地看着我,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呢?你以为我找高子健是为了什么?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更想要,他越不想跟我在一起,我越是要跟他绑在一起一辈子!高伯伯的事情或许不会让他低头,所以,我就将事情弄得稍微复杂了那么一点,我相信,和你有关的,他的语气就会自然而然地改变了。”
我慌张地看着刘诗涵,并未料到她竟然拿我父母做文章,越是如此,我越是害怕,我的手有些抖,轻轻地拿出手机,准备给家里打电话。
“是要跟家中二老确认吗?”刘诗涵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着看着我,说,“不如我来告诉你吧,他们在黄山旅游时,遇到了一个商人,正在步行街做门面房,你的妈妈很有兴趣,怂恿你爸爸借点钱来买,你也知道你那个爸爸,借不到钱,就去了赌场,所以……”
“刘诗涵!”我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胸前起伏不定,说,“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因为高子健我被家族姐妹笑成什么样了,订婚一拖再拖,最后当着我父母的面连谎言都懒得说了,这些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能成为家中笑柄吗?”刘诗涵看着我,吸了吸鼻子,说,“现在,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
“可是高子健不爱你……”我将心底最后一丝希望说了出来,声音里却已经没有了底气。
“爱是什么?你以为在我们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会有爱?说句难听点的,只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我老实跟你说吧,高家现在的样子根本不需要我去倒贴,但是不行,丢的脸,丢的人,我都要找回,所以陈玉佳,现在,就看你怎么办了。”
我又坐回了位置上,心里面一阵惊慌,双手抖动得厉害,浑身上下好像被抽空了一样。
“你放心,你父母那边,只要你点头,明天立刻能够解决,至于高家,虽说费点事,但还是可以解决的。”刘诗涵声音平淡地劝慰我。
我的手依然在抖动,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拿起咖啡杯砸向刘诗涵。
“你不是爱他吗?既然你爱他,在他家破人亡之前,就应该帮他做出选择,高子健狠不下心的事情,需要你狠心,他的家人,你的家人,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刘诗涵一边晃着咖啡杯内的小勺,一边轻描淡写地跟我说。
我猛吸了一口气,说:“我要去一趟洗手间。”
刘诗涵也没有说什么。跟着侍者一路走进了洗手间,我拿出手机,给爸爸妈妈去了电话,我需要确认他们的情况。电话接通了,妈妈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佳,现在打电话……”
“妈,我有些话想要问你,你要老实跟我说。”我吸了吸鼻子,蹲在马桶上,差点就哭了出来,“爸爸,是不是,又输钱了……”
妈妈没有回答我,直接在电话那头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小佳啊,妈妈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啊,现在你爸爸被对方告了,这个事情你爸让我瞒着你,小佳啊,妈妈该怎么办啊!”看样子,刘诗涵说的都是真的。
胃里一阵翻滚,我对着马桶干呕,脑海里忽然一惊。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困乏,经常会干呕,算一算距离上一次例假的时间……难道是……
回到座位上,我镇定地看着刘诗涵,说:“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刘诗涵看着我,轻轻地笑了笑,说:“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不过高子健的思想工作也需要你好好地配合,时间上我不会限制你,但是想一想你的父母和高子健的父母,你……”
“我会尽快给你答复。”我打断了刘诗涵的话,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吐出来。
“可以,”刘诗涵笑着看着我,说,“你记住一点,时间拖得越久,对于受害者的损害,就越大。”我点了点头,走出了咖啡厅。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附近的药店,买一个验孕棒。
都说母子连心,在使用验孕棒前,我就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我想,我是有了。低下头看去,事实告诉我,我要做妈妈了。这一刻,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我抚摸着肚子,直接哭了出来。高家危在旦夕,孩子的外公外婆也身处困境,我到底该怎么办?舍弃?或者,留下?如果留下,这些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高子健做了噩梦,一夜都处于半睡半醒状态,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躺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抱着他,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心里面的担忧更加严重。思来想去,怀孕的事情不能立即告诉高子健。他的性格我太了解,刘诗涵用他的爸爸和叔叔威胁他,他都毫不妥协,如果知道孩子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妥协?我敢用性命担保,高子健不会背叛我们母子。
他不会背叛,就可能背上不孝的罪名,他的内心,煎熬比我更多。我决定找孙一清谈一谈,有一线希望,我都不能轻易地放弃。
晚上八点多,加班之后,跟着孙一清去了一楼的食堂。简单地跟他叙述了找他的目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孙一清缓缓开口,说:“这事,真的很难办。”
心底的希望顿时破灭,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手指情不自禁地放在肚子上,咬着下嘴唇,说:“那算了,我再想一想办法。”
孙一清看着我,双眸澄澈,说:“这件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决的,你不用这么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我和孩子根本等不及!”我惊慌地看着孙一清,一瞬间口无遮拦,话说出口后,顿时紧张得无语伦次,拿起桌上的包包,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先走了……”
“小佳……”孙一清也站了起来,他的右手放在我的手腕上,声音嘶哑地说,“你的意思是……你怀孕了?”
