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其他小说 > 玄空诀 > 第十一章 相思始觉海非深
  突然想到这船上的船锚前日被枯叶甩了出去,这才无法稳住船身,不禁埋怨道:“和尚你做的好事,把船锚给扔了,这下好了吧……”

  枯叶暗道:“当初不见你说嘴,现在倒来马后炮。”他刚想回骂,一个浪头打来,带着海水直灌进嘴里。枯叶说不出话,只连声骂道:“放屁放屁!”

  上官羽劝道:“风浪太大,就算有船锚也不见得稳得住。”

  徐云喊道:“大家先进船舱躲躲吧!”众人忙扶着往船舱里躲。

  突然楚秋儿喊道:“快将桅杆砍断!”

  徐云骂道:“小妖女放屁!没了桅杆风帆,这船怎么回去?”

  楚秋儿冷笑道:“不砍断桅杆,这船片刻之间便要翻。”

  韩平相信楚秋儿所言,大喊道:“我来!”只是手边却没有刀斧等兵刃,长剑更是不堪使用。韩平只得聚力双掌,猛地向桅杆推下。“啪”地一声,桅杆纹丝不动。

  枯叶喝道:“让我来!”运足十成内力,脸上红光闪闪,双掌往桅杆一拍。只听“喀喇喇”一声响,桅杆从中裂开。秦柯飞身一推,将桅杆推倒。碗口粗的桅杆直倒进海里,被浪卷走,再也不见。众人眼见桅杆没了,那便不易回到陆地,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只是桅杆一倒,船果真稳当了些,晃动得不似初时剧烈。

  一干水手早已绑好舵杆,躲进了船舱。钟离昧也拎着江通,要往船舱里去。此时众人略微站稳了些,如何能让钟离昧再得便宜。秦柯大喝一声,挺身向他拍出一掌。

  钟离昧把江通往地上一扔,反手还了一掌,两人各尽全力,一时难分胜负。叶雨桐抢身而上,一拉江通衣裳,两人已退到一丈开外。叶雨桐忙着替他拍打解穴,顾不得秦柯。

  众人都没想到两人一上手竟是比拼内力的打法。韩平深知钟离昧修为高强,内力古怪,骂道:“笨蛋!”钟离昧也没料到秦柯居然敢与自己以内力相拼,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说着催动内力。

  秦柯只觉一股冰凉之气由手心顺着手太阴肺经一路而上,顿时整个小臂酸麻难当。他心里一惊,忙催动内力压制,然而任凭他如何运劲,那股冰冷气流却势如破竹,不多时便流遍半个身子。

  秦柯心里不禁有些气馁,玄益生前便传给他一门内功心法秘笈。他按着师命,每日早晚修习不辍,便是在归藏山庄多日,也不敢荒废,本以为内功当有提升,哪知今日与钟离昧一对敌,霎时便一败涂地。

  秦柯心里沮丧,更加抵挡不住寒气袭体,牙关也开始打颤。他举起左掌,想出力攻钟离昧一掌,怎奈臂膀酸软,反倒被钟离昧右掌拍来,两人手掌再度印在一起。此时双掌上两股内力夹击,秦柯更加受不住。

  韩平见了,双拳紧握,身旁楚秋儿道:“他这内功名叫‘魑魅魍魉’,一旦侵入心脉,神仙也难救。他们如今都在紧急关头,你若要出手,只怕三人都要受伤,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性命不保。”韩平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不敢出手。

  秦柯心道:“罢了,今日便死在此处了。”他心神一松,那股寒流直冲丹田,在丹田中转了一圈,流入手少阳三焦经,不知怎的,竟然化为一股暖流,流转不定。秦柯心中一震,引导这股暖流向周身流去。

  钟离昧一愣,只觉秦柯脸色突变,不再如起初那般痛苦,而自己所运内劲直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他心里一惊,加紧催动内力,只是他内劲寒气越强,秦柯三焦经中暖流也越强。秦柯专心引导暖流,不多时,原本麻痹的手臂也活络起来。

  秦柯方才还是脸色苍白,片刻之后居然又神完气足,而钟离昧反倒额头冒汗,神情焦急。众人见了,都有些纳罕。上官羽暗道:“秦柯内功不俗,连钟离昧居然都落在下风,日后必成大患。”

  他与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般想法。上官羽喊道:“秦兄弟,我来助你!”双掌轻飘飘拍向钟离昧背心。明白他的心思,手臂一圈,也向钟离昧攻去。

  钟离昧一惊,只是见这两人招式却不快,不及细想,脚下斜跨,身子一侧,带着秦柯偏了一偏。上官羽双掌没拍到钟离昧,一时收不住,正拍在秦柯侧腰章门穴。双掌跟着拍到秦柯后背心俞穴。

  原来两人攻钟离昧是假,趁机偷袭秦柯才是真。秦柯只觉两处穴道如受重锤,两股内劲透体而入,疼痛难当。他不禁“啊”地大喊一声。

  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料到上官羽两人掌力会突然施加在秦柯身上。柳萧萧看到秦柯痛苦模样,如在己身,大喊一声:“不要!”眼泪竟流了出来。叶雨桐为江通拍打按摩许久,也解不开钟离昧所封穴道。突然听见秦柯与柳萧萧喊声,心头一震,忙去看秦柯。

  枯叶明白了上官羽心意,心道:“我怎能不助上官公子一臂之力?”想着飞身上前,拍出一掌。白露与他一同跃起,向他望了一眼,心里却是想道:“秦柯是玄益徒弟,不能不救!”

