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书彦的情绪又变得激动了起来,微紫的嘴唇哆嗦个不停,他用力握着她们俩的手,老泪纵横。他拼命想将她们的手握在一起,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晚晴迟疑了几秒,主动握住了兰姝的手,她的手在晚晴的手心里微抖了一下,但她没有拒绝。
董书彦满怀感激的看了一眼晚晴,三只温热的手就这样重叠在一起。这一握,仿佛道尽了所有的悲欢离合、千言万语、前世今生。
董书彦疲累的合上双眼,再次进入昏睡状态,她们静默着守在床前。
房间里除了董书彦的呼吸声,听不到一丝声响,空气里弥散着令人窒息的尴尬,晚晴侧目,就看兰姝泪眼婆娑地望着董书彦,在无声地抽泣。
晚晴怔怔地望着她,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才能减轻她的悲伤,痛失母亲时的伤还搁浅在心的某个地方,没有谁比她更懂得那将会有多痛。
晚晴努力的想找出一个话题,却发现隔在她们之间的何止一个陆子谦,那所有的伤、所有的过往,早已淹没了本就轻薄的羁绊。
与其让她如此小心的隐藏,故作坚强,不如她自由的发泄。晚晴回转目光,起身安静的向门口走去,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她看见兰姝突然伏在父亲的身上放声大哭。
穿过走廊,刚要跨进电梯,就听见有人喊:“顾晚晴!”
回头就看见江民宇一脸惊讶的望着自己,他将手里的病历夹交给身边的护士,简单嘱咐了几句,快步朝她走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民宇微笑道。
“哦,今天。”晚晴尴尬的笑笑。
“走吧,去我办公室坐坐。“江民宇发出邀请。
“不用了,你忙吧,有点闷,我想去楼下走走。”晚晴微微一笑,婉拒道。
“是吗?北京的空气是没加州好,估计楼下会更闷。”江民宇的语气波澜不惊,但她还是听出了讽刺的味道。
晚晴只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不由将右手□□衣兜,仿佛那耀眼的钻石见不得光。
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方才发现他已荣升为副院长了。
“恭喜!”晚晴坐到沙发上,微笑道。
江民宇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道:“虚衔而已,相对于陆少那庞大的商业帝国,就是沧海一粟。”
晚晴脸上的笑容一滞,旋即将目光移向窗外。
“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江民宇盯着晚晴,低沉道。
晚晴静默着眺望远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何曾不想有余地,可命运的阴差阳错,已将一切变得难以挽回。
“难道你真忍心让他就此折磨下去?你明知那只是当年的无心之失!你都不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现在完全就是个酒鬼,对酒精有强烈的依赖症。”
晚晴脸色大变,回头震惊的望着江民宇,仿佛他撒了个弥天大谎。
“我没必要夸张,”看出晚晴的疑惑,江民宇快速的敲打了几下键盘,调出一份病例,“不信,你自己看。”
只见病情诊断一栏表写着:重度酒精依赖症。
晚晴倒吸一口凉气,呆立在江民宇的办公桌旁,仿佛马上就要虚脱掉。
江民宇表情严肃的望着她,继续道:“自从你离开后,他就得了严重的失眠症,每晚只能靠酒精来麻痹自己,开始时量还好,可近一年多,越来越多,早已超过了他身体的负荷。好多次我们都劝他去强制戒酒,可他说‘我宁可醉死,也不想数着秒针熬过黑夜。’”
“最近他更是干了件很失态的事,我们几个去酒吧,有个歌手唱了首《鬼迷心窍》,没想到他突然就痛哭起来,当时他那悲痛欲绝的样子,我至今都记得。”
晚晴身子一震,想起那年在巴蜀苑,自己问他,“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他笑着说,“大概是鬼迷心窍吧。”时的样子,泪如雨下,一切清晰如昨,却痛不欲生。
她慌乱地逃出民宇的办公室,仿佛多滞留一秒,她就会疯掉。
她快走到病房门口时,却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凝望着自己。
她突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大脑里,一片空白,而她的双腿沉的仿佛一步都迈不开来,唯有怔怔地望着他。
陆子谦只觉自己的心狂跳着,仿佛就要冲出胸膛,整个人紧绷在那里,那黝黑的瞳孔里唯独只有她的身影。瞬间,记忆的阀门突然的被打开,所有的过往异常变得清晰起来。看着她缓慢地向自己走来,那短短的几分钟,仿佛像是走完了一生那样漫长。
