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娥抬头望月,叹了叹气,“这轮月亮马上就要圆满了。”
林婉之“嗯”了一声,回应道:“等月圆了就该去军营了。”
“婉娘,其实我有些怕。”苏锦娥低低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吹在夜风里,马上被吹散了。
林婉之沉默了半响没有开口,苏锦娥以为她没有听清,只想就算了。但她忽地听见林婉之说:“这个世界上谁会不怕死呢,不过百年以后人人都变成一抔黄土的,想想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但她想,要是再死一次,她绝对绝对不要被火烧了,就算上了战场上,刀剑无眼,白刀进红刀出,也是干净利落,落到她从前的地步真是生生折磨。
林婉之也不知道怎么和苏锦娥说清她的感受,苏锦娥也似懂非懂。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下子四下安静极了。
待回到自家院子里,林婉之就忙着卸下买来的物件去看那永哥儿捉的夹人虫。
这夜,林婉之又一个人在厨屋里乒乒乓乓大刀阔斧地烧水做饭。苏锦娥几次去厨屋帮忙,都被林婉之赶了出来。苏锦娥只好叫永哥儿偷偷溜去厨屋瞧瞧那丫头究竟在做什么事情。
永哥儿回来以后指着脑门对苏锦娥说:“大姐,二姐是不是脑子烧掉了。”
“胡说什么呢,她是你二姐,你怎么这样说她。”苏锦娥白了他一眼。
永哥儿嘟着嘴反驳:“大姐,二姐把夹人虫扔进大锅里煮了,那东西哪能吃?”
苏锦娥很吃惊:“你二姐当真在煮那东西?”嘴上发问了,也不等永哥儿回答,就一阵风似的转去厨屋亲自去瞧瞧林婉之在干什么。
那小厨屋里,林婉之正掀开了锅盖,白雾蒙蒙中,苏锦娥看不清她的脸,只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婉娘,在煮什么?”
林婉之无奈地笑:“姐姐,都说了不要帮忙了,你怎么又来了?”
苏锦娥指了指那大锅里的夹人虫问:“婉娘,那不能吃。你有没有被夹伤?”
林婉之抬起眼睛,笑成弯月,不甚在意的问:“姐姐,很香呢。你还没有尝试,为何就知道不能吃?”
苏锦娥被这个问题问得莫名,但到底也找不出辩驳她的话,有时候想,她家小妹为什么一场大病醒来,性情变化那么大,从前那个木讷的小女孩好像一点点褪去,变得好自在潇洒,活灵活现,就好比那乞巧节上玲珑的灯笼,精巧又古灵。
“姐姐你尝尝。”林婉之夹起一只夹人虫,这熟透的夹人虫竟然透着好看的红。掰开那红色的壳,里面流出黄色的膏状,那香味更甚了。
几分犹豫,却抵不过妹妹眼里的期待,伸出舌尖,浅浅品尝。那夜色里淡淡的油灯洒出的黄晕光彩,徒徒让空气都沾染了食欲。
“好吃么?”林婉之咧着嘴笑问。
“嗯,好吃。”苏锦娥回她一个惊喜的眼神。
林婉之有些小得意:“拌些醋,加些蒜蓉,还能更好吃呢。但是我想把这些肉肉取出来包饺子,明天去镇上卖,姐姐你说好么?”
苏锦娥点点头:“你的主意多,都依你吧。”m.chuanyue1.com
林婉之有几分别样的神采,跃跃欲试张扬在脸上。
这份神采在第二日的市集上更加璀璨星光。一只只玲珑可爱的蟹黄饺子价格比猪肉饺子还便宜,味道却胜过那猪肉水饺的千般滋味。蜂拥而至的客人叫林婉之的虚荣心在这一刻膨胀了好几倍,原来她也可以做一个下得了厨房的女子。
看到才一个上午,她们带来的木桶已经空空如也,林婉之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那一旁还有婶子拿着碗问:“还有么,还有么?”林婉之笑得眉眼弯弯,回答她:“婶子,明早我给你留着,今儿的卖光了。”
只是这个约定注定无法履行。
当永哥儿完完整整复述出村长的话时,林婉之和苏锦娥才知道,征兵的半个月时间缩短了,他们明日就要启程,去往那个人人敬畏害怕的地方。
七月流火的日子里,无心授衣和萑苇,只是向北走,向北走。
林婉之收拾了自己的包裹,其实也只是几件破旧的衣裳,还有什么呢,就是那日的几粒种子。她听闻外屋里,永哥儿没精打采地问苏锦娥:“大姐,那小母鸡仔不能带走么?”
苏锦娥无奈回答:“小鸡仔送给隔壁婶子了,我们要走好些路,不能带那么多东西。”
永哥儿很失落,有些小声地说:“我可以拿呀。”
苏锦娥又想了想说辞道:“永哥儿,你带了母鸡去军营总有一天它会长大,最终就会被拔光羽毛吃掉的。你看放在婶婶家,你日后还能见到他们,这多好。”
永哥儿抬起脑袋很是天真的问:“真的么?”
