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舞一家家找村人询问许多关于祖上、唐家老人的事,可村里人都语焉不详,连最疼他的二爷爷,都含糊其辞,叫他别问了。
要么是真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统一口径在隐瞒什么。
后来没办法,唐舞甚至去查祖祠,也调查不出什么。一整天,他都无所收获。而爷爷知道他不小心杀人后,虽心疼他没报警,但也没给啥好脸色。到傍晚,唐舞住不下去了,决定回历山城。
唐舞心叹。
杨紫的事如鲠在喉,那只留一个头的笑与“道谢”,仍若噩梦,时不时纠缠他。唐舞既想忘记又耻于忘记那件事。爷爷的态度,仿佛时不时在提醒他:你是杀人犯、你是杀人犯、你是杀人犯……
偏偏唐舞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他正直又怯懦、善良又卑鄙,这些矛盾又统一的特质有机结合又互相排异,最终融合成一种熟悉的,伪善。
既内疚,又不肯自首负责任。
既逃避,又无法彻底释怀。
坏又坏不透,好又好不正,废物一个,真君子和真小人都做不到。
这些尿性唐舞看自己看得极其清楚,所以他常常觉得,自己这种人,说到底,真心蛮可悲的……
将夜。
日月同幕。
唐舞坐在城际公交上,空荡荡的座位,车里只有司机、唐衣和他。从记忆中这趟车就一直人迹寥寥,去柳荫村的人近乎没有,出柳荫村的人也近乎没有,少年时,唐衣鬼片看多,就常常开玩笑:
“哥,咱村不会是**吧。”
“瞎讲什么?是二丫不够俏了,还是你哥不够骚了?”
“你不觉村里老人有点多么?”
“多?”
“嗯啊。”
那时唐舞细细想了下。
好像……是这样子。
年轻一辈,除去他、唐衣、二丫,还真不剩几个人。
孩提时的讨论自然不作什么数,只是如今旧事想起,唐舞那心骨朵,莫名就涌起些许诡异情绪。他忽然想:村里只有母亲是隔壁村嫁过来的,算“外人”。隔壁村好像叫……石门村来着?
彼时公交车刚好经过石门村站牌,唐舞心微动,“师傅,下车。”他赶紧招呼司机。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突然想看看母亲的本家。
司机回头诧异望唐舞,凝滞片刻,但还是缓慢刹车。
等停稳当,唐舞拉起不解的唐衣下去公交,唐衣当即抱怨:“哥,你弄啥啊,最后一趟车了,你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啥子?”
“说个屁,反正有你住的,大不了住村里。喏,石门村。”唐舞努努嘴。
“村里有啥好住的……”
“找个有漂亮女儿的大叔投宿。行了吧?”唐舞瞟唐衣一眼。
唐衣果然惊喜,“诶对哦……我擦,哥还是你会玩儿……”
“玩你妹的。”恨铁不成钢地踹唐衣一jio,当然以唐舞力气,别说弄疼唐衣,连裤腿都没弄脏。
石门村离主道仅有两三百米,俩人笑笑闹闹,不一会儿便走到。
给唐衣找好民宿,付完钱,趁唐衣撩人家里女儿时候,唐舞便自个悄悄出去调查。石门村可比柳荫村热闹多了,道上不少人,广场也有广场的声音遥遥歌响。
母亲姓“苏”,唐舞便询找村里姓苏的人家,可问了七八户,都说:村里压根儿没苏巧巧这个姑娘。
尤其那么好看的姑娘。
姓苏也就几个。很快,都问过一遍。说法统一:没苏巧巧。
咋回事?唐舞皱眉,心思更深了。他那种“母亲是娃娃”的预感,越来越重了。难不成他爹讨不来媳妇,就干脆弄了个娃娃?这事……爷爷知道吗?娃娃背后的操控者……又是谁呢?
难道,已经死了?m.chuanyue1.com
谋、谋杀?
那个恐怖的词忽然跳入唐舞脑海。唐舞猛地想:“傀儡蛊”用来谋杀简直正中朝廷死穴。按照二十一世纪大萌帝国天朝刑侦现状,有准备的情况下,尸体失踪,缺少最关键证据,根本不可能定罪!
所以母亲该不会是……
“咳咳,小孩儿,你等下。”
正当唐舞心惊肉跳亲妈该不会是个本体被人宰了的娃娃时候,身后忽然来个厚重的男低音。唐舞转身,是个他不认识的、黑乎乎的庄稼汉子。
汉子上来有些腼腆,挠挠头,不过很快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小孩儿,刚才在那儿听你说,你是柳荫村来的?”
