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两人垂手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侯着众人走过。大的不过十八、九岁光景,小的八九岁,穿着宽大僧袍,却并未剃度。两人待众僧走过,反身向居住的禅房走去。大的和尚对着院中衰草丛生的景象微微叹了口气,迈开大步而去。小的人小腿短,一阵小跑跟着,嘴里喊道:“慧远师兄,等等我……”
两人回到屋里,脱了僧袍,换上一套粗布俗家衣服。慧远用头巾裹了光头,又从床底陶罐中倒出一些碎银子并几十枚铜钱,小心地用布包了塞在胸口,拾起床上的包袱,往肩上一背,道:“秦柯,走吧。”秦柯闻言道一声“好”。
两人出了山门,沿着山道一路下了山,走上大路。慧远出了山,心情十分欢悦,一路说说笑笑。两人此番下山,是为山上采买米面的。慧远管着伙食,已不知下山多少回,秦柯倒是头一次,对山下的物事十分好奇。两人在道边碰到一辆农家拉柴的牛车,向赶车人告了方便,便坐在车后。牛车晃晃悠悠,秦柯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慧远将秦柯摇醒,原来已到了一处小镇。两人下车,道了谢,便在大街上闲逛起来。秦柯从小在山上长大,没有见过山下的世界,只觉这小镇比山上清冷的寺庙不知热闹多少倍。他瞧着样样都好奇,听着小贩的叫卖,心里感觉痒痒的。只是有慧远在旁,他不敢任性玩耍,只是眼睛乱瞅罢了。两人经过一个包子摊,一阵香味飘来,秦柯咽了一口口水。慧远看在眼里,停下脚步,掏出几文钱,买了几个包子,拿油纸包了,递到秦柯手中。秦柯道:“师兄,这馒头怎么这么香?”慧远哈哈笑道:“这是肉包子,哪里是什么馒头。”
秦柯一听,顿时犯了难,道:“可是,师父不是教育过我们不能吃荤腥么?”慧远嗤了一声,道:“你又不是和尚,怕什么。”秦柯双手捧着包子,一时不知是该吃还是不该吃。慧远道:“秦柯,你吃了包子就自己走吧。”秦柯一愣,道:“去哪里?”慧远道:“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回寺院也行,随你的便。”秦柯更加疑惑了,道:“师兄,那你呢?咱们不买东西了吗?”慧远有些不耐烦,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次出来就不打算回去了。现在寺里光景惨淡,哪里还过得下去,咱师父也死了几个月了,寺里师兄弟们早就商量着散伙了。”秦柯人虽小,却不傻,顿时明白过来,十分着急,一手拉着慧远衣袖,道:“师兄,你可别走啊,我一个人怎么回去?”慧远道:“师弟,你瞧在师兄平日待你还不错的份上,就让我走了吧。”秦柯心思单纯,见慧远神色凄苦,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便把手松了。慧远忙转身向人群中走去。
秦柯呆呆站在街心,一时不知向何处去。就在这时,忽听见街旁一间酒楼里传来喝骂声,随即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奔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烧鸡,边跑边啃。他身后跟来一群人,一样的短衫打扮,最后是一个身材肥胖的华服公子,边追边骂:“小兔崽子,小杂碎……”
那乞丐身形瘦小,不过十来岁,披头散发,满身污垢。他跑了两步,后面几个家奴已追了上来,一人一手抓着乞丐后衣领,顺势一扯,乞丐便被掼倒在地。一群人立时围了上来,二话不说,抬脚便踢。那乞丐弓着身子,竟还在不停地撕咬鸡肉,显是饿得极了,连疼痛也顾不得。那胖公子呼哧着赶到,也抬脚踹了两下,骂道:“哪儿来的小杂种,敢惹到你爷爷头上了,今天非打断你的狗腿!”那乞丐受了许多拳脚,一声也不吭,三两口便把鸡腿鸡胸凡有肉的地方啃了个干净。他扔了骨头,着地一滚,避开众人攻势,身手竟是颇为灵巧。他逃出人群,却不跑远,只躲在一旁,眼睛恨恨盯着胖公子,一言不发。m.chuanyue1.com
街边行人远远站着,摇头叹气道:“这混世魔王又要造孽了。”秦柯身边的包子摊老板哼了一声,道:“那乞丐整日偷吃偷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就叫恶人自由恶人磨。”他语气愤恨,想是平日没少被这小乞丐偷包子。众家奴或拿着棍棒,或抄起条凳,更有一人竟拔出一把匕首,向乞丐围来。秦柯见此情形,诺大的街上竟无一人敢上前相劝,一时不忍,忙走近那胖公子,鞠了一躬,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施主大人大量,还是饶了他吧。”他平日听师父教导仁善慈悲之道,真有着一颗菩萨心肠,大道理也学了不少。胖公子转头一看,竟然是个小孩子,哈哈一笑,一把推开,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大爷,滚一边去。”