  枯叶一掌印在秦柯小腹,秦柯只觉得一股滚烫之气袭来,比之钟离昧冰寒劲力,感受又不同。白露心里一惊,忙抓住秦柯肩膀,要将他拉出人堆,哪知手掌一触他身体,竟被猛地吸住,全身内力顺着手臂涌出。白露要想挣脱,已然来不及了。

  秦柯一时间受了五道内力入体,再难承受,仰天喷出一口鲜血,便昏了过去,只是五人的手掌支撑着他,才不至倒下。然而此时钟离昧等五人却是有苦难言。

  原来五人的内力如受巨大吸力,要想分开也做不到。上官羽咬牙喊道:“道长,是你的阴阳真力,快收功!”

  摇摇头,道:“钟离昧和大和尚两人内力牵扯着我,我想挣脱也是不能,和尚先散功!”

  枯叶骂道:“我一散功,你们的内力一涌而入,我非死不可!”五人都是进退不得,只能任凭体内真力源源不断流入秦柯身体。

  韩平早已按耐不住,沉声道:“果真卑鄙!”纵跃而起,一掌向上官羽拍去。

  此时上官羽动弹不得,只能任他击在自己背心。哪知韩平手掌一击中上官羽身体,只感觉到他周身真力流转,一股大力反震回来,将他震出两三丈外,摔倒在地。

  楚秋儿忙扶起韩平,只是他被几人内力一撞,气血翻涌,说不出话来。柳萧萧心中焦急,跑上前想拉秦柯,被叶雨桐拦住。柳萧萧哭道:“你不是秦柯的师妹吗?怎么不管他的死活了?你真这么狠心吗?”叶雨桐心中一颤,却知道她是情急胡言乱语,并没有反驳。

  此时秦柯早已晕死过去,人事不知。如此过了不到半柱香功夫,秦柯身周五人都已精疲力尽,手脚酸软,想站立也已不可。五人内力渐弱,终于气力耗尽,一齐软倒在地。

  秦柯没了众人支撑,摔倒在地。柳萧萧忙上前抱住秦柯,触手只觉他全身滚烫,如置炭炉。叶雨桐见她对秦柯呵护备至,鼻子不禁一酸,上前扶起了白露,轻声道:“快回船舱。”众人身上衣衫早已湿透,再加上功力消耗颇大,身体虚弱,非得受风寒不可。

  柳萧萧抱起秦柯身子,挪到船舱中,叶雨桐白露随后。此时一干水手已在舱中生起火盆。韩平见钟离昧躺在地上大口喘气,怒火顿起,刚要冲上前面,楚秋儿忙拦住他,道:“你杀了钟离昧,上官羽便能专心对付你了。”

  韩平只得压下怒火。徐云冷笑道:“韩平,你还敢说你与钟离昧不是一伙?”

  韩平怒道:“要杀也先杀了上官羽这背后偷袭的小人!”

  上官羽躺在地上,全身无力,但气势却不弱,道:“我便算再不济,也不会死在你手里!”

  突然一个大浪打来,船猛地偏向一边。韩平等人站立不稳,滚到船边。韩平一把抓住楚秋儿的手,也顾不上其他,喊道:“先进船舱!”

  两人手脚并用,向船舱中爬。其他人也深知,若是再留在甲板上,说不定一个浪头便会把人卷走,强鼓起一丝力气,爬进船舱。徐云最后一个进舱,将舱门关紧。众人各在一角喘气,再顾不上仇怨。

  船依旧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不过船舱中火盆生起,比起舱外却是难得的温暖。柳萧萧忙着帮秦柯除去湿透的外衣,突然喊道:“秦柯,他左半身好烫,另一边却冰凉……”她话音颤抖,焦急万分。

  白露在旁边,气力不济,轻声道:“他体内真气混杂冲撞,才会如此。”

  柳萧萧又颤声道:“他,他快没气了……”说着不禁呜咽起来。

  叶雨桐一急,忙去扶起他。白露道:“按摩他太渊、风府、气海三处穴道,在膻中大椎两穴替他疏导内力。”

  叶雨桐依言施救,可是无论如何,却都无法奏效。白露道:“你功力不够,若是我还有力气……”她喘口气,却说不下去了。

  叶雨桐无计可施,抬头向韩平望了一眼,轻声道:“韩大哥,请你帮我救救秦柯……”

  楚秋儿冷笑道:“你们不是一直要取他性命吗?怎么反倒来求他了?”叶雨桐低头不语,眼眶中噙满泪水。

  韩平站起身,走到秦柯面前,盘腿坐下,双掌印在他胸口膻中穴,道:“快运功吧。”

  叶雨桐抬头看他一眼,轻声道:“多谢……”说着双手按在秦柯大椎穴。两人合力,照着白露指点,同时运力,引导秦柯体内真气。然而此时秦柯体内真力之杂之强,远非叶韩二人所能驾驭。两人忙了半天,只累的满头大汗,却不见其效。

  白露摇摇头,叹道:“是死是活,只能看他自己了。”叶雨桐心往下一沉,抱着秦柯身子,心道:“你和我刚见面,难道就要分开了吗?”

  柳萧萧哭道:“不会的,秦大哥不会有事的,你们快救救他啊!”上官羽等人正在闭目运功调理,听到哭声,睁眼一看,只见秦柯气息全无,连胸口也不见伏动,当真便是死了一般。众人都叹了口气,枯叶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低头闭目不语,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柳萧萧一把将秦柯夺过来,冲叶雨桐喊道:“你为什么不救他……秦柯每天都在想着你……他跟我说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怎么能看着他死……”

  叶雨桐强忍泪水,若是平日有人这样对她诘问,她早已反唇相讥。可是此时她却什么也不想说,仿佛心也随着秦柯死了一般。她回想起就在数月之前,还和秦柯一道上山采药,与他一起拆解功夫,如今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么不真切。她突然感到好累,自从师父死了,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当真好累。她真想就这么跟着秦柯去啊,也不去报仇了,也不做什么总舵主了,世上恩恩怨怨,再也跟自己无关。