“姐姐骗你干嘛。”
“那好把,我想再和母鸡仔玩会儿。”
“去吧。”两个人的交谈声渐渐淡了下去。
林婉之拿出那枚白玉色的玉佩,油灯一晃一晃,忽明忽暗,那玉佩散发着好看的光泽。林婉之闭上眼睛,回忆起那日阳光洒在她脸上的温度,好似花季少女的春心萌动,懵懂与不安携手在她脸上流连,刻印羞涩。
又想起那日他身上深深浅浅的刀疤,明明有些狰狞,却又透露几份阳刚。眼神间的捕捉,却又怕他发现。如果她知道那一日,她的脸红得就像那天边的红霞,她一定懊恼没有与他解释她其实涂了胭脂。
苏锦娥掀开布帘进来的时候,屋里亮堂着一片黄晕的灯。林婉之已经睡着了,闭着眼睛,双手放在胸口。苏锦娥走过去,帮她盖上薄薄的被子,她看到林婉之的嘴上噙着甜甜的微笑,好像梦到了非常美好的事情。
隔日,林婉之被溜进屋里的阳光叫醒。三个人最后收拾检查了行李以后,一把铁锁,深锁了这个家。三人相互对视,有一种莫名的惆怅编织在心上,就像那不小心糊了一手的蜂蜜,黏黏糊糊的。
姐弟三人去了指定集合的地方,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有些是永宁村的有些则是临镇的。每个人的手上都拎着包裹,脸上带着化不开的忧愁。
只听前头有人扯着一个粗声的喉咙在喊:“听着,军队派来了聂将军带你们去军队。一路上山路不好走,都自己走仔细了。都是自愿从军,别一副投去送死的气势。最后一点,也是最要紧的。”那人沉了沉语气:“别想着逃跑,一禁发现,杀无赦。”
那人说完话,长长的队伍就开始移动起来。林婉之三人排在队伍中间,并不太看得清前面说话的人。只瞧见大家都开始走了,也跟着大家开始走。
远行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即使林婉之已经可以和苏锦娥徒步走到青口镇,但往往苏锦娥都会照顾她的脚程走得缓。现在为了赶行军速度,连苏锦娥都走得有些力不从心。天气分外闷热,行军走路扬起的灰土,才几个时辰已经让人变得灰头土脸。就在林婉之觉得自己已经和灌了铅一样走不动之时,一位骑兵策着马儿大喝:“暂作休息,就近饮食。”
周围的人都如释重负发出一声欢呼,总算是解放了。林婉之简直感觉拖着自己的腿,找了一片树荫下,无力地靠着大树。只想好好睡一觉,不必再如此辛苦赶路。
苏锦娥打开包裹,取出干粮给她和永哥儿,林婉之摆摆手,一路上她早已经饿了,只是行军速度快,她都没有时间吃些东西,饥饿感以后就是无穷的胃酸泛滥,导致饿过了头,失去了食欲。
但苏锦娥不依,硬是掰开一半的饼给她。林婉之只好接过那干硬的饼一小口一小口咽下肚子。回神间思及她有备那清泉水,赶紧支撑起来从包裹里取出水,分给苏锦娥和永哥儿,自己也喝下一杯。这灵泉水果然如老人所言,喝了便恢复了气力,林婉之瞬间觉得自己精神多了。
只是这偷得半柱闲的时光,并不愉快。
一阵马蹄声响起,那刚刚报消息的骑兵抓骑着马匹从他们这棵大树底下经过,只几分钟就拖出了一男一女二个人扔在了空地上。只听有一人说,“杀之以儆效尤。”还未听清那求饶的声音,便听到四周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倒吸声。林婉之匆匆蒙上永哥儿的眼睛,那苏锦娥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嘴里的干粮,“呃”的一声吐出来。紧接着那清冷声再次响起,声音不大,却一字字迫人心:“军队不需要逃兵,这便是下场。”
林婉之抬眼,那人也正好回身扫视,一身银甲白袍,一双清冷的眼睛,冰冰凉凉。这便是这个时代的将军,面对生死,面无表情。
当队伍再次启程,林婉之看到空地上留下的一大滩血水,以及随意扔在路边野地里的尸,不免有些叹息,如果战乱不停,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命运到哪里都一样,又何必着急用最冒进的呢。
三日后,队伍终于到达了军营。
只在外面就能听见将士们振聋发聩的操练音。所有抱着或背着包裹的乡民们,都被眼前的气势所震慑。那一个个穿着统一的戎装,手持长矛,那便是他们未来的样子么,保家卫国,英姿飒爽,有一些莫名的亢奋,在血液里沸腾。【穿】
【书】
【吧】
林婉之处在队后,只能听见那呐喊声,而她的眼神已经被一个身影吸引。耳边嗡的一声,那一袭玄色衣衫,不是林瑨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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