这边两人还在说话,那边众奴仆已把乞丐围了起来。奴仆得了胖公子示意,挺匕首,便向乞丐刺来。那乞丐也不慌,看准匕首来势,斜身一让,双手紧握住那人拿刀的手腕,一口咬下,死死咬住,绝不松口,竟生生咬下一块皮肉来。秦柯见了鲜血淋漓的场面,顿时吓得傻了,不敢再说话。
那奴仆手腕受伤,哀嚎起来,手中匕首掉在地上。乞丐顺势抄起匕首,在地上滚了两滚,躲开众人棍棒,竟滚到胖公子身前。乞丐看准胖公子,一刀刺下。这几下突变只在瞬间,那胖公子避之不及,被匕首齐根刺入大腿,顿时鲜血喷涌而出,匕首刺进腿骨,一时拔不出来。胖公子杀猪般嚎叫起来,一巴掌扇在乞丐脸上,这一下是求生之举,力道不知大了多少倍。乞丐被一掌打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血中混着两颗牙齿。
看热闹的众人口里喊着“杀人啦”纷纷奔逃。秦柯从小长在佛寺,哪里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斗殴,呆在哪里连远远避开也忘了。那乞丐眼冒金星,刚站起身想往前奔跑,被身后一棍砸在背上,向前扑倒,正撞在秦柯身上。两人滚在一处,众奴仆忙着把胖公子送去医馆,剩下几人便提着棍棒围上来。乞丐稍稍清醒,起身便跑,秦柯见那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只管下手殴打,自己挨了两棍,痛入骨髓,也来不及分辨了,跟着乞丐便逃。
那小乞丐对地形十分熟悉,专往僻静小巷中钻。秦柯不敢松懈,鼓足气力紧紧跟着。绕了几圈,居然真把那几个奴仆甩脱了。两人在一处巷子里停了下来,秦柯呼呼喘着粗气,那乞丐却混若无事,吐了口唾沫,擦干嘴角血迹,冲秦柯道:“你跟着我干什么?”秦柯见他面色不善质问自己,一时胆怯,不敢说话。乞丐嗅嗅鼻子,突然抢过秦柯手中的纸包,自语道:“这是什么?”
他打开纸包,见是几个肉包子,尚冒着热气,毫不犹豫,抓起一个咬下,道:“有肉包子怎么不早说。”嚼着包子转身而去。秦柯何时碰上过这等蛮横之人,况且他素来胆小,方才又见这乞丐斗殴时的狠劲,更加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心地远远跟着。乞丐回头喝道:“你快滚,别再跟着我了!”秦柯被吓了一跳,嗫嚅道:“我……我没地方去……我不认识回山的路……”乞丐道:“关我屁事。”但见他模样可怜,又看看手里的肉包子,道:“算了,你跟我来吧。”
秦柯不敢靠近他,只在后面跟着。乞丐兀自吃着包子,捡了偏僻小道,向镇外而去。郊外有一座破败龙王庙,两人进了庙,乞丐往地上一坐,秦柯跑了这许多路,顾不得地上肮脏,也坐了。乞丐把最后一个包子拿在手里,正要吃,秦柯咽了口口水,偷偷瞧着他手里的包子。那乞丐见了,道:“我也饱了,这个包子给你吃吧。”说着扔给秦柯,秦柯接过,道了声“谢谢”,也顾不得包子上被乞丐抓出的几个黑指印,大口嚼了起来。
乞丐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秦柯把包子塞进嘴里,道:“我叫秦柯,从山上渡劫寺来。”乞丐嗤道:“原来是念经的秃驴。”秦柯问道:“你呢?”乞丐道:“我叫韩平。”秦柯道:“你从哪个山上来的?”韩平摇摇头道:“不记得不记得。”
正说着,远远听见脚步声传来,一人说道:“官爷,那小乞丐就住在这破庙里,我天天被他偷包子,早就摸清楚了。”韩平翻身而起,话也不说,径直向庙后奔去。秦柯不明所以,赶忙跟着他。两人从狗洞钻出了破庙,远远逃去。跑了不远,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喊:“小贼逃了,快追!”一群官差听了喊声,便向两人追来。
秦柯韩平两人听见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更是没命价地跑起来。然而此地开阔空旷,一览无遗,不比方才在村镇中巷道纵横,有处藏身。而且搜捕官差也不是奴仆家奴,身上都带着些许功夫,不多时便要渐渐追上。韩平气力稍强,跑在前面,秦柯却渐渐支持不住,越落越远,眼看要被捉住。
突然一根铁索直射而来,缠住秦柯双脚,死死捆住。秦柯站立不稳,向前扑倒。几名官差上前将秦柯摁住,背手绑了起来。韩平听到身后动静,不敢回头,直朝一片树林藏了进去,霎时不见了踪影。方才射出铁索的捕快拎着秦柯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秦柯早已吓得哆嗦,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那捕快脸色蜡黄,细眉小眼,留着两撇小胡子,说道:“就是这个小鬼头了吧。”
身后一个气喘吁吁的家奴道:“这倒不是,是前面那个……”这时几个追韩平的捕快回来道:“宋捕头,那小贼忒滑溜,一眨眼就不见了。”宋捕头哼了一声,道:“这两个小贼定然是一路的,抓住一个就不怕另一个跑了。”说完一群人提着秦柯回镇去了。