  叶雨桐望了望哭得梨花带雨的柳萧萧,心道:“柳姑娘当真对秦柯用情这么深吗?”她看了看躺在柳萧萧怀里的秦柯,又想:“昨日我跟秦师兄好不容易劫后相逢,我却还耍脾气不理他,现在要是他起来跟我说一句话该多好啊。”

  海上风浪持续了一天,到得傍晚,风势终于小了一些,雨还没停。此时船上没了桅杆,没法张起风帆,只能随波逐流。大伙儿呆在船舱中,只听见火盆中木柴燃烧的哔啵声,连柳萧萧也已哭得没了声音,呆呆的望着火光。

  江通拿着几个馒头送到叶雨桐面前,他时辰一到,穴位已经自行解开。江通轻声道:“舵主,吃些干粮吧。”

  叶雨桐声音沙哑,轻声道:“我不饿。”

  江通道:“舵主,船上没有预备多少吃的,只剩这些了。”说着把馒头塞到叶雨桐手中。

  叶雨桐道:“那其他兄弟呢?”

  江通道:“等风雨小些,我让兄弟们出去捕鱼,在海上还能饿着么?”

  叶雨桐点点头,拿了一个馒头送到白露手中,又拿了一个放在柳萧萧手中。柳萧萧接过馒头,也不知觉,还是呆呆不动。

  叶雨桐心道:“柳姑娘平素开朗活泼,昨晚她还邀我跟姑姑去归藏山庄做客。昨天秦师兄也跟我说同样的话,若是他能活过来,我一定什么事都听他的。”

  叶雨桐叹口气,将剩下两个馒头递给韩平,道:“韩……韩大哥,你跟楚姐姐吃些吧……”说完又呆呆坐着。韩平将馒头分给楚秋儿,两人却都无心吃,更不知如何安慰叶雨桐。

  众水手船夫坐在叶雨桐等人身后,怒视着上官羽等人,若不是顾忌他们武功高强,早就一拥而上了。上官羽几人自然没有东西可吃,只能强忍饥饿,况且功力尚未恢复,只有暂且忍耐,闭目调养。

  这一夜无人安眠,船身飘飘摇摇,舱外风雨之声经久不息,也不知这船随波逐浪要漂流到哪里。挨到半夜,柳萧萧惊道:“秦……秦大哥……”叶雨桐听到喊声,向她看去。

  柳萧萧看着道,颤声道:“他身上好烫。”叶雨桐一摸秦柯的手,果然烫的吓人。

  此时秦柯满脸烧得涨红,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又活了过来。只是他身子越来越热,手脚也抽动起来。

  叶雨桐急道:“快拿湿毛巾来。”立时有水手将一条毛巾打湿送来。叶雨桐接过毛巾覆在秦柯额头。柳萧萧不停叫着秦柯的名字,可是秦柯却全无知觉更莫说回应她了。

  叶雨桐再摸秦柯身子,就似碰着一团火一般,忙道:“快把他衣服解开!”两人手忙脚乱解开秦柯内衫,一个小包袱从秦柯怀里滑落。柳叶二人谁也没有瞧见,忙着给秦柯擦湿身子。

  楚秋儿眼尖,捡起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旧书,连封皮也无,纸张泛黄破损,还被雨水浸湿了一大片。楚秋儿自语道:“原来就是一本破书。”

  韩平接过一看,越过第一页被水濡花的地方,随口读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他读完,问道:“这是什么?”

  楚秋儿道:“这是庄子的首篇《逍遥游》。”

  突然叶雨桐左臂一震,忙去看时,只见左手正握着秦柯手心劳宫穴。方才是秦柯劳宫穴一跳,如有气流冲击。叶雨桐心里一动,细细抚摸,果然顺着手少阴心经一路而上,所经穴位依次一跳。

  她忙将韩平手中书册上来一看,上面已被浸湿多处,难以辨认。她知道柳萧萧博学,将书交到她手里,道:“你可能认得出上面字迹?”

  柳萧萧不明所以,道:“《逍遥游》我记得。”

  叶雨桐道:“那就太好了,快背出来。”

  柳萧萧依言背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果然不出叶雨桐所料,秦柯十二经脉诸穴依次跳动一遍。身上虽然仍旧滚烫,却不似先前一般痛苦,脸上神情也安详许多。一篇《逍遥游》背完,秦柯手足也不再抽搐,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叶雨桐以手把脉,果然几股内息从手三阳经流出,分走到足三阴经,又回到手三阴经,最后走遍足三阳经。真气走遍一周之后,又一股气息在任、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各奇经八脉中反复流转。

  叶雨桐见有效果,也无暇深究,忙将书册又翻到后面,交给柳萧萧,让她继续诵读。中间书页保存完好,字迹也清晰。柳萧萧见最先几篇是庄子《内篇》中的几段,而后是论语,孟子中几篇。她依次读了一遍,如此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秦柯体温竟慢慢降了下来,呼吸也渐渐平和悠长。

  船舱中众人看了这情景,不禁大奇,均想,柳萧萧所读不过是诸子百家中至为经典浅显的篇章,何以竟会有如此威力,让秦柯起死回生?

  柳萧萧翻到最后一篇,只见这一篇不过百十来字,却没有标题,通篇似佛经又非佛经,字迹潦草,佶屈聱牙。柳萧萧认不出来,只能把书还给叶雨桐。

  叶雨桐一看,道:“这是玄空门的入门内功心法,每个弟子拜师一月便可背得滚瓜烂熟。”

  柳萧萧点点头,道:“怪不得这篇有点像佛经,我听说玄空门武功最初便是由一个和尚所教。”

  叶雨桐点头道:“本门武功根基便是出自佛家。”两人折腾了半夜,秦柯总算活了过来,不由得喜极而泣,抱头抽噎。

  楚秋儿拍手道:“好了好了,人总算暂时不死了,两个笨丫头也不用寻死觅活了!”

