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星夜,夜色中竹林幽幽,花香四溢,一清雅小阁便坐落于此。
“秋儿,那本《紫薇阵》研习好了么?”一学士模样的中年男子身披大衣,对着正在沏茶的姑娘问道。
“父亲,秋儿已经参悟,并得出了破阵要诀。”那姑娘砌好茶,翩翩起身,将茶递给正在咳嗽的父亲。
“呵呵,不错,拿出玄兵棋,看你怎么破之。”中年男子一脸欣慰。
这姑娘正是白天给狼人送水送食的那位,一身的素衣,虽然不是绫罗绸缎那等霓裳,但凭这内在的气质,反而显得清雅脱俗。她正是暮村的才女,单名一个秋字,暮秋。
“紫薇十二命格,包罗万象,此阵诡异之处在于通达天机,与天时地利融通。吾最推崇的便是其中之杀破狼,七杀主围,破军主攻,贪狼主诱……”
小阁之外一阵吹过,檐下的风信子发出清脆的声韵。
……
时至午夜,整个暮村已经安静下来,只有零星几处灯火还在,在村中央空旷的场地上,狼人安静的望着皓月,显得很是孤寂。
其实,他的家离这里不是很远,但对于蒙昧的狼人来说,回家太难。
突然间,很静,很静,一片在空中摇坠的落叶停滞在了空中,不止这里,整个暮村也静止了,所有事物都停格在一个瞬间。
狼人后背脊一凉,警惕的俯下身子,一双明眸注视着周围。
在狼人不远处的地方,空间开始扭曲,慢慢撕裂开,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空地上。来自地狱的冥歌响起,整个空间充斥着幽冥气息。
“你活得很好,呵呵。此时是冥界唯一接通人界的时刻,百年才有一次,我来看看你。”那个虚幻的身影慢慢朝狼人走来。
狼人退后一步,双眼死死盯着来人。
“我不能违反须弥之戒,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来人声音柔和,显然是女声。
狼人突然间瞳孔发散,没有了任何反应,停滞在原地。那身影伸出左手,纤纤五指按在狼人头顶,一个封印闪现,最后消失在狼人头顶。
在那个身影渐渐模糊消失,冥歌消失的刹那,原本停滞的空间又恢复了。
呆呆的狼人,突然间没了狼性,只是木然的注视着拴着自己的铁链,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
此时清雅小阁内,放着一张棋盘,棋已下完,红棋缺兵少将,黑棋兵马遍布整个棋盘,但输的是黑棋。
中年男子双手背负,望着星空。他输的时候,想起了那段混乱杀戮的年代,想起来了那些往事,也想起了那些人,这是他心里的秘密,是难言之隐。
“多年前异象乍现,那颗星降临却一直暗淡无光,今日为何如此闪耀。”中年男子不禁好奇起来。
“何不借此天机推演一番。”中年男子踏足到院子里,席地而坐。双手放于膝上,开始不停掐指起来。
不要小觑此处院落,所有事物的坐落安放形成一阵,此密阵枢机高于五行八卦,当中的玄机,神鬼莫测。
薄云遮住了皓月,月光微弱,中年男子全身一震,身上的大衣脱落在地,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此时的他单手撑地,脸部惨败,正大口喘着气。
“灾……灾星降……世……”中年男子惊恐万分,深吸一口气后才定过神来,“看来大陆要再一次面临创世之灾了。”
“师尊,徒儿朝阳子窥得天机,命劫难逃了。”中年男子重新披上大衣,喃喃呓语,“当年那么多星象陨落,我恐与兄长征战有关,便推演过一次,果不如其然,那场大陆之战我等诸国……”
“唉……悲兮莫叹,一切皆是命数,何苦哀哉。”中年男子颓废万分,一手正待拭去嘴角的血,双眼猛然一睁,飞快的掐指,双唇微动。片刻后,他爽朗的大笑起来,笑到一半便猛烈的咳嗽起来,手里又是一滩血。
“原来这天机背后还有玄机,这就是命数。”中年男子意犹未尽,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他用手拍着地面说道:“机缘快到了,或许真能见证那句神言。”说这些的时候,他明显苍老了许多。
他便是暮朝,而朝阳子这个称号,暮村无人知晓。www.chuanyue1.com
“魔纹现,神匙出。”这便是当年的神言。
……
