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他的身后拉过行李,擦过他的肩膀走到房门外,停在那里,没有回身看着他,继续缓缓的说下去,“蓝海飞,这两年里你那一丁点可怜的温情已经让我燃灭了最后一点呆在你身边的渴望,直到最近我才发现,我已经想不起来当初我要嫁给你的初衷是什么了,想了很久,真的想不起来了,我很感谢你给我的富足的生活,也很感谢你倾力教我怎样做一个优秀的商人,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从我知道我父母的那种职业就叫做商人的那一刻之后,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职业,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离去之后我都没有哭过吗?现在我告诉你,因为在我心里,他们那样的离去,就是一种解脱,所以我不会为此感到悲伤,我觉得他们那样的离去,就很好。”
“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忍耐吗?忍耐你在商场上的各种不择手段,唯利是图?”
“你不知道我一直不喜欢我的专业吗?以前是为了生存,最后是为了迁就你。”
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爱你吗?可惜你毫不珍惜的挥霍掉了我最后的一点尊严和容忍。
“蓝海飞,我现在正式的通知你,我要辞职,明天我就会去公司递交书面的辞呈。”
说完这些话,我深深的吸了一口,不再犹豫,拉着行李箱下楼,蓝海飞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在你心里,江枫比我好是吗?”
此刻我突然觉得无比的好笑,很想回头狠狠的甩一个响亮的耳光给他,然后大声的质问他,“蓝海飞,你究竟有没有心?”
可惜我知道我永远不会这么做,我咬了咬唇,轻轻的笑起来,“是,他比你好,在我心里,你除了比他有钱,什么都比不上他。”
身后的蓝海飞久久都没有说话。
我拉着行李箱抬脚下楼,蓝海飞冷酷的声音又再度在身后响起,仍旧是他一贯的那冷淡的不带着一丝感情的声音,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让我觉得刺骨,他说,“周语,你要辞的职仅仅就是这么一个么?既然后悔,何必继续,不如我们,就此结束吧。”
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回头,挺直了脊背拉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下楼去,走到玄关,换下鞋子,把行李箱搬到屋子外,轻轻地关上了那间大门,然后顺手把口袋里的钥匙扔在了门外的垃圾箱里,拖着行李走出大楼的时候,江枫正背着我站在树下,听到轮子在地面转动的声音,他回身惊讶的看着我,“我刚刚看到蓝海飞上去了,谈的怎么样,你好不好?”
你好不好?
我前进的步子停下来,松开了拖着行李箱的手,直直的看着几步开外的江枫。
“怎么了?”江枫一脸莫名的看着我突然停下来,表情有些无措。
我放下另外一只手上的手提包,把它放在地上,然后缓缓的走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江枫的身体,把脸庞使劲的埋到他的胸膛里,闭上双眼,眼泪大颗的无声的留下来,淌湿了江枫胸前纯白的衬衫。
江枫的双手环住我的肩膀,摸了摸我的脸,像是小时候那样的哄着我,“幺妞别哭,谁欺负你了,小枫哥哥帮你打肿他。”
很久很久之后,我在他的怀里狠狠的点了点头。
楼上的蓝海飞站在窗边,透过那一丝没有拉上的窗帘,看着投下大树下拥抱在一起只剩下一个原点的两个人,久久的都没有说话。
终于有一天清醒的时候,爷爷问起了蓝海飞。
我正在削着苹果的手一僵,身边坐在我一侧的江枫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我并不愿意瞒爷爷,也相信爷爷可以理解我的选择。
等到江枫轻轻的关上门,我放下了手上削了一半的苹果,捏了捏爷爷的被角,摸着他已经所剩无几的鬓角,轻柔的说,“爷爷,我和蓝海飞之间不合适,两个人在一起不快乐,我已经和他分开了,爷爷你会不会怪语儿?”
爷爷虚弱的笑了笑,缓缓的盍上了双眼,“爷爷不怪小语儿,既然不快乐,分开了也好,当初爷爷就想要对丫头说呀,想好了再嫁,现在也好,江枫很好,和小语儿很配。”
我点点头,虽然知道爷爷误会了,但要是这样误会能够让他安心的话,我宁愿让他误会。
那天的第二天下午我就回了公司递交了书面辞呈,并且当即就收拾走了所有的东西,江枫全程都陪着我,公司里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和江枫,我却早已经无心在意,跟助理简单的交接了之后就乘车离开了。Μ.chuanyue1.℃ōM
在车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枫问我,“周语,你想好了吗?做了确定的决定了吗?”