“嗯啊。”唐舞疑虑。
“你们村……真是活人?”汉子惊异。
这话问的,唐舞有点恼,“你见死人跟我这样活蹦乱跳的啊?”他哭笑不得,冲汉子耸耸肩,觉得这人怕是脑子脑子有点问题。扭头便要走。
汉子更着急了,“不、不是,小孩儿,我的意思是,想问问,你们村儿有睡棺材的爱好?诶等下……你别走啊,别走啊……”汉子匆匆追上来。Μ.chuanyue1.℃ōM
“?”唐舞挑眉。
那汉子急忙手脚并用地解释,听半天,唐舞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有次汉子绕错路,半夜到了柳荫村,本想找人借个手电,结果敲过门,吓一跳,里面没声儿,门也没锁,静得吓人。
进里屋汉子更给吓惨了,里屋三座棺材,都没盖上,一家三口瞪大眼躺里面,动都不动,特渗得慌……
“你那是遇到守头七了吧?”唐舞皱眉。
他们柳荫村下葬的规矩,就是头七尸体不能动,棺材不能封。说是等“鬼魂”回家逛最后一圈儿再送走。
“可俺连敲三户,都是这样。”汉子后怕。
这下就有点诡异了。唐舞第一反应是汉子骗他,要真有人“睡棺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但娃娃这件事,令唐舞也有点发毛。仔细想想他初中就去县城上了,只暑假回来段儿,往村里待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你遇见怪事那天是几年几月几号?”唐舞皱眉问。
“一五年,七月十四,鬼节。那夜儿月亮特别明。”汉子忙道。
“……你别给我添恐怖气氛了好吧?”唐舞翻个白眼,“今晚月亮就挺明的,我咋没碰到啥棺材。是不是你冲了人家白事,给鬼打墙了?”细细想,假如世上有鬼的话,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可能?”汉子也不太清楚,挠挠头,农村对鬼神之说还是很敬畏的,唐舞这个说法,倒也颇合汉子心念。
观点便算这样定了。
送走庄稼汉,唐舞准备回民宿,但左脚刚出,他动作缓慢僵住。
因为……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月圆夜,爷爷从来不准他和唐衣出去,也不准他们窜门儿蹭电视。
爷爷总说:“外面有吃人的怪物。”
怪物自然是骗小孩儿耍,唐舞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在意的,是他忽然想到:小学五年级有次,母亲趁月圆夜悄悄逃走,被爷爷带人抓回来了。
那会儿他还怀疑了好久妈妈是不是爷爷“买”回来的。
甚至偷打电话报衙门。
报衙门后来还闹了个大笑话,母亲见官差来,立马改口,说只是跟自家公公闹矛盾。官差没办法,毕竟二十一世纪了,大萌帝国早就改成民主制度,司法朝西方看齐,这种家务事,基层官差一听就头大。教育半天,做个记录,就离开了。
爷爷对唐舞这个“小叛徒”连连赞赏,说“诶呦~孩子总算大了~心疼妈了~不错不错~”,语气表情宠溺。倒是母亲,莫名气恼地打唐舞一顿,给唐舞留下挺大心理阴影。
很久远的事了。
所以……为什么又是月圆夜?
月圆夜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唐舞抬头西望,阴沉沉的晦天,夜浓滴水,给碧空那抹明亮的圆月平添一丝狰狞之色。唐舞直觉该回村探探,可又害怕,悄悄安慰自己:“没事……反正也调查不出什么……调查不出什么……”
——猝然。
一道耀目的光忽然从远处闪耀。
随后——爆炸、爆炸、连环的爆炸……!这时巨响才悠悠撞至、整个石门村都因此一震。接着才是猛刮来的气浪、尘土、沙石,翻卷着暴躁着跳动着掀起唐舞的刘海,擦过他的面颊,力道仿佛要撕裂人颅骨!墙壁也噼啪噼啪被打得生响!
震动下,白昼般的耀光下,石门村许多屋门都开了,村民迷茫走到街头,望着柳荫村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异彩,远远望去,甚至山峰都破碎。有人打110报官、有人吓傻、有人窃窃私语。
……
“是**那边的。”
“天谴吧?”
“活该,听说他们有人惹了狐仙娘娘。”
……
唐衣这时跑到唐舞身边,尚牵着一位水灵灵的乡村少女,他望着远处,瞧见隐约的村庄与焦黑山峰,兀自呆住。
“炸。炸弹?哥这咋回事,这、这是恐怖袭击吧?爷爷还在村里呢。”唐衣面露恐惧。
唐舞轻轻摇头,因为他觉得这动静,不太像炸药。他见过石场炸石头,炸药没这么响、没这么亮、没这么风大。如果是炸药,按这种等级的声音和动静,范围……不该只这么点儿。
——甚至理应把连带整个石门村都炸翻掉。
想了好久,好久,余光瞅见唐衣惧怕的神情,唐舞苦笑声,有股莫名的力量,也有股莫名的无奈。
他沉下心,笃定、又微颤地,强自镇定:
“衣衣,”
“你留这儿、我去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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