次日清晨,暮秋早早起床便准备起早膳,当她看到父亲的时候,全身为之一震,因为眼前的父亲,是一头白发,唯有不变的就是那张苍白但英气的脸。在暮秋很小的时候便记得,自己的父亲无论酷暑多么炎热,都是裹在厚厚的大衣里面,一张没有血气的脸,加上虚弱的身子,让她看了都心疼。父亲有经天纬地之韬略,神鬼莫测之才学,一双眼睛永远是那么深邃,暮秋知道,自己的父亲,背后一定有他的故事,只是他从来都是只字不提。现在一夜之间白了头,暮秋心中的担忧是那么的沉重。
“父亲,你……”暮秋呆呆的站在那,惊慌的问道。
“秋儿,为父没事。”短短的一句话,不做任何解释,其实暮朝知道,自己的女儿很懂事,这句话足以让她安心。
“父亲,秋儿担心你的身体。”暮秋眼角有点湿润,任她多么识得大体,看到生父这个样子,心里那份担忧难以言喻。Μ.chuanyue1.℃ōM
“呵呵,秋儿,到一定时候,为父会告知你一切。”若不是昨夜窥得天机,暮朝就不会做这个决定。生为人父,怎不知女儿的心,他知道,爱女虽为女儿身,但她有雄心壮志。更让他欣慰的是,自己的女儿天赋极高,是块不世出的奇葩。但当人勘破了浮华的尘世,厌倦了奔波,便会寻求安逸,所以暮朝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平安喜乐,简单普通。昨夜他便想了很多,最后就做了这个决定,也许,这个决定,也是把自己的宏愿作了传承吧。
暮秋听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只是回了个“是。”,之后便转过身忙了起来,但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而且还异常沉重。
暮朝坐于琴前,琴声阵阵,弹出人生几何。暮朝知道自己命劫已定,想想自己起伏的一生就要完结,心里便不胜唏嘘。但知道自己一生最后的任务快要完成,假使一切真能如愿,那么自己死后到了那里,也对得起那一张张面孔了。
“秋儿,你这些吃食是送于谁?”暮朝问正要出门的女儿。
“父亲还不知此事,昨日有一狼人扰村,现被大伙栓在村中,秋儿念及狼人可怜,故送些吃食。”暮秋从小善良,昨日就是她给狼人包扎伤口以及给狼人送肉吃。
暮朝一听,饶有兴致,他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很想去见一见那个狼人。
暮朝裹着厚实的大衣,平日他很少出门,所以家里的大小事宜都是暮秋打点,父女两人虽然过得清淡但不清贫,因为暮朝的一幅字画就价值不菲,村里人钦佩暮朝的才学,故大家都以先生相称。
刚走不远,便遇上了暮村之长,村长看到白发的暮朝,心里一阵担忧,便上前问询。暮朝知道村长也是一片好心,但很多事岂能跟纯朴的乡民解释清楚,便信口编了个缘由搪塞,村长倒也没怀疑。
“暮老,听小女说村里抓了一个狼人?”暮朝问道。
“唉……冤孽啊。”村长背着手摇头叹气道:“这事说来话长啊!从头说起的话,是这样的,早在十几年前,有一晚祠堂里出现了一个婴儿,但看他双眼血红,一身邪气,老朽怕这是妖物,就跟大伙连夜赶路,最后丢弃在了大山里。之后还真邪门,大顺家的猪闹病全死了,二麻子家的祖坟住了一窝黄鼠狼……”
村长那是讲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越讲越远,把暮村十几年来所有的麻烦事都归结在丢弃了那个婴儿。暮朝只是一脸微笑的听着,时不时配合着点头,一行人边来到了村中央。
“唉……总之,自从那事后俺们村就是个倒霉啊,到最后你看,这孩子倒命大,被狼养大现在又回来了,老朽可跟全村人说了这事,可大伙儿讨论了半天没个结果,瞧,就只好先拴着,等先生你来出个主意。”
暮秋已经挽着篮子来到了狼人的近前,把那些吃食全部拿出放在狼人眼前,当她看着狼人的时候,觉得很怪,发觉他跟昨日不一样了,现在的狼人是那么的呆滞,一双本来就没有生气的眼睛现在更是死气沉沉,一点兽性也没了。
“暮秋小心点呦,他可跟野兽一样,会伤人的。”村长上前拉起暮秋就要后退。
暮朝死死的盯着狼人的右臂,嘴里问道:“暮老,您可记得当年这孩子在祠堂出现具体是何年月?”此时的暮朝,脑海中只有一句话:“魔纹现,神匙出。”