刚才我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口齿却是一点都不清晰,偏偏,孙一清却听得真切,我急忙摇头,说:“没有……你听错了。”
“我没有……”孙一清笃定地说,手腕的力气有点大,将我拉到了座位上,我听到他问,“高子健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能告诉他!”孙一清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刘家跟你谈了什么条件,离开高子健吗?”孙一清看着我,严肃地问。
我点了点头,说:“我很痛苦,我不知道如何选择。”
孙一清也沉默了,他的双眼一直盯着面前那碗面,没有给我正面回答。
石磊爸爸的事情涉及面太广,而且还是压了十几年的冤案,造成这种结果的当事人必须受到惩罚,这是大势所趋,无法挽回。但是高家不能败了,我知道。
“谢谢你听我倾诉,我先回去了。”我不想为难任何人,孙一清已经帮了我很多。
“小佳,”孙一清终于开口,“这件事我记在心上了,只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只能尽力……”孙一清这么说,基本上是在告诉我,高家的事情,恐怕,只有刘家能够帮忙了。
我点了点头,径直朝大厅走去,刚走两步,忽然心里一慌,抬起头一看,就看到了站在两步之遥的高子健。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眉角下垂,双眼已经燃起了愤怒的神色。
我担心他会误会,小跑两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拉着他的手,问:“怎么忽然过来了?”
高子健冷哼了一声,目光依然盯在我的身后,为了避免他和孙一清的冲突,我拉着他,直接朝大厅外走去。
一路沉默,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高子健忽然转过脸,冷冷地说道:“陈玉佳,你瞒得我好苦!”
我的脚步停滞了几秒,想着我和刘诗涵的谈判,轻轻地问:“你都知道了什么?”
“小佳,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说的咱爸咱妈给我们汇来的钱,实际上是你从孙一清的手中借来的?”
我倒吸了一口气,说:“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一个人承受?”
刚才的失落瞬间从心底消失,我上前一步,站到了高子健的身旁,搂着他的脖子,说:“这哪里算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陈玉佳,我有些怕。”高子健抱着我,他的脸贴在我的脖子上,声音细微地说,“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你会不会,忽然嫌弃我……”
“怎么……”
“听我说完,”高子健紧紧地靠着我,说,“在爸爸这件事没有发生之前,我是目中无人的,我挥金如土,我以为我高子健算是人中龙凤,自命清高,可是这件事之后,我才忽然发现,其实我什么都不是。小佳,我现在面对你,真的会觉得有些自卑,我高子健何德何能,让你跟着我吃苦,为我受累?如果一辈子我都不能翻身,岂不是……辜负了你?”
这是我爱的那个男人,骄傲如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的确是让我意外的。难道,高子健已经知道了关于高叔叔的内部消息?
“子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难道高叔叔……”
“小佳,我是不是很没用?三叔他,会被判死刑。爸爸现在也……”
居然这么严重!
“小佳,我真的一无所有了,我有的,只有你一个人了。看到孙一清,我更加害怕,我怕你嫌弃我,我现在觉得,是我配不上你……”
高子健的话一直徘徊在我的耳旁,直到深夜十二点,他妈妈打来电话,让他回家一趟,我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心慌,手抖。
直到这个时候,高子健居然对刘诗涵给他的条件一个字没提,这说明,他不会背叛我。
那么陈玉佳,你呢?你会怎么做?
