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丘简的院门被拍响。打开院门,为首是个身着盔甲的汉子,身后还跟了一队禁军。那汉子不等丘简开口,便朗声问道道:“顾二公子可在?我家主子有要事相邀。”
丘简隐约认得面前这人是禁军中一个不算小的头头儿,正欲回话,沈赛花突然开了房门出来:“什么顾二公子?军爷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那汉子笑道:“夫人莫害怕,小的是奉了殷将军的命来的,特意请顾二公子进宫一趟,有要事要同他商量呢。”
沈赛花却依旧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哎呀军爷,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哪儿来的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军爷肯定是找错地方了。要不这样,我再帮您问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顾二公子的?”
汉子正欲再辩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他回头望去时,一把泛着血腥味的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面上反射着阳光,异常的刺眼。
刀尖上的血最终滑落,悉数滴在了他的衣服上。身后执刀人轻蔑一笑,手上一用力,血便喷射出来。
不过片刻之间,刚刚敲门的那队人便全倒在了巷子里,血开始顺着青石板之间的缝隙蔓延。沈赛花对着面前的人道:“多谢出手相助。”
那人拱了拱手:“姑娘不必言谢,我们奉将军之命保护顾公子,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情。”
门口血腥味重的很,沈赛花让开身子,道:“不知该怎么称呼?”
那人道:“姑娘叫我长风就好。”
沈赛花:“长风大哥,先进屋吧,这门口风大,血腥味儿重的很。”
长风闻言,收了手中的刀,领着身后几人进了院子。谁知还没走几步呢,院门口又有人问到:“顾二公子可在?”
闻言,长风等人手中刀便出了鞘,沈赛花摇摇头,低声道:“我先去问问。”又走至院门口,将院门打开。
这回为首的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监,头发花白,连眉毛都是白的。见沈赛花开门,便笑眯眯道:“还劳烦姑娘请顾二公子出来一下,同老奴进一趟宫。”
沈赛花正欲张口敷衍过去,顾南洲却突然出声道:“李公公,多年未见了,身子可好?”
李公公见了顾南洲,忙弯了身子,道:“多谢顾少爷挂念。”又道,“还劳烦顾少爷收拾一番,带着小太...小少爷一同走一趟吧。”
顾南洲点头,道:“您先进屋坐着,待我们收拾一番,马上出发。”
李公公闻言,跟着沈赛花进了堂屋。顾南洲则进了自己的卧房,替顾丘翻找着出门的衣服,只是手中动作越来越慢,眼睛也有点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东西。
顾丘难得乖巧的坐在床边,看着顾南洲在一旁忙活。良久,顾南洲总算是将衣服放在了顾丘的身边,沉声道:“换上吧。”
顾丘顺从的换上身边这件宝蓝色长衫,系好腰带,站在顾南洲面前,沉默许久。顾南洲起身朝门外走去,道:“走吧。”
顾丘突然出声:“爹。”
顾南洲脚步一顿,狠狠闭了闭眼,才转过身子对着顾丘笑道:“可不能再叫我爹啦。今后,你便是殷丘了。”
顾丘却突然扑过来将他的腿抱住,脸埋在他的衣服里,道:“这是最后一次了,爹爹,以后我便不叫了。您曾经教过我,人生而有命,为人子,为人父,为人臣,为人君,都有自己应做之事,我也一样。往后的日子我需要承担起我背负的东西,再也不会是顾丘了,再也不是您的儿子了。可是我会永远记得顾丘,记得他的父亲。”
顾南洲低头望着只及自己腰间的顾丘,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如今也只是个未满九岁的孩童,却要背负着从血脉中带来的东西。顾南洲想起最初的时候,那时候的顾丘还尚在襁褓,瘦瘦小小的一团,比其他的出生婴孩要瘦弱上许多,连哭声都不及别人响亮。
那时候,顾南洲生怕顾丘活不了,时时刻刻都待在他身边,一步也不敢离开,就连奶娘给顾丘喂奶时,他也顶多到外间等着。别院里丫鬟少,他又害怕那些小丫鬟粗手粗脚的碰着顾丘,索性自己一人把顾丘的吃喝拉撒全包了,由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应对自如,他不晓得经过了多少岁月。
后来顾丘身体慢慢的好了起来,最初的瘦弱不见,逐渐变成了一个胖嘟嘟的小肉团,在别院里四处疯闹,他心里都不知道有多得意。
这九年的时间太长,长到他都快忘记了,眼前这个孩子,终归有一天是要离开他的。
眼眶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自脸庞滑落。他抬手覆上顾丘的头,道:“你若是难受,便抱着爹爹的腿哭一会儿吧。只是出了这院门,你便不能再哭了。你即将要面对的一切,没有可以让你软弱的地方。”
顾丘将顾南洲抱得更紧,嘴里没有声音,背却颤的更厉害了。许久,顾丘松开双手,整了整衣衫,道:“走吧。”
一瞬间,往日稚嫩的顾丘便不复存在。
顾南洲下意识的伸要牵住他的手,却又在半途中收了回去,侧过身子,让顾丘走在了前头,自己则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堂屋里的李公公见了顾丘,端着茶碗的手都有些颤抖。顾南洲对着李公公道:“公公,这就走吧,莫让人等急了。”
李公公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起身出了院门。
巷口处早已备好了马车,顾丘被李公公扶着上了马车,顾南洲则站在马车旁,沈赛花低声道:“你早些回来,我做好饭等你。”
车内的顾丘闻言,掀开车帘,一脸期待的望向一旁的小树,指望着小树也说几句话,却半天没有回应。顾丘挫败,只好开口道:“你在家等我,莫要太担心。”
小树掀了掀眼皮:“嗯。”
顾丘:“......”