  柳叶二人不禁脸一红,柳萧萧对叶雨桐道:“叶姐姐,对不住,先前我对你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就是口无遮拦。”

  叶雨桐摇头道:“傻妹子,我怎会怪你。”

  两人经此一事,竟然嫌隙尽去。柳萧萧本就是爱交朋友的性子,平日常听秦柯提起叶雨桐,后来相遇,见她年纪轻轻,居然已是一帮之主,又佩服又有些敬畏。加之叶雨桐吃醋生气,不理睬她,柳萧萧更不敢与她相交。

  叶雨桐心道:“柳妹妹是个好姑娘,若是秦柯能熬过这一关,他愿意跟谁要好便跟谁要好,我再也不生他的气了。”两人哭了一阵,见秦柯渐渐好转,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秦柯危险一去,叶雨桐不禁好奇起来,问白露道:“姑姑,为何这本书中的几篇文章会有功效?”

  白露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秦柯贴身收藏,应当干系非小。”

  楚秋儿接口道:“莫非这书是你门中的内功心法?”

  叶雨桐还未回答,上官羽嗤笑道:“这些文章,我儒门中八九岁的童生也能倒背如流,若是什么武功心法,岂不是人人都成高手了?”

  楚秋儿反唇相讥道:“或许只是你孤陋寡闻罢了,难道你没听过大道至简的道理么?”

  枯叶合十道:“女施主所言充满禅机,不如把书给老衲一观,兴许能参透玄机。”

  楚秋儿笑骂道:“和尚你想看书,还要编个瞎话儿,好不要脸!”

  韩平沉吟了半晌,此时喃喃道:“莫非这本书才是玄空诀?”他声音不大,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叶雨桐听见,不由得将书抓得更紧了。韩平满脸茫然,看着楚秋儿道:“难道我一直都被骗了?”

  楚秋儿惊讶地长大嘴。白露掏出怀中的玄空诀取出,上官羽笑道:“白前辈不用看了,那本书上尽是白纸。”白露翻开一看,果真如此。

  骂道:“我们只当书中有什么玄机,研究了半天,难道真是白纸?”

  韩平问楚秋儿道:“我总以为书中有玄机,无时无刻不小心保存,难道这书真是假的?”他此时内心巨震,旁人的话全没听到耳中,相同一番话又问了一遍。

  钟离昧在角落讥笑道:“你此时何不把真正的玄空诀抢过来?”韩平茫然地看看他,不知所以。

  徐云站起身,走到船舱中央,向叶雨桐道:“小师妹,快把这书给我看看。”

  叶雨桐不动声色,把书塞到柳萧萧手里。柳萧萧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叶雨桐道:“柳妹妹,我交给你两件事,请你一定办到。”

  柳萧萧点头道:“我一定办到!”

  叶雨桐道:“第一件事,你要寸步不离秦师兄身边,照顾他,第二件事,请你把这本书藏好,千万别被别人抢去。”

  柳萧萧不知她为何这样说,但还是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叶雨桐交代完,站起身冲徐云道:“大师兄,这书册不管是不是玄空诀,那也是秦柯所有,你为何要看?”

  徐云道:“小师妹,我是大师兄,难道还不能看一眼本门的武功秘笈吗?”

  叶雨桐道:“方才你不是也听了一遍,何必还要看?”

  徐云道:“你是执意不给我了?莫非想让我动手抢?”

  叶雨桐缓缓拔出青竹剑,道:“大师兄若肯赐教,小妹只能奉陪了。”

  上官羽等人功力未复,此时一句话也不说,乐的看他二人争斗。

  徐云越来越气,道:“小师妹,我从前待你多好,你竟然也学着这两个臭乞丐,跟我作对?”

  叶雨桐道:“大师兄你错了,并非我要跟你作对。”说着剑尖斜指向下,静静看着徐云。

  徐云知道她绝不会先出手,自己心中虽然实不愿与她动手,可是传说中的玄空诀就在眼前,不看当真可惜。于是他喝道:“小心了!”一招“见龙在田”向叶雨桐攻去。

  叶雨桐最是了解徐云功力,尤其“拿云手”在众师兄弟中难逢敌手,她只能凭着“落英飘香剑”小心应对。

  韩平见两人动起了手,冲柳萧萧道:“把书给我!”

  柳萧萧一惊,心道:“自己只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怎么敌得过他。”可是她一想到这书是叶雨桐交托给她,便不由得生起一股勇气,就算拼死也要护住秦柯护住这本书。柳萧萧看着韩平道:“我相信你是好人,不会像他们一样打坏主意,可是就算你想抢,我也不会轻易交给你的。”

  韩平自从猜测秦柯手中的才是真正的玄空诀,心底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中。一想到玄益居然骗了自己,韩平就无比失望。此时要拿书,也不过是一时之意。他听柳萧萧如此说,反倒犹豫不决,如何都鼓起不了与她动手的心意。

  钟离昧察言观色,冷笑道:“玄益骗了你这么久,你难道不想把真的玄空诀抢过来?”

  柳萧萧方才只不过虚张声势,心里实是惧怕韩平动手夺书。她望着韩平,凄然道:“别听他的,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求你别难为我……”

  韩平见她模样,心头一软,叹一声:“罢了。”又垂下头去。钟离昧又道:“韩平,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听我的没错的。”

  韩平心头火起,怒道:“谁与你一样!”

  钟离昧笑道:“你何必恼怒,如今你不容于武林正道,若是你把玄空诀取来给我,我还能将你向冥君引荐引荐。”

  韩平大步走过去,怒道:“我先送你下地府去向阎王报到吧!”说着一掌向钟离昧头顶劈去。

  钟离昧抬手架住,冷笑道:“玄空门武功我都有破解之法,更何况你不过学了只鳞片抓。”他虽功力尚未全复,但仍能撑着与韩平相斗。

  两人交手不过数招,只听“噌”一声,上官羽一跃而起,功力竟已恢复。其余几人心里一惊,均想,上官羽身为儒门之主,果然非同凡响,竟然恢复的这么快。

  上官羽不瞧旁人,径直向柳萧萧走去,道:“柳姑娘,你何不把这书册交由我保存?”