几人回到集镇,并未去什么衙门大牢,而是径直来到一大户人家的庄院。奴仆领着宋捕头进了一间屋,屋里已站着许多人,却都不说话,只有一个老妇压抑着哭泣,发出呜呜之声。领路的奴仆刚要禀报,被一个土财主模样的魁梧老者捂住了嘴巴。众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床上,那个胖公子正躺着,也不知死活。床边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青衣老者手拈一枚银针,串起丝线,正小心谨慎地将胖公子大腿上的伤口缝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老者剪断丝线,收拾好器具,拾起床边一根青竹杖,起身道:“令郎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我为他止了血,将伤口缝合,应该没有大碍了。”胖老头连连鞠躬,道:“多谢神医救命之恩!”老者摸索着坐在桌前,秦柯在一旁看他模样,只见他双目无神,始终看着前方,竟然是个瞎子,登时目瞪口呆,心道,眼睛瞎了居然还能给人治病,也真是天下奇闻了。那盲眼郎中提起毛笔,边写边道:“缝合伤口的冰蚕丝只需过七日便会自然消融,不必担心。令郎的身子结实,只需加以调理,很快就会醒来,只不过这条腿终究要落下残疾,走路多有不便,每逢阴天下雨,疼痛那是难免的。”他写完药方,道:“按着这方子抓药服用,慢慢调理。”
魁梧老者千恩万谢,接过药方,从家奴手里捧来一个托盘,上面整齐码着银锭,足有数百两之多。胖老头端到盲眼郎中面前,道:“这里是二百两纹银,小小敬意,还请神医笑纳。”郎中摇摇头道:“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这么多。”说着拿起一块银锭,道:“这些足够了。”胖老头又是一顿恭维,什么“妙手仁心、悬壶济世”之类。盲眼郎中也不再说话,自顾自收拾包袱。
宋捕头见事情已了,笑着对魁梧老者道:“沈老爷,令郎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康复如初。”沈老爷道:“原来是宋捕头,你怎么跑到这乡下僻壤来了。”宋捕头道:“这不是例行巡视嘛。恰巧让我遇上了这谋害沈公子的奸贼,特地捉了,来给沈老爷发落。”沈老爷“哦”了一声,见宋捕头手里抓着的秦柯,问道:“便是这个小贼害的我儿?”秦柯吓得不轻,道:“不……不是我……”宋捕头道:“小贼共有两个,这个不是元凶也是帮手。”
沈老爷一连说了三声“好”,道:“宋捕头,这个人情我定会向我兄弟提起的。这小东西嘛,就交由我处置了。”说罢抬手一巴掌扇在秦柯脸上,他手劲不大,却也打得秦柯眼冒金星,半边脸火辣辣的,登时肿了。沈老爷还要再打,忽见一人拦在身前,正是那位盲眼郎中,他对沈老爷道:“他不过是个孩子,未必便是刺伤令郎的凶手,为何不经审问便要下手殴打?”沈老爷沉声道:“神医,你只管治好我儿,我定然有重赏,就不要管其他闲事了。”那郎中微微一笑,道:“我郎中本分就是救人,救你儿子是救,救这位小朋友也是救,何必分什么彼此。”说罢一抬手,就将秦柯从宋捕头手里牵了过来。
宋捕头见他头也不回,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夺走,一时愣住了。秦柯得了救,仿佛得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盲眼郎中的衣襟。郎中觉察到秦柯浑身发抖,微笑道:“孩子莫怕,有我在这里呢。”宋捕头回过神来,喝道:“你是什么人,敢管大爷们的事!”说着一甩锁链,向盲眼郎中背心射来。只见郎中慢悠悠回过身,一提青竹杖,正好碰在锁头上,轻轻拨到一边。锁链擦着郎中身子而过,丝毫没有伤着他。
郎中点头道:“勾魂索的套路使得还不坏,魏万山是你什么人?”宋捕头见他双眼虽盲,却轻而易举拨开自己锁链,心里已然怯了,又听他问自己,答道:“魏老师是在下师祖,不知阁下是哪一位?”郎中也不答他,道:“魏万山当年就爱恃强凌弱,后来倒是稍稍改了,怎么传到徒孙还是一样德性。快让开吧,你不是我的对手。”宋捕头没想到这郎中竟与自己师祖是相识,仔细端详郎中一阵,心里忽然想起一位武林奇人,问道:“莫非阁下是盲眼神医?”郎中不说话,宋捕头心里更加相信这郎中就是数十年前声震江湖的盲眼神医,赶忙让开道路,退在一旁,不敢多说。
郎中牵着秦柯的手,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沈老爷见他们走了,冲宋捕头喝道:“好你个宋全高,怎么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你不把那小贼抓回来,我要你好看。”宋全高长叹一声,摇摇头,也不理他,领着手下出门去了。
那盲眼郎中领着秦柯一路向东,出了镇子,对他道:“好了,孩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那帮人不敢追来的,你自己走吧。”秦柯道:“老爷爷,你这就要走了吗?”郎中若有所思,面色担忧道:“我若再不回去,只怕要天翻地覆了。”说着转身走了。秦柯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心道,这老爷爷如此忧急,莫非他也有害怕之人?