见顾南洲上了车,车夫一扬马鞭,车轮便滚动起来。
良久,沈赛花牵起小树的手,道:“先回去吧。”
顾南洲这一去,便是毫无音讯,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回来的迹象。丘简朝皇城那边跑了好几趟,却只看得见紧闭的城门。
半夜的时候,原本早已宵禁的街上突然热闹起来。马蹄声凌乱,铁甲声响遍整个京都,时不时的有府邸大门被撞开的声音,之后便是各种惊声尖叫。
沈赛花从梦中惊醒,听得路上有人大嚷,忙起身望去,只见城东方向火光冲天,照的京都半边天空都是红色的。丘简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脸色阴沉:“将军府失火了。”
沈赛花一惊,“那白华呢?”
丘简道:“不清楚。那火起的突然,火势又大的很,如今宜原大街上乱成一团,根本打探不到白华的消息。”
“到底怎么回事?顾南洲不是带着顾丘进宫了吗?他们两个呢?有没有消息?”
丘简:“江有泗那老贼来阴的不成,直接造反了呗。我听说,禁军副统领是他以前的门生,一枪将统领杀了,夺了调令,现在正带着禁军挨家挨户的抓那些文臣的家眷呢。”夶风小说
“那顾南洲他们呢?你可有消息?”听得江有泗造反的消息,沈赛花心里更加担心顾南洲二人的安危,抓着丘简的胳膊连声问道。
然而丘简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皇城城门紧闭,一个人都没出来过,我去了好几趟,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得。”顿了顿,又安慰道,“不过你放心,殷将军还在宫里呢,他们的安危肯定是没问题的。”
丘简虽然出言安慰,可沈赛花心里的担心却丝毫未减。先前的睡意早已荡然无存,她索性点燃蜡烛,坐在桌边等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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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望了眼燃着大火的将军府,白华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你奶奶的!逼得老娘我把自个儿窝都给烧了,看老娘我以后怎么跟你算这笔账。
火势太大,眼看着便要波及到宜原大街上其他的人家,街上家家户户都出了人,忙不迭的端着水朝将军府跑去,宜原大街上一时间灯火通明,热闹得很。白华乘着乱,赶紧朝城门方向跑去,片刻都不敢歇息。
一路狂奔,顺便还要躲开戒严的禁军,白华可算是累得够呛,好容易偷摸儿的到了城门处,此时累得她连气都喘不匀了,张着嘴狠命的吸气,就差没耷拉个舌头了。
喘过气来的白华躲在城门对面的小巷子里,数了数守在城门处的禁军,一时间头疼不已:她待在这儿不过一刻的时间,城门处就走过了三支禁军小队,这么多人,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出的去?殷其雷还说她到这儿了肯定会有人帮她指路,带她出去,可如今她倒是到了,指路的人呢?
“他奶奶的,说好的给老娘指路呢?都不晓得死哪儿去了!”白华等得不耐烦了,低声嘟囔道。
“属下没死。”
头顶上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活生生的把白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华抬头望去,一个黑影正蹲在她靠着的那堵墙的墙头上。下一刻,那黑影矫健一跳,轻轻落在白华面前。“属下。”
白华从地上爬起来,淡定的拍了拍手上的灰,清了清嗓子,道:“前面带路。”
颔首,转身朝巷外走去。白华趁他背对着自己,飞快的伸手揉了揉自己屁股,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身后。m.chuanyue1.com
等到白华看见所指的出城的路时,彻底懵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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