  柳萧萧还没说话,楚秋儿拦在她身前,道:“上官羽,你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啰嗦。”

  上官羽笑道:“莫非姑娘还有话说?”

  楚秋儿道:“不错,这书是我先订下的,自然得让我先看。待我看完了,你再来取吧!”

  上官羽涵养再好,也忍不住她三番四次与己作对,怒道:“我对姑娘已处处忍让,你休要得寸进尺。姑娘不自量力,真要架这个梁子?”

  楚秋儿不等他说完,纵身而上。上官羽内力虽复,气力却还虚弱,只能小心应对,抬掌与楚秋儿对了一掌,只觉一股冰寒气息透体而入。

  上官羽一惊,道:“原来你们当真是一伙的!”说着急运内力逼出寒气。

  楚秋儿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出掌一招快过一招。数招一过,枯叶和相视一笑,一齐站起了身,同时向柳萧萧跃去。

  柳萧萧“啊”地一声喊,她身后的白露突然一跃而起,双掌齐出。枯叶两人各出一掌,与白露相交。三人气力虽都不足,然而白露如何能同时敌得过二人,登时全身巨震,向后飞去,落到地上,停不住脚步,直向后退。

  几步追上,一掌拍向白露面门。白露侧身避过,一掌拍在舱门上,舱门“啪”一声大开,舱外风雨登时灌进舱中。白露滚出船舱,一路后退。

  叶雨桐见白露受伤,疾刺一招“癫狂柳絮”,逼开徐云,回身冲出船舱,青竹剑挽起三朵剑花,向背心刺去。枯叶见她偷袭,双掌一分,向叶雨桐攻去。

  韩平斜眼瞥见,怕叶雨桐有失,舍了钟离昧,冲到船舱外相助叶雨桐。钟离昧看见身旁上官羽将楚秋儿逼得甚紧,冷笑道:“上官羽,跟女人打算什么英雄。”说着便迎了上去。

  上官羽敌不过二人夹击,一跃出舱,冲枯叶喊道:“先杀了这三个武林大害!”

  舱中江通与众水手纷纷拿了钢刀出舱,见与叶雨桐斗在一起,上前围住。叶雨桐抽出空来,忙去扶起白露,问道:“姑姑,没事吧?”白露面色苍白,吐出一口瘀血,说不出话来,叶雨桐扶着她进舱。

  江通等人武功平常,怎敌得过,十几人围住,乱刀齐砍,却也不惧。他笑道:“人多最好!”双手一圈,身周气息流转,阴阳二炁牵引之力带动众人,身不由己围着转圈。他这功夫最将就借力打力,是以人越多,他能借到的力气也越多。

  八卦拳劲使得顺心如意,扭腰、跨步、搂膝、推掌,如行云流水。十几招一过,十几人都被摔倒在地,手脚酸麻。笑笑,一抚胸口,喘了口气。他武功虽强,终究气力不济,微感吃力。

  舱中徐云没了对手,笑着向柳萧萧望去。柳萧萧手中紧握玄空诀,凝神戒备。徐云自上船以来,从未见过柳萧萧出手,全没将她放在眼里,身手去拿书。

  柳萧萧左手一缩,右手穿过徐云手臂,一招“函谷青牛”,双指当作剑使,刺向他肩膀。徐云一时大意,竟被她点中肩头肩井穴,登时一条手臂酸麻,不听使唤。

  柳萧萧一击成功,再度出手,使一招“卞庄刺虎”,又一招“孔融让梨”。归藏山庄武学精深,尤以归藏剑法为著,柳萧萧虽然贪玩,不专心学武,却也从小被逼着学过十几招剑法。此时手中虽无剑,却能以指为剑,攻其不备。

  徐云吃了暗亏,如何会再大意,急使招“翻手为云”,手掌搭上柳萧萧手腕,一把抓住她肩膀。

  叶雨桐正扶着白露进舱,瞥见柳萧萧受困,一剑疾刺徐云胸口。徐云只得弃了柳萧萧,闪避剑势。柳萧萧脱出徐云爪下,忙向舱外跑去。

  甲板上上官羽三人围住韩平等人,立意要先杀了这三人。上官羽等武功虽高,内力未复,因此两边三对三尚能僵持。只是韩平与钟离昧本就不和,靠得近了,便要互相对攻一两招,因此终被上官羽等压在下风。

  舱外风雨正急,众人衣衫早已再度湿透。柳萧萧奔出舱门,见甲板上六人激斗正酣,不敢上前,微一犹豫,后面徐云已追了上来。柳萧萧慌忙向船尾跑,甲板上几人正看见她手中拿着秘笈。

  钟离昧提气跃出人群,一把向柳萧萧背心抓去。上官羽回身追他,楚秋儿短剑斜刺过来,封住他的去路。上官羽闪过剑招,抬脚向楚秋儿踢去。

  楚秋儿招式用老,闪避不及。韩平被枯叶缠住,突然心中一动,脚下斜跨两步,踩离宫过兑位,眼一眨的功夫平移数尺,挡在楚秋儿身前,一拳击向上官羽,正中他脚底涌泉穴。

  上官羽猝不及防,被一拳打在要穴,登时气息一闭,刚要还招,一口气走岔,手捂小腹,蹲在地上不动。枯叶接下韩平与楚秋儿,护住上官羽。

  柳萧萧被徐云和钟离昧两人追赶,心里更慌。幸好船边过道狭窄,只容一人通过。钟离昧抢在前面,徐云落在后面。叶雨桐跟在徐云身后,突然挺剑刺来,徐云不胜其烦,回身一招“龙战于野”。这招是拿云手中的拼命招式,一往无前,势不可挡。www.chuanyue1.com