他正胡思乱想,突然有人在他肩头拍了一掌。秦柯吓得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韩平。韩平见他模样,道:“怎么吓成这样,那老头是谁?”秦柯道:“我也不认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韩平道:“我见你被抓了,就回来找你啊,后来见你跟那老头从沈府出来,便一直跟来了。”秦柯“哦”了一声,韩平又道:“既然你逃出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咱们就此分手吧。”说着他转身就走。秦柯跟他走了几步,韩平气急败坏地回过头,道:“你干嘛还要跟着我?”秦柯哭丧着脸,道:“我哪里也去不了,回不了山,找不到慧远师兄……”顿了顿又道:“韩平哥哥,不如我就跟着你吧……”韩平哼了一声道:“跟着我做什么,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只能当个小乞丐。”秦柯疑惑道:“你不就是乞丐么?”韩平骂道:“呸呸呸,我可不是乞丐,我要吃东西都是凭自己本事得来的。”话音刚落,他猛地抓起秦柯手臂,喊一声:“快跑!”
原来他远远便看见道上走来几个人影,分明便是宋全高几人。秦柯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迈开步子紧跟在韩平身后。韩平边跑边说道:“秦柯,你可跑快点,再被抓到,我可不管你了……”秦柯听了这话,憋足了力气往前冲。幸而宋全高等人离得远,又在闲谈,还没发现他们俩。待几人走到坡上,远远便看见一二里之外,韩平和秦柯越跑越远。宋全高骂道:“******,快追!”身边一个差官道:“宋头,你不怕刚刚那个瞎老头了?”宋全高道:“那人高来高去,我这辈子碰上一回,便是撞了****运了。不过沈大人却是要天天见面,若是不给沈老头子把人给抓了,日后还想有好日子过么?”说着带着几人就追。
韩平与秦柯听见身后呼喝之声,脚下跑得更快了。韩平边喘气边道:“快,进了前面树林就好了……”两人眼见身后众人越来越近,一头冲进树林里。林子茂密,躲在其中倒是难以被发现。韩平游荡多年,对逃命一事颇有心得,何处可以躲藏,何处易被发现等等,都是了然于胸。秦柯跟着他藏在一棵巨大松树上,松树枝丫纵横,把两人身形遮得严严实实。
宋全高追到此处,不见了两人踪影,不禁疑惑起来。有人道:“这两个小贼就跟泥鳅一样,还真滑溜。”宋全高道:“他们一定藏在附近,我们分头搜。”韩平与秦柯听见他们说话,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宋全高等人分散开来,渐渐走远。韩平在高出瞧得分明,见这几人走散,彼此相隔能有半里之遥。他又从树叶间偷偷向下瞧去,看见只有一人在他们藏身的树下转悠。
韩平眼珠一转,轻声对秦柯道:“我下去引他注意,你从后面打昏他。”秦柯吓得连连摇头,道:“我不敢……”韩平道:“那你去吸引他,我来打。”秦柯依旧摇头不已。韩平轻声骂道:“真没用!”说着摘了两个松球,抓在手里,悄悄从树后滑下。
秦柯在树上看着韩平,为他捏了一把汗。只见韩平拾起一根木棍,把一个松球往不远处灌木丛一扔。那人听到动静,走去查看,韩平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突然伸手拍了拍那人后背。秦柯见他如此大胆,又惊又佩。那人转过身来,见韩平举着木棍,一愣神,韩平一棍直敲在他头上。那人晕晕乎乎软倒在地上,兀自睁眼盯着韩平,一副不可思议之色。韩平见一下没敲晕他,又对着他头使劲敲下。这一下用上全力,竟打得他头破血流,也不知死了没有。
韩平冲秦柯招招手,秦柯抱着树干下来,见那人在地上好像死了一般,吓了一跳,忙合十闭眼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韩平一拍他脑袋,不耐烦地道:“你又不是和尚,给他念什么经。”秦柯声音颤抖道:“你怎么把他打死了?”韩平骂道:“不打死他,难道让他打死我?少废话,快走!”秦柯无奈,只得跟着他。两人在林间轻手轻脚往前走,走了两步,就见一人往这边来,嘴里喊着:“老王,你找着没?”