我回头看他,指了指他的衬衫,“你觉得呢?我都做到这一步了,那天的眼泪不是白流的。”
江枫给了我一个了然的眼神,点了点头,自此没有再提过一句有关和蓝海飞的事情。
公司的秘书部曾经有派人送过一束鲜花过来,我知道那是蓝海飞吩咐的,我把人挡在了门外,我知道这么做会显得很没有风度很没有气质,但我还是那么做了,我还对他说,“永远不要出现爷爷的面前,包括他的花。”
就在这之后,两个星期后的某一个夜晚,爷爷在医院里去世了,我从家里匆匆赶过来,透过玻璃窗看到爷爷在急救室被抢救了一次又一次,外面有护士拿着电击板要推门进去,我上前一把拦住了她,哽咽了声音,使劲摇头,“不用了,不要再这么对他,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周语。”江枫上前抱住了我。
爷爷走的前一天,还醒过来精神很好的告诉我,他想要回去乡下的房子看一看,摸一摸以前奶奶裱过的画,躺一下院子里放着的凉椅,我征得了主治大夫的同意就一个人回家了,准备把老家的屋子收拾一下,毕竟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然后再接爷爷回去,却想不到他已经坚持不到那一天,尚在睡梦之中就那样离我而去了。
我埋首在江枫的怀里,怎么也止不住往下淌的眼泪,躺在里面的人,他是我世上唯一最后的一个亲人啊,不是说过他还可以撑过这个月的么?为什么就连他最后的一点点微小的心愿也不让我为他完成?心里像是哽住了一根刺,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这一刻我终于了解到,爷爷生前在我面前说道的,未能达成奶奶的遗愿的时候的那种怅然和隐痛。
我选择将爷爷葬在了乡下,跟我的奶奶合葬在了一起,我拒绝让那些学术界沽名钓誉的人来为爷爷凭吊,老爷子是那么一个喜欢清静的人,一生不愿意住在喧闹的大都市,穿朴素的布衫,住俭朴的院子,不种名贵的花草,就连病入膏肓的时候也不让别人来打搅,更何况他已经走了,我是那么深刻的了解,人走茶凉,对于死人来说,活人的怀念和悲哀他们永远也感受不到,那么,就让该记得的人记得,该怀念的人怀念也罢,何必徒劳的累的他人演戏。
处理完爷爷的身后事,我卖掉了爷爷的院子,江枫试图过阻止我,我只是告诉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不会因为他住过的屋子不在了就消失掉,我既然不能常常在这里打理照料,与其看着它就这样一点点陈旧荒芜掉,不如把它卖给需要它的人,而我的爷爷,他的画,他的凉椅,还有他的蒲扇,永远的活在我的心里。
江枫当时看了我很久,然后说,“周语,真的,很多男人也比不上你的洒脱,连我也比不上。”
我有些怅然的看着远方,“知道我此刻的洒脱是怎么换来的吗?如果你明白你一定宁愿不要,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如此的孑然一身,真正的孤家寡人。”
江枫低头微微笑了一下,“瞧你说的,知道吗?我打小就喜欢你这洒脱劲,你恐怕不知道吧,我曾经默默的喜欢了你很多年。”
我有些诧异,打趣道,“开什么玩笑?这话说的可是让我受宠若惊哪。”
江枫挑眉,“我说真的呢,不过后来大了我也渐渐的明白了,也许就是你身上的淡然洒脱让我可望不可即,年少的我太会因为羡慕而喜欢你,现在我才知道,你这种磊落也许要让我仰望一辈子了,我总不能找尊总是仰望的神结婚吧?”
我静静的瞅了他一会,“有道理,是不能,仰一辈子那脖子不得断了。”
江枫“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段日子陪着我已经耽搁了太多他原本的事情,现在一切都算是告一段落了,他也该回到他原本的生活轨道上了,我和江枫在我家楼下道别,我拍着他的肩膀,“小枫哥,这段日子感谢你的照顾,以后你再怎么叫我”幺妞“我也不追着你打了,明天我就不去机场送你了,离别的场面最近经历的有点多,理解点吧,啊?”
江枫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保重,工作也辞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我打算休息一阵子,也许会离开这里。”
江风皱了眉头,“有必要吗?只是离个婚而已,好男人这世上多的是,你这样决绝的离开自己不是太辛苦了,毕竟在这里从小长到大。”
我摇摇头,“你不懂,有的时候不是走不走,而是必须要走,这个城市已经让我没有在留下来的渴望了,我想出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
江枫看着我,良久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边等着蓝海飞的离婚协议书,一边处理着在上海的证券,房产和种种牵绊,每天关上门来,我只是吃饭,睡觉,洗澡,然后继续吃饭,睡觉,洗澡。我不开电视,不买报纸,我想,时间和所有的世间都静止在了爷爷离去的那一刻。
原本,爷爷走之后,我就该离开了。夶风小说
那天律师通知我和蓝海飞一起去民政局,我是拖着行李箱去的,只是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几样能证明我身份的证件,打车到民政局的门口,蓝海飞从兰博基尼上走下来,看到我的行李箱皱了皱眉,却仍旧没有多问。
排号等在外面大厅的时候,蓝海飞几次似乎想开口,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问。
然后从民政局走出来,我把那个绿色的小本本放到皮包里,甚至没有回头和身后随后跟出来的蓝海飞说上一句再见,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的走了,一个小时后,我坐上飞往武汉的飞机,离开了这个叫做上海的城市,默默在心里,决然的跟生活在上海整整二十七年的周语说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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