时间、空间在那一刻仿佛突然停滞了,四目相交的瞬间,他们的目光如藤蔓般紧紧缠绕在一起,再也无法从彼此的身上移开,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眼眶、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填补这几年错过的似水流年。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几百年前的诗词好似特意为他们而作,在这窄窄的楼道,他们除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就只剩下去倾听彼此的心跳声。
终于,陆子谦强压着心中的汹涌,微颤道:“好久不见。”听到这一声问候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仿佛那声音不是他自己发出来似的,他暗自吃惊,在自己被思念、悔恨折磨的极尽发狂的时候,在彼此蹉跎了那么多年轮之后,在自己明了她的心意以后,他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地站在这里和她寒暄。他死死盯着她那张有些发白的脸,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
“好久不见。”她的声音轻的像空气,他却听的极为清楚,原来经过这么多年,她那浅淡的笑容,对他而言,一如当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病房的门打开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向陆子谦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疾步进入病房。
兰姝的眼底飘过一丝苦涩的绝望,董书彦示意他们过去。
三个人围绕在董书彦的病床前,他的目光缓慢而温和地划过他们三个人的脸,最终停留在陆子谦那里,只听他虚弱道:“照顾好她们。”
紧接着,就听见兰姝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充满整个房间。
晚晴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泪如泉涌,心里轻声地喊:爸爸。
按照董书彦的遗愿,将他和顾兰英合葬了。
晚晴与兰姝站在墓碑前,沉默良久。
望着墓碑上的照片,晚晴突然想,这或许就是宿命,母亲苦守一生,换来的却是奈何桥上的相见。爱似枷锁,空耗了他们彼此的一生,看繁华落尽,却无怨无悔,如果他们不曾遇上,人世间会不会少一个爱的传说。m.chuanyue1.com
“留在国内还是去米兰?”晚晴率先打破沉默,在殡仪馆的时候,听茵茵说从自己离开后,不知什么原因,董兰姝相继也去了米兰。
“明早的飞机,你呢?”兰姝回头微笑道。
“后天的飞机。”晚晴微微一笑,眼眸中再次泛起泪光,经过几许,她的目光中竟有了成熟与宽恕。
“他一直都在等你。”兰姝突然低沉道,目光中露出一丝成全。
晚晴一怔,嘴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回头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陆子谦与徐泽阳。那个她们曾极力想留在生命里的男人,终究还是错过了,变成了一缕萦绕在心间的音符,挥之不去。
晚晴在整理行李箱,突然那件纯白色的连衣裙映入眼帘,她的手微抖了一下,脑海中再次出现当徐泽阳在葬礼上对着陆子谦说:“我们结婚了。”时,他那惊讶、悔恨、惆怅……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心再次纠结成团,泪水滴落在手指上那蓝色宝石上,莹莹发着光。
从明天开始,他们这一生或许都不会再相见了。目光突然被手机锁住,她拿起手机,写下一条短信:“人成各,今非昨,劝君忘忧多珍重。”在按下发送键时,她好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晚晴整理完行李,想听听今天的行程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她好腾出一点时间,和茵茵吃顿饭。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敲了两下,没人应,就推门进去了。徐泽阳靠在后座上睡着了,她转身拿了沙发上的毛毯搭在他的身上,目光突然停留在他的鬓角,那浓密的白发格外抢眼,他不过四十多岁而已,却是华发早生,命不久矣,心不由抽痛起来。
突然,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徐大哥!”晚晴惊呼道。