韩平冲秦柯笑了笑,秦柯见他笑得诡异,道:“你笑什么?”突然心里蹦出一个念头。果不其然,韩平猛地一推他,秦柯猝不及防,摔到那人面前。那人一愣,见秦柯自己送上门来,登时笑了起来。秦柯想不到韩平真把他推了出来,一时吓得忙向后退,嘴里说道:“你别抓我……”那人嘻嘻直笑,突然韩平从他身后一跃而起,一棍击在他后脑,这人没什么反应便晕死过去。韩平笑着对秦柯道:“你看,多简单。”他话音刚落,突然手臂被一人抓住,韩平刚要扭打,另一只手臂又被另一人抓住。这两人早听到动静,堪堪赶到,从林间窜出,一举擒住了韩平。
秦柯吓得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两人一看同伴在地上躺着,人事不知,想不到韩平胆大包天,连官差也敢打。他们存心要折磨韩平一番,互相使了个眼色,各抓着韩平一条膀子向两边一扯。韩平痛的大喊一声,使劲与两人抗争。只是他终归年纪还小,身体瘦弱,怎比得上两个五大三粗的官府衙差。秦柯见韩平痛苦模样,不知哪里生起一股勇气,往前一扑,正好扑到一人面前。秦柯抱住他大腿,一口咬下。那人嚎叫一声,放脱了韩平,拎起秦柯后衣领,把他摔到一边。他一看自己大腿,已是鲜血淋淋,大骂一声:“小杂种找死!”忙去追打秦柯。只是他腿上疼痛,一瘸一拐,比不上秦柯身小灵巧,一时也追不上。另一边韩平挣脱一条胳膊,一脚踢向另一人****处。那人猝不及防,疼得脸上肌肉扭曲,一巴掌扇在韩平脸上。韩平顿时滚了出去,口中吐出鲜血。那人连站都站不起了,疼得伏在地上,捂着下体,顾不得去追韩平。
这两人一时大意,竟被韩平秦柯两个小孩儿伤了,可谓阴沟里翻船。韩平正自得意,突然一根锁链射来,一下便缠在他脖子上。宋全高从林中走出,手中握着一根锁链,另一头缠着韩平。他见满地狼藉,自己几名手下居然都被这两个娃娃伤了,不禁怒哼一声。他冷冷地道:“你们自己找死,休要怪我了。”说着手上加力,韩平喘不过气来,口中发出嘶嘶之声,双眼翻白。秦柯见了,忙向宋全高冲去,还未近身,便被他一脚踢在胸口,向后飞出两丈远。
秦柯倒在地上,正被那瘸腿的抓着衣领,提了起来。那人满脸狞笑,另一只手去扼秦柯脖颈。秦柯当此生死关头,早将什么慈悲为怀、清规戒律忘得一干二净。他两手乱抓乱舞,那人一下不防,竟被他一下抠住双眼。秦柯手指一使劲,那人直觉眼中剧痛。双眼乃是人体最柔弱之处,如何经得起这一下。那人急急闭眼,一掌打在秦柯小腹,将他打飞出去。他反应迅速,总算保住了一双眼睛,但也难免双目受伤,眼角流下一丝血水。他双手捂眼,眼泪不住往下流,一时又看不见,只当是流血,跪在地上,口中哀嚎:“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啦……”
秦柯躺在地上,胸腹疼痛不已,却看见韩平被锁链缠着不停挣扎,却挣不脱宋全高的锁链,呼吸也渐渐困难。他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灵机一动,冲宋全高身后喊道:“盲眼爷爷,你来的正好!”宋全高心里一惊,手上一松,忙回头去看,身后树影摇动,哪有人影。韩平反应极快,觉到锁链一松,立马挣脱出来。秦柯抓起地上一块石头便向宋全高掷去。也是宋全高惊弓之鸟,被盲眼神医的威名吓怕了,毫不防备,被石头砸在后脑勺,顿时眼冒金星,头昏脑胀。
韩平拉起秦柯喊一声“快跑”,便往密林里钻。宋全高回过神来,已不见了两人身影。他气得咬牙切齿,吼道:“小兔崽子,我非扒了你们的皮!”说着踢醒地上几名手下,留下两个伤势较重的,其余三人一道向林中搜寻。韩秦二人听见宋全高吼声,头也不敢回,一路向南而去。韩平边跑边道:“这个狗官,要是落在我手里,哼哼……”秦柯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嘴唇都在打着哆嗦,只是双腿不停的往前迈。