  叶雨桐无处可躲,只能硬接。她挥剑去刺徐云肩头,想不到他竟不闪不避,任凭剑尖刺去肩头。徐云双掌猛地拍下,一掌与叶雨桐左掌对上,另一掌拍中她小腹。叶雨桐中掌,内息一滞,惊呼一声向后仰倒。

  柳萧萧听见叶雨桐喊声,心里一急,忙扭头向后瞧去。只这片刻功夫,钟离昧赶了上来,右手一勾,搭住柳萧萧手腕。她手臂一麻,将手中秘笈往空中一抛。

  钟离昧回手一掌将她拍晕,跃起身,一把抓住秘笈。徐云如何能放过,也跟着跳起,一手抓住秘笈。那书册年代久远,又经水泡,装订丝线早已不堪使用,被两人一扯,从中断开。

  两人分别抢到半部秘笈。徐云见无人看见此处情形,忙将半部秘笈往怀里一塞。钟离昧如何肯让他抢去,一手拿着秘笈,另一手屈指成爪,向徐云胸口抓去。

  徐云肩头中剑,血流不止,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转身便跑。徐云几步逃到甲板,大声喊道:“玄空诀被钟离昧抢去了!”

  众人一听,正见到钟离昧一手拿着秘笈,紧随着追来。韩平一跃而起,直奔钟离昧而去,楚秋儿紧随其后。枯叶二人不肯放过,各出绝招,拍向韩楚二人背心。

  韩平一心抢书,全不顾及背后。楚秋儿只得回身抵挡。可她敌不过两人掌力,被枯叶一掌拂在肩头,火辣辣得疼。她惊叫一声,忙向后退。韩平听到她的叫声,心里一惊,忙回身硬接枯叶双掌。

  他招式用老,敌不过枯叶一鼓作气,向后踉跄几步,正退到徐云身边。徐云猛地见他靠了过来,全无防备,心中顿时冒上一个念头。他不及细想,抬起一掌,正劈在韩平侧腰。

  韩平连与几人对招,内劲接不上,硬受这一掌,只觉得痛入脏腑。上官羽方才被韩平一拳打中涌泉穴,一口气转不过来,倒在地上。此时回过气来,正见到韩平遭袭,奋起双掌,拍在韩平胸口。

  韩平连受两下重击,再难抵受,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飞去,直越过船舷向海中跌去。楚秋儿吓得花容失色,不及多想,纵身一跃,想要抓住韩平,却晚了一步,也跟着韩平朝海中坠去。钟离昧想也不想,跟着向海中跳去。

  众人见他竟带着秘笈跳海,惊讶万分,想要阻拦已然不及。道:“那厮疯了,为何也跟着跳海?”

  上官羽道:“他与那妖女本就是一路的!”

  叶雨桐冲到船边向下看去,海上漆黑一片,风浪滔天,哪还能见到半个人影。柳萧萧醒转,正见了这一幕,叶雨桐奔到船尾,柳萧萧知道她心意,也跟她而去。

  船尾还有一条小船,乃是留作逃生之用。叶雨桐挥剑砍断绳索,柳叶二人合力将船推下海。小船刚落水中,便被海浪卷走,只能看见一点影子。

  徐云笑道:“他三人一同坠海再好没有,也算为武林除去一害。”

  上官羽叹气道:“只是可惜没能抢到秘笈。”

  柳萧萧道:“他三人就算是邪道,也总比落井下石的所谓武林正道强上许多。”又对叶雨桐道:“他们能活下来么?”

  叶雨桐没有说话,心道:“这么大的风浪,只能看天意了。”

  钟离昧携秘笈跳海,上官羽等人心中难免失落,只有徐云一人心中暗喜。众人本是为了玄空诀动手,此时谁也没能得到,一时兴味全无。

  上官羽等人与叶雨桐白露翻了脸,也无意再去示好。叶雨桐扶着柳萧萧回舱,上官羽拦在门口,道:“叶舵主,请你吩咐手下修船返航吧。”

  叶雨桐冷冷道:“江海盟何时要听命于儒门了?”

  哈哈一笑,道:“你们死的死,伤的伤,还由得你么?”

  枯叶道:“女施主正经姑娘,何必跟这群土匪混在一处。”

  上官羽又道:“若是叶舵主能带着这群土匪从良,我儒门倒是个好去处。”

  江通眼见叶雨桐受众人欺侮,怒道:“放你妈的屁!”说着便向冲过去。

  武功胜他十倍,却存心戏弄他,双手后背,也不出招。只等江通冲上,便用柔劲摔他一跤。江通被他摔了五六跤,越来越怒,大声喝骂。

  叶雨桐看了不忍,向一旁的徐云道:“大师兄,你很爱瞧别人欺侮你的同门么?”徐云扭头不答,叶雨桐失望至极,喊道:“江叔叔,别打了!”

  江通哪里听得见,一跃向扑去,双手抱住腰身。眼一瞪,双手大拇指在江通太阳穴一按,手掌往他百会穴一拍。

  江通扑倒在地,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突然一口鲜血喷出,瞪着双眼,倒地而亡。

  叶雨桐大喊一声:“江叔叔!”扑在江通尸身上。她连日来心力交瘁,终于再忍不住,痛哭出来。一众水手看见帮主被害,恨得紧咬牙关,流下泪来。

  叶雨桐哭了许久,雨水说着脸颊流下。她擦干眼泪,向上官羽等人逐一望了一眼,起身向着十几个水手。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众位兄弟,我虽然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但我知道你们都是铁铮铮的好汉子!”她顿了顿,又道:“当年大家入伙水寨,就是不愿受官兵欺压。如今又有人要欺压咱们,大家说怎么办?”