他没有吭声,只是紧紧的抱着,就像小孩子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久久不肯松手。
晚晴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挣扎,就听他轻声地说:“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行程临时有变,她要陪着徐泽阳去参加一个他朋友的生日会,这也是他们在国内的最后一晚。
此生日会上可谓是各路英豪齐聚,场面甚是好大,对于应酬的事,她向来很淡薄,看着徐泽阳与他的朋友谈笑风生,晚晴无聊的看看四周,突然在蜿蜒的小径后她隐约看见一个花房。
小路绵延曲折,全用鹅卵石铺就,高跟鞋踩在上面高一脚低一脚的,晚晴生怕又歪了脚,小心翼翼走到尽头,在走上台阶前,还是轻歪了一下。ωWW.chuanyue1.coΜ
沁人心脾的各种花香阵阵袭来,好似那年同游过的苏园。她轻轻走进花房,谁知里面竟然漆黑一片,疯长的各种藤蔓遮着了窗口的光,只能在缝隙中看见零星的光,她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才刚走几步,就听见“砰”的一声,好似有花盆掉了下来。
她慌乱地蹲下身,想看个究竟,抬眼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人,她被吓了一跳,慌张的起身,就看见一双黝黑而明亮的双眸同样惊讶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晚晴吃惊道。
陆子谦目光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淡淡道:“焦先生与焦太太和家父是好友。”
晚晴恍然,原来世界真的很小。
沉默了几秒,她欲离开,刚迈开步子,脚踝就疼痛难忍,差点跌倒,陆子谦赶忙扶住她,向着靠近窗口的位置走去。
那里竟然有个简陋的茶舍,他扶着她坐到椅子上,随即蹲下身想看看她脚怎么样了,手还没挨着鞋,她就着急要站起来。
“别动!”陆子谦生硬道。
看她疼的样子,想必刚才崴脚了,真是笨的要死,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学会穿高跟鞋。他的手指触碰到她脚的瞬间,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他的手掌是那样温热,一股暖流从脚底慢慢升起,直到脸颊。
他握住她的脚踝,用力一握,只听见里面的骨头咔嚓一声,晚晴疼的不由大叫一声,“疼!”:
“疼,还穿,没本事就别逞能。”
说完这话,俩人都笑了。
“他对你还好吗?”陆子谦起身,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低沉道。
晚晴如鲠在喉,痛的发不出一丝声响,只好别过脸去,看着那一根又一根的藤蔓缠绕上去,遮住窗口的光亮。
俩个人静默了半晌,晚晴起身,挤出一丝笑容:“我先走了。”
他像化石般站在那里,丝毫未动,在她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然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在这偌大的花房里,只听见他们对爱的呜咽。
第一次见徐泽阳喝的烂醉,晚晴有些慌神。
在司机与保姆的帮助下,终于将他抬上床,她已累出一身的汗。等他们都退出去,她轻轻解开他的领带,好让他自由的呼吸。忽然,她的双手被徐泽阳紧紧握住,他醉眼迷离地望着她,那目光里透着惆怅、炙热、愤怒……,她恐惧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来不及了,他轻轻一用力拉,就把她拖倒在床上,瞬间就将她死死的压在了身下。
她发着颤音道:“徐大哥……”话音未落,他的唇已疯狂的落下,她挣扎着,想推开他,可他就像一座大山,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悍然不动。他的唇掠过她的脸颊向着她的颈部滑去,她带着哭腔一直再喊:“徐大哥,你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她越是挣扎,越是嘶喊,他则越是用力。他狂乱的撕扯着她的衣服,野蛮的侵占着她的每一分肌肤。直到她声嘶力竭,在他的怀里微弱的哀求。
终于、终于他再也没有力气去肆虐,沉沉睡去。
死一样的绝望弥散在晚晴的心头,她痛苦不堪地望着头顶的灯光,望着熟睡中的徐泽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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