两人依着日头方位,一路向南,很快出了林子,跑到一个村庄。韩平看身后无人追来,想来宋全高不熟路径,只怕还要在林中转不少时间,顿时松了口气,坐在村头水井旁休息。韩平见秦柯吓得不轻,叹了口气,走去打上一桶井水,提到秦柯面前。他拍拍秦柯肩头,道:“喝口水,洗把脸。”秦柯依言洗了一把脸,凉水沁人,心神略略清醒了些。韩平道:“想不到你还有点义气,那狗官抓住我,你竟没有跑。”韩平见他不说话,又道:“这次也算是我连累了你,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秦柯“嗯”了一声,道:“韩大哥,我们还是快走吧,一会儿那群恶人要追来了。”
韩平看看日头西沉,只觉饥肠辘辘,点点头,道:“也好,这里往南去不远便是长江,商旅行人众多,他们不敢胡来,我们也饿不着。”两人从村中走过,一路向南。途中韩平在村里偷了几个馒头,与秦柯分食了,总算填饱了肚子。倒是宋全高等人又无干粮,又不识路径,在林中转了半天,总算找到出路。只是这村野之地,没有店家,他们空有银钱,却无处吃喝,只得忍饥挨饿,心里对韩平秦柯越加痛恨。
此地归属扬州,地处长江以北。韩平与秦柯两人一路南行,果如韩平所言,官道上行人众多,大多都是行商,或是顺运河北上,或是顺长江出海,十分热闹。韩平沿途偷抢,秦柯总是好言规劝,说些什么罪业报应,因果循环之类,听得韩平不甚其烦。韩平恨恨地道:“好菩萨,你倒是心地善良,以后要成仙成佛。只是这世上吃人的恶鬼太多,我不坑蒙拐骗,我们就要饿肚子。反正我是孤魂野鬼,早晚下地狱的,还是先顾了眼前再说。”秦柯无奈地叹气,只得独自一人沿路乞讨。他人乖巧,嘴又甜,叔叔伯伯大爷地一叫,居然讨得不少铜钱。韩平看着眼红,但是要想让他向秦柯低头服软,那是千难万难。就连秦柯买回馒头,韩平除非饿得狠了,否则也决计是赌气不吃的。
如此走了两日,一路上风平浪静,韩平与秦柯略略放宽了心,心情不觉大好起来。这一日已快到江边,只是二人无钱上船,正犹豫还要不要过江。突然身边一人狞笑道:“你们两个小鬼,找的老子好苦!”二人一听这声音,吓得魂飞魄散,回头一看,竟然是宋全高追来了。原来当日宋全高几人搜了一日,都找不见两人踪迹,无法可想。他们本是扬州府衙的捕快,例行巡视周遭乡里,不敢耽误正事,当下宋全高让其余四人先回州府,向那沈老爷的知州胞弟沈大人回禀,自己独自追踪。所幸沿途人家对这两个小乞丐倒是印象深刻,是以宋全高虽然已落得甚远,总算还是找对了方向。
韩平秦柯两人乍见宋全高出现,吓得魂不附体,此地离官道较远,行人不多,甚且地势开阔,没有树林掩护,根本无路可逃。韩平见只有宋全高一人,略略放了心,暗道,这狗官差没有帮手,只需小心周旋,未必不能逃脱。
宋全高远远就看见这两人在路上,耐心跟了半天,等到了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才现身。他这两日越想越气,早就绝了活捉这两个小乞丐念头,常常在心里盘算,逮到了两人要如何剥皮抽筋,千刀万剐,方才能解心头之恨。此时眼见两人无计可施,宋全高得意洋洋,满脸狞笑。秦柯突然往前一扑,抱住宋全高一条腿,喊道:“韩大哥,你快跑!”韩平不料秦柯会有这般举动,着实吃了一惊。宋全高笑道:“不急不急,慢慢来,一个都跑不掉。”说着双手提起秦柯背心,一把便摔了出去,跌得秦柯七荤八素。
韩平骂道:“小笨蛋!”转而对宋全高道:“狗官差,捅那个肥猪的人是我,有本事你就来抓我啊。”说完转身就跑。宋全高一甩手,袖中锁链直射出去。韩平早就留心他这一招,听得身后风声,猛地向前扑倒,着地一滚,居然避开了宋全高这志在必得的一击。韩平起身就跑,他身手矫健,奔跑起来一般人倒真追不上。宋全高看他两三下居然跑远了,顿时火起,一提气追了上去。
秦柯缓过气来,一看宋全高追韩平去了,赶忙也在后面直追。只是他跑得不快,渐渐看不见前面两人身影。韩平在前面奋力奔跑,只盼宋全高来追自己,秦柯便有机会先逃,却没想到秦柯如此耿直义气,绝不会独自逃生。宋全高终究身怀武功,轻身功夫也练过一些,慢慢便追到两三丈之外。韩平暗叫不好,只听身后疾风骤响,正是宋全高再度甩出锁链。如此近的距离,宋全高料想韩平绝难逃过这一招。谁知韩平警觉异常,反应迅速,一低头,锁链从肩膀上掠过。宋全高双目一瞪,手上劲力一吐,那锁链便似活了一般,前头尖利锁钉向后一回。韩平避得开一下,避不开这第二下。锁钉“扑”地一声扎进韩平肩窝,死死勾住筋肉。