村长一愣,但暮朝这么问,他就摸出烟枪,边打火边寻思着,他“吧嗒”的吸了一口,迟疑的说道:“应该是十六年前吧,因为狗娃家儿子就是在那年出生的,现在他正好十六岁,说来我也得给他介绍个媳妇了……”村长自言自语说了几句,发觉自己扯远了,赶紧回过神来继续说道:“那天应该是黄节前几天。”
“十六年前……黄节前……正好是那颗星降临之日。这么说来……”暮朝自言自语,缓步向狼人走去,心中有股难以言喻喜悦。
村长虽然听不懂暮朝在说些什么,但他见暮朝走那么近,赶忙把烟枪插回裤腰,伸手去拉。
暮朝右手已经搭在了狼人头顶。狼人全身一震,抬头与暮朝双眼对视。昨夜也是那么一个身影,把手搭在他的头上。
“果然是你。”暮朝此时反而平静了。
“父亲。”暮秋不知自己的父亲为何如此。
暮朝只是对狼人微微一笑,他刚才已经摸过狼人的天灵盖了,人之命相,与其同气。
“我等你很久了。”暮朝突然间双眼迸发出凌厉的气息,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当年英姿勃发的时候。他是等很久了,想起一路的颠沛流离,忍辱负重,想起那些故人的逝去,如今的落寞,压抑如此之久的苦楚终于爆发了。
狼人被暮朝的气势吓的往后一退,显得是那么的懦弱。因为昨夜之后,狼人已经没了过去十六年的任何记忆,他现在就如一张白纸,所剩的就是一些本能了。
村长早就被暮朝的这些话弄的乱七八糟,这是哪跟哪啊,不过暮秋虽然不知道父亲说这些话的缘由,但她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狼人不一般,父亲应该跟他有渊源。
“暮老,这狼人已无狼性,我看,他就由我暂且照看吧。”暮朝朝村长说道。
“说来也奇怪,这狼人怎么没一点兽性了。既然先生你这么说,老朽也没啥说的,全听先生的就是。”村长对暮朝那是完全信服的。
解开了锁链,狼人还是木木的蹲在原地,低着头。
“来,我们回家。”暮秋伸手要去扶狼人,狼人似乎听懂了话,抬起头望着暮秋。
“不记得我了?”暮秋微笑的看着狼人。
狼人那双黑黑的大眼睛注视着暮秋,没有任何反应。暮秋顺势把狼人拉起,狼人居然配合着站了起来,他对这个身影,有种莫名的信任。暮秋搀扶着狼人,一步步的往家走去,围观的村民都在称道暮秋为人的善良,居然会对这种野人如此照顾。
“魔纹现,神匙出。神言上半句已经应验,下半句又是何意。”暮朝一路思索着,不过结果马上就能知道了。
三人回到家之后,暮朝就把暮秋和狼人领到庭院中央。
“秋儿,你们先站一边。”暮朝神色严肃。只见他走到中央空地,闭目养神片刻之后,左右手同时在身前虚空画出金光闪闪的字符,恍惚间便出现了垂直在空中的金色卦阵。暮朝嘴中念着道语,双手比出剑指于胸前,片刻之后手形快速变化,手指上眩光霓虹,最后右手张开,指尖与金色卦阵接触,大喝一声:“解印!”,右手已经把金色卦阵迅速的按在了地面。
金光沿着地面辐射开来,那个卦阵也消失了,同时,整个院落地面出现刚才金色卦阵的纹理。暮秋看着这一幕已经惊呆了,而狼人却还是毫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暮朝身下方圆一丈的地表开始变得模糊虚无起来,一只古朴的盒子冒了出来。本就玄妙的一幕,却发生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那盒子一出,狼人右臂上的魔纹突然间迸发出诡异的光芒,而那古朴的盒子表面也闪现出金色图案,暮朝拉起暮秋退到一边,注视着异象的发生。
魔纹现,神匙出。
盒子的机关在慢慢打开,一层层原本封印在盒子上的禁咒也自动破解,到最后,一块紫色玉佩出现在空中,眨眼间飞向狼人,消失在狼人的左胸膛心脏位置。
“啊”狼人仰天大吼。一道紫光冲天,直*苍穹,另外一轮紫光以狼人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威力无穷。
暮朝和暮秋一直注视着狼人,此时的狼人胸口不停起伏着,左胸膛留下了一个紫色的玉佩印记,右臂的魔纹也暗淡了。
至此,神言的后半句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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