  众水手一齐向叶雨桐跪下,喊道:“誓死不屈!”上官羽等人冷笑旁观,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叶雨桐又大声问道:“有人要你们为他开船,你们怎么办?”

  众人大声道:“誓死听从舵主之命!”

  叶雨桐大声道:“好!”

  枯叶迈步上前,拿住一名水手的肩井穴。那人半身酸麻,紧咬牙关。枯叶道:“叶施主,还是乖乖听话的好。要能回陆地,大家都能活命!”

  叶雨桐见他拿住人质,心里虽恨却不敢上前。只听那水手道:“总舵主,小的们武功低微,只会给您拖后腿,舵主保重!”说罢一咬舌根,鲜血不住从口中涌出,竟然咬舌自尽了。

  枯叶本不欲伤他性命,不想他竟如此刚烈。叶雨桐厉声骂道:“枯叶,你妄为出家人,手上沾了人命,死了必下阿鼻地狱!”

  枯叶合十叹一声:“阿弥陀佛。”

  其余水手齐道:“舵主保重!”各个拿起手中钢刀,往脖子上一抹,十几人一同自尽身亡。甲板上血流成河,被雨水一冲,流向海里。

  柳萧萧见了这情形,受惊不小,一跤坐在地上。叶雨桐也脸色惨白,她虽想到有此情形,仍没想到众人如此硬气,心中极受震动。她看着地上十六具尸身,默默流下泪来。

  就连上官羽等人也都震惊,愣在那里。此时船上没有水手,光靠这几人,又没有桅杆,如何能开得了船?叶雨桐走上前,抬起江通的尸身向船舱中拖。柳萧萧上前帮她,两人费了半天的功夫,将十六人的尸身都抬进船舱,天也慢慢亮了起来。

  海上不知时辰,再加上乌云密布,等天色亮了,也差不多到了巳时左右。过得一阵,约莫午时功夫,雨终于慢慢停了下来。经历一夜风浪,船早已不知漂到何处了。上官羽等人站在甲板上四处眺望,举目全是海水,哪里有陆地的影子?四人又绝望又愤怒,却无处可发泄。

  船上食物淡水早已吃尽,火盆也在昨夜被雨水浇灭。众人无法可想,当真生死未卜。

  叶雨桐几人守在船舱中,秦柯昏迷不醒,白露自行调养内伤,柳萧萧所受惊吓不小,靠在秦柯身边,不停跟秦柯说话,盼他快些醒来。

  叶雨桐拿起船上渔网,走到船边,撒入海中,将另一端系在船上,就这么顺水漂流。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将渔网提上来,竟当真捕到了两条大鱼。叶雨桐将鱼取了,随手把渔网扔在一边。

  她曾经见过韩平打理活鱼,拿青竹剑小心给鱼去鳞,再剖了内脏,硬塞给柳萧萧。此时船上火盆早已熄灭,身上的火折子也湿透了,无法生火,只能吞食生鱼。

  柳叶二人从没吃过生鱼,哪里敢下口。叶雨桐道:“我听外公说,海外扶桑国里的倭人就爱吃生鱼,兴许这也不是很难吃。”

  柳萧萧皱眉道:“可是倭人茹毛饮血,尚未开化。我们怎能与他们相比?”

  叶雨桐道:“如今想要活命,只有将就一下了。”说着一口咬下生鱼。只觉入口腥咸,难以下咽。叶雨桐知道此刻柳萧萧要靠自己榜样,便皱眉咽了下去。

  柳萧萧看她模样,实是难吃得很。但经不住腹中饥饿,只能也跟着吃了一口。可她刚咬一口,便吐了出来。叶雨桐拍拍她后背,道:“为了秦柯,我们要好好活下去!”Μ.chuanyue1.℃ōM

  柳萧萧听了这话,终于鼓起勇气,大嚼一口,边吃边强笑道:“真好吃,果然人间美味!”虽是这样说,眼中却流下了泪水。

  两人强撑着吃了些鱼肉,眼睛不禁齐齐向秦柯看去。虽然不说话,两人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秦柯啊秦柯,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我们快撑不住了!”两人心力交瘁,从未像现在这般依赖秦柯。

  几人就着生鱼,勉强过活。上官羽几人看到这情形,自然也捡起那渔网,捕了几条海鱼。然而枯叶二人乃是出家人,虽然为了活命,吃了荤腥,心里终究憋了一腔怒火。

  突然一声大喊,冲进船舱,冲叶雨桐怒道:“你们做的好事,现在我们要怎么回去?”

  叶雨桐冷笑一声,道:“你急什么?便是杀了我们,你们也别想回去,早晚困死在这船上。”

  怒道:“小娘皮好毒,我便先杀了你!”说着一拳向叶雨桐打去。

  叶雨桐早已疲惫不堪,眼见拳来,硬是闪避不了,突然心里一松,暗道:“就这么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了。”她微微一笑,闭目待死。旁边柳萧萧见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跳而起,撞在身上。

  那一拳失了准头,从叶雨桐耳边擦过。他对柳萧萧骂道:“我没来找你,你倒来找死!”说着一推柳萧萧,将她摔倒在地。双掌齐出,拍向柳萧萧面门。这一掌又快又狠,全不是道家冲虚淡泊之道,只是鼓起了一腔内劲而已。叶雨桐要相救已然不及,柳萧萧惊叫一声,双掌往上一推,闭上眼睛,硬受这一掌。

  突然只听“啊”地一声叫喊,接着“咔嚓”一声木板断裂之声。柳萧萧忙睁眼一看,竟是摔出几丈之外,撞断木板,躺在地上**。

  柳萧萧又惊又喜,突觉一只手掌按在自己背心,股股热流从手掌上传过自己身躯。她喜极而泣,回头哭喊道:“秦柯!”一头扑进秦柯怀中。

  叶雨桐听了这一声喊,也回头一望。果然秦柯已然坐起身,此时正微笑看着她。叶雨桐心里喜悦至极,却只淡淡朝他笑了笑,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秦柯忙扶起叶雨桐,一手按掐人中,一手在她背心度入内力。过了片刻,叶雨桐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被秦柯抱在怀中,他双眼关切的盯着自己看。叶雨桐轻声道:“秦师兄,真的是你么?你真的还活着?”