宋全高手臂一抖,韩平被锁链一扯,顺势摔倒在地。宋全高哼哼笑着,走到韩平身边,一脚踏在他胸口,道:“小畜生,看你还往哪儿跑。”秦柯跑至此处,正见着这一幕,想也不想,抓起地上石头便掷宋全高。宋全高本想好好折磨韩平一番,却被秦柯扰得不胜其烦,骂道:“小鬼找死!”他心想韩平被锁链钉住,一时跑不了,便丢了韩平,向秦柯走去。秦柯见他走来,一时慌了神,还没跑便被宋全高一手扯住衣襟。
秦柯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宋全高左手拎着秦柯衣领将他提起,右手啪啪两下扇在秦柯脸颊,顿时打得高高肿起。就在这时,韩平抓起肩头钉在肉中的铁锁,咬牙一拔,顿时鲜血直流,锁头倒勾竟生生勾下一块血肉来。宋全高背对着韩平,哪里能想到到他小小年纪,竟能这般坚韧决绝,有如此勇气。韩平忍着剧痛,手持铁锁,一步步向宋全高走去。秦柯看得分明,心有灵犀,忙大声求饶起来,身体不断扭动挣脱。宋全高见秦柯怕成如此模样,哈哈大笑道:“小鬼,现在求饶只怕晚了!”
宋全高全神被秦柯吸引,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韩平走到宋全高身后,毫不犹豫,一把将手中锁钉朝宋全高背心插去。宋全高猛地听见身后风响,倒也见机的快,忙闪身一躲。韩平这一下没能刺死他,只在他身后划开一个大口子,筋肉翻卷,鲜血淋漓。宋全高嚎叫一声,面目狰狞,反身一脚将韩平踢飞出去。秦柯得了解脱,忙爬起身,故计重施,捡起石块掷他。宋全高被两人搅得头晕脑胀,加之后背伤口不断流血,阵阵疼痛传来,更失去了理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如同恶鬼一般。【穿】
【书】
【吧】
秦柯趁宋全高神志不清,忙跑去扶起韩平,两人向官道上逃去。宋全高自知伤势不轻,不敢大意,忙先撕扯衣服,将背上伤口勉强包扎紧,止住流血,这才追了上去。韩秦二人一路奔逃,渐近江边,终于见着几个行人。秦柯大声喊道:“救命!救命!”路上那几人见了两个小乞丐死命奔跑,身后不远处一个满身血污,穿着官差衣服的男人大步追来,不约而同地躲到一边,不愿招惹这是非。两人跑了一路,竟无一人愿意相帮。
韩平骂骂咧咧道:“看到没,世上真没一个好人!”他说得有气无力,肩上伤口血肉淋淋,钻心疼痛。秦柯喊破嗓子,也没人愿意出头,只得死了心,与韩平搀扶着向江边跑去。倒是宋全高听他们叫喊,心里一动,也喊道:“官差悬赏抓贼,协助者重重有赏!”他这一喊倒是颇见成效。商人重利,有几人一听有赏,便议论纷纷道:“这两个小乞丐怕是犯了偷盗了,该抓住问罪……”不多时便有一两人意图上前擒贼。
韩平捂着肩头伤口,边跑还不忘咒骂道:“这些……这些狗东西……”秦柯喘着气道:“韩……大哥……少说两句……快跑……”两人体形瘦小,身手灵活,竟没人能阻得住。两人一路奔至长江边一处高崖上,身后不远便是追兵,眼前是数丈高的石崖,下面是滔滔江水,却并不见有什么渡船。两人踟蹰不前,左右为难。他俩方才只顾着闷头逃跑,全没想到此处并不是什么码头渡口,哪里会有船了。秦柯从未见过长江,猛地见了一条大河翻腾浊浪,滚滚向东,极目远眺也看不见对岸,心中的震撼,一时倒压过了惧怕。
韩平看看身后不断逼近的宋全高,心一横,对秦柯道:“左右是个死,我宁可跳江淹死!”秦柯哆嗦道:“这……这怎么能跳,我可不会游水……”韩平道:“你没伤人,也没犯什么大事,好好求他,也许还能逃过一命,我是逃不过的。”说着向前纵身一跃,直向江心落去。转眼落入江中,被浪花一卷,便看不见身影了。秦柯见他跳了,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知自己该跳还是不该跳。身后人声已近,终于秦柯把脚一跺,似乎下定很大决心一般,喊道:“韩平哥哥,我来啦!”随即也向江中跳去。