我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抚摸着肚子,挤出了一个笑容,说:“宝宝,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两天之后,高子然在电话里告诉我,三叔的问题已经有了初步的定论,下午到达本市。我和高子健坐在法院门口等,按照规定,是不允许探视的。
我给刘诗涵打了电话。我从来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刻,能够帮助高家的,居然是刘诗涵。
被人掌握命运的感觉十分糟糕。
见面之后,我开门见山地说:“子健的三叔已经送到了本市,我想问你,之前你说的那些话,都还算数吗?”
刘诗涵点了点头。
“行,”我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你要我做什么,才愿意帮忙?”
刘诗涵看着我,说:“不是我要你做什么,而是你自己要做什么。五月二十八号应该是我和高子健订婚的日子,在那之前,你觉得,你能做点什么?”
五月二十八号。也就是说,刘诗涵已经给我限时,在这之前,让我滚蛋。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已经掐到了肉里,依然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在那之前,我会和高子健分手。”
“不,三叔的事情我已经让爸爸调查得很清楚,他只有两天的时间。”刘诗涵不依不饶。
两天!我在心底暗自叫了一声。
“怎么了?你觉得两天太短了?那行,三叔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刘诗涵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将手包一拿,起身准备离开。
“别……”我委曲求全地喊了一声,说,“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准备,你也准备。”
“陈玉佳,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李淑媛现在对我都是毕恭毕敬的,高家差不多倒了,我能把三叔弄出来,就能把三叔弄进去,千万别跟我耍花招!”
我点了点头,直接朝马路对面奔去。
我和高子健相处的时间,只有两天半了。
两天半,我该做一点什么来道别呢?默默地离开,这是行不通的,高子健的烦心事已经够多,我要是默默离开,他不仅会来找我,还可能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唯一能做的,就是直接说出口。
只要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底就是一阵抽搐,疼,很疼。
给妈妈打了电话,交代之后,便朝小窝奔去。
我想,长痛不如短痛,孩子的事情,更是要隐瞒吧。
晚上八点,高子健按时回来,拉着我的手,笑着说:“小佳,三叔的事情有眉目了!”
刘诗涵动作倒是挺快的,上午才答应的事,现在已有了眉目。
“小佳,你怎么都不高兴?”高子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眼神停留在地上的行李箱上,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收拾衣服干吗?”
“哦,就是……家里面太乱了,”我拉着高子健的手,说,“来,今天我烧了好几道你喜欢的菜,一定要多吃点。”
高子健这才略微放松了一点,笑着拉着我的手,说:“小佳,有你真好。”
我背对着高子健,并不敢直视他,我怕只要我多看一眼,就无法下定决心。转移话题问:“阿姨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我已经打了电话给妈了,”高子健从后背抱住了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双手紧紧地环着我的腰,说,“小佳,只要三叔的事情能解决,爸爸这边也没有多大问题,我们的苦难,会过去的。”我知道,我都知道,只可惜,我不能陪着你了。
“小佳,这些天真的辛苦你了,过段时间我要好好补偿你。”高子健的声音里透着欢喜。
“你看你,抱得我这么紧,我都没办法端菜了。”我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示意高子健松开我。
“不要动,”高子健继续抱着我,声音里的兴奋已经减少,鼻尖贴着我的颈部,痒痒的,温热的,“小佳,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面对这些,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也没有现在这么坚强。”
我猛地一怔,转过身看着高子健,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高子健,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因为泪水已经被我逼了回去。我咬了咬唇,说:“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的话没有说完,高子健已经抱着我,将我抵到了墙上,霸道地说:“不许说这种话,怎么可能不在一起!”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能够感受到他胸膛里火热的心跳,明天,后天,我就要离开他。
而且,还要用最残忍的方式。
晚饭高子健吃得很多,足足吃了三大碗,末了,还不忘在我的嘴边蹭一蹭。我喜欢这样的高子健,喜欢他没有压力,喜欢他爽朗微笑,当然,我想,经过了高家这一次的变故,他也会越加成熟。只可惜,这个即将成熟的男人,我不能陪着你朝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