  秦柯挠挠头,道:“当然是我,自然也是活的,难道是鬼么?”

  叶雨桐喜极而泣,躺在他怀中,感觉顿时有了依靠一般。秦柯不明所以,他对昏迷时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不知柳叶二人经历万难,自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柳萧萧拍手道:“好了,秦柯醒了,我们就不用怕他们了。”

  叶雨桐听见柳萧萧的声音,心中微微苦涩,虽然极不愿从秦柯怀中离开,心里却想:“秦师兄和柳妹妹才是天生的一对,我怎能这么再躺在他怀里。”想着她赶忙起身,擦干眼泪。

  秦柯全没察觉叶雨桐心里所想,突然见上官羽等人冲进船舱,只见到倒在墙角,昏迷不醒。上官羽看见秦柯安然无恙,心里一惊,暗自提防。枯叶扶起,在他神照穴一拍,“啊”地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上官羽笑道:“秦公子有惊无险,可喜可贺!”

  秦柯虽然忠厚,却不傻,适才见出手攻击柳萧萧,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笑笑,道:“真气攻心,五内俱焚的感觉确实不好受,众位所赐,秦柯铭记于心!”

  柳萧萧笑道:“秦柯,那你是怎么好起来的?”众人对此也是十分好奇,都不出声,静听秦柯解惑。

  秦柯向柳萧萧笑笑,道:“这还要多亏了你啊?”

  柳萧萧疑惑道:“我?”

  秦柯点点头,道:“我只记得迷迷糊糊当中,突然听见你背诵逍遥游,便想起了那本书。”

  柳萧萧道:“便是你怀中的那本旧书?”

  秦柯道:“没错,那本书是师父传授于我的,上面有许多武学精义。”

  柳萧萧奇道:“可是我看那本书上只不过一些庄子孟子的文章,哪里讲什么武功了?”

  秦柯也奇道:“你怎会看不见?每一篇字里行间,都用蝇头小楷作了许多批注,字迹端正,很好认的。”

  上官羽等人暗叫可惜,想是当时舱中昏暗,谁也没有注意小字。只有徐云暗喜,手不自觉地摸摸胸口藏书的位置。

  原来当日秦柯被几大高手围攻,却阴差阳错,几人的内力竟是阴阳调和,互相生克。众人的内力在秦柯体内不断流转,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将众人牢牢吸在秦柯身上。五人输入的真气加上秦柯本身的内力,六道劲力相生相克,轮回自在。

  其实这事委实太过巧合,实在不可思议。就算少了一人的内力,也不会形成这种局面。其中的隐情,谁又能想得明白。若非到了最后,秦柯身体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内力,那漩涡势必要将众人的内劲吸的一干二净,导致几人力竭而死。然而秦柯身体平白接受了这许多内力,在经脉中乱窜冲击,也让他生不如死。若无人引导他体内内力,最终也必然经脉尽断,其情形之险,外人难知。

  其实秦柯平日修习的那部秘笈中,便是借由道儒经典阐述高深的武学精义。其中自然有引导真气,消解化化的法子,只不过他有些从前没能理解,而又一时没有想起。后来他在昏迷中听韩平念了一句“御六气之辩”,接着柳萧萧将那篇逍遥游完整背诵下来。

  秦柯当然不是因为那篇文章获救,而是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终于领悟书中批注的含义。他修习日久,不自觉地按照书中批注的运功法子引导真气。如此一来,他渐渐不觉痛苦。

  到了后来,秦柯更是突然体会到,自己经脉便像是一条条江河。其中奔腾汹涌的真气,便是河中的水流。若是河道狭窄淤积,必然河水泛滥。所以书上说“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都是相似的道理。而自己所受痛苦就是因为经脉这条河流不够深厚,才无法容纳下如此磅礴的真气。

  秦柯明白了其中道理,自然一通百通。而后柳萧萧又读齐物、养生中的几段,批注多讲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之理。而人体奥妙,自然也有五行阴阳之分。其中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五脏又合于手足阴阳十二经脉。

  秦柯顿然醒悟,于是便试着疏导真气。上官羽真力大合中庸之道,阴阳调和,水火交济,枯叶真力至阳至刚,真力刚柔并济,却偏于阴柔,白露真力与秦柯同出一门,然而却因为二人体质不同而分一阴一阳,钟离昧真力古怪,为至阴之象。秦柯辨明真气性质,果然能分别引入各条经脉,最后于丹田汇聚。

  而后的论语孟子多教人为人处世之道,一言蔽之便是外圆内方。联系到武学,便是如何拓展河床,疏通污泥之理了。秦柯早将书中内容不知看过多少遍,以前不明白之处到了这个关头,居然都迎刃而解。他依照此法,将全身真气引导疏通,走过一个大周天,便汇集于丹田。初时几道真气互不相容,在丹田中有如刀绞。流转几遍,真气互相融合,不分彼此,化而为一,再难分出是谁的内劲。自此,秦柯总算脱离危险,还因祸得福,内功大成。

  叶雨桐在一旁静静听秦柯与柳萧萧一问一答,谈笑风生,心中反而没了争风吃醋的想法,却是无限平静喜乐。其他人只听到这功夫的神奇,却无缘亲眼一看,又恨又妒。

  突然上官羽道:“秦公子既然钻研这武功许久,想必也能倒背如流。”他顿了顿,突然喝道:“那便将你脑中记的交出来吧!”枯叶对望一眼,三人一同跃起,拍掌向秦柯。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玄空诀更新,第十一章 相思始觉海非深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