宋全高追到坡上,也没想到韩秦二人居然当真敢跳江,心里虽恨,却也不禁暗暗佩服两人的勇气。他向下一看,江水翻滚,哪还能看见两人身影。周围几个协助官差办案的商贾见两个乞丐跳江,一下子闹出了人命,不禁慢慢退远,生怕牵扯到自己身上,连方才想着的赏金也不要了。高崖上只剩宋全高一人,他料想这两人跳进长江,那是毫无生机,哼哼干笑两声。心神一松,他顿觉后背疼痛刺骨,不敢再做停留,忙觅地治伤去了。
一月之后,江南润州一处小镇,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小乞丐,一个乖巧可爱,另一个却凶狠霸道。两人虽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孩,连起手来,一般地痞流氓也打不过两人。他们穿街过巷,沿途乞讨,倒也逍遥自在。这两人自然就是韩平与秦柯了。
当日他们跳进长江,韩平水性极好,在江心扑腾两下,还能浮起来。只是到了水里,不似在岸上一般活动自如。他肩上有伤,一条胳膊使不出力气,眼看着岸边不是很远,划了两下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几个浪头打来,反倒将他卷得离河岸更远。离岸一远,他更无法辨认方向,只觉得四周全是茫茫江水,不知要往何处去。就在这时,秦柯也跳了下来,他不会游水,扑通一声落到水里,直向水底沉去。韩平刚要开口骂,嘴里被江水一灌,便骂不出口。他忙潜下去,看见秦柯在水里手舞足蹈,忍住伤口疼痛,向秦柯游去。他一手勾着秦柯脖颈,使尽全身力气向上踩水。总算秦柯身子不重,两人浮到水面,秦柯咳嗽几声,呛出几口江水,终于恢复些神智。韩平经过这一番折腾,加之肩头伤口鲜血还在不断流出,全身力气都似被掏空了一般。
总算两人命不该绝,水面上远远漂来一段枯木,韩平抓着秦柯游过去,伏在枯木上直喘粗气。两人筋疲力尽,在水上也不知漂了多久。此时恰好有一艘货船经过,船上水手发现水上漂着两个小孩,忙放下绳索救起两人。韩秦二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得救,一上船,瘫在甲板上抱头大哭。船老大见是两个小乞丐,顿时有些嫌弃,可是总不能再将人丢入江中,便留在船上,让他俩睡在货舱。
这条船原是从江南而来,要去停靠瓜洲渡口卸货上货,恰好经过此处。到了渡口,船老大便喝令两人上岸。韩平寻思此处毕竟还是江北,又离两人落水之处不远,只怕宋全高便在左近。他实在不愿下船,可是又不愿低声下气求人,脸色一板,心里早将船老大几代先人骂了一遍。秦柯见机得快,忙拉着船老大的袖子,边抹眼泪,边苦苦哀求。求了一阵,旁边的水手也看着不忍,相帮着劝了两句。船老大也不是铁石心肠,总算勉强答应带两人随船去江南。
两人能留在船上,已是天大喜事,却也不能白吃白喝。韩平肩膀有伤,经江水一泡,又得不到医治,竟有化脓症状。秦柯没有力气搬货,边帮着擦洗船板,干些粗活。秦柯嘴甜,又机灵乖巧,几天下来,也颇得众人喜爱。他央求一个水手买了些治伤的药物,给韩平处理伤口。
货船卸了货物,又采买了满仓的商品,足足过了十几天,才又重新启程。韩平有了药石治疗,伤口渐渐愈合。他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对秦柯实是无比感激。经此一事,二人嫌隙尽去,感情甚笃。虽然还不懂结拜兄弟,但平素已经以兄弟相称。
货船靠岸,韩秦二人告别众人,下了船。两人到了江南,随遇而安,到处游荡。秦柯偶尔寻思,此地离渡劫寺已经不知几百几千里。他经历世事,慢慢成熟,终于能理解当初师兄慧远的心情,时常会想,说不定此时寺里众位师兄早已散去,各谋生路了,便慢慢绝了回去的心。这一大一小两个乞丐如此相互照应,在江南繁华之地随处漂泊